我吃着藤木的大腿肉,读取她的记忆。脑中开始穿插藤木的回想画面,既非影片也非文字的奇妙感觉,让两人之间有部分记忆共存,藤木的思考重叠到我身上来,跟我融为一体,想起来就满讨厌的。在藤木人生中所有深刻的印象都一一倒带,我从中选择了高中部分的记忆,锁定目标然后专心投入,搜寻繁复的记忆轨道,其实习惯之后也就不觉得困难了。
高中时代的记忆……找到了,脑中放映出欺负千鹤的画面:在雨中,藤木一伙人看着被推倒在水洼里的千鹤,而满身污泥的千鹤,眼神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狗。樱江撑着红伞在旁边笑,撑透明塑胶伞的秋川也一起嘲笑着。不知为何……我有种自己也参与其中的错觉,而所谓错觉,其实是相当具体的感觉。
对千鹤的恶意欺凌,夹杂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慢慢播放出来:把被车辗死的猫尸体放进她的书包里、放学后对正要回家的千鹤丢鞭炮、撕破她的体育服再放到男生更衣室,还叫她下课去拿……
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要对千鹤做出那么残酷的事情?我想不到任何理由。千鹤的母亲的确是杀了自己的丈夫仓坂医生,到现在还没有落网,可是那跟藤木一伙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啊,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制裁谁的权力跟资格。就算有权力或资格,对象也不应该是千鹤,而是她的母亲吧。
不一样。没错,那是不一样的,我知道那群人的本能跟冲动,这群人欺负千鹤,根本不需要理由。当我读取人肉里的记忆时,也会将当事者的情绪一同感应到,因此我能完全体会藤木欺负千鹤的心理,包括那些低能的思想,以及幼稚的动机。
我用力踢走掉在脚边的藤木头颅,血从切割面喷出来,溅在餐厅的墙壁上。那颗头维持着惊愕的表情看向我,真爽快。这家伙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因为想欺负人,就去伤害千鹤,根本连什么憎恨或是忌妒之类的情绪都没有——只是想欺负人。
不相信鬼神的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那颗丑陋的头颅,抓住头发开始痛殴,砰——再一次,砰——再一次,砰——再一次,砰——眼球掉出来,舌头伸出口中,断掉的牙齿落在地上。好脏,如果是刚才藤木昏倒的储藏室被弄脏还没关系,可是餐厅……顾名思义就是要吃东西的地方,虽然只不过是用石膏板围起来的狭小空间,但我一直都很注意整洁卫生的……
等一下再好好清扫吧。
藤木的肉很油,称不上好吃,脂肪比例太高了,每次一加热油就会溅出来烫到手。真是不适合食用的躯体,我用高汤块跟胡椒盐把她的手指炖烂,一边吃一边这么想。新的记忆出现了,从太阳照在窗户上的角度推断……应该是放学后,教室的公布栏上,贴着一张没人会去看的政府公报,上面印着九六年六月号,那么这段记忆,就是上个月的了,还很新。
教室里聚集了一群熟面孔,讲桌上坐着樱江跟秋川,黑板旁边是中村,中村前面第一排座位上有石渡跟田泽,在他们后面的是岛田。这六个人全部都注视着把身体硬卡在窗台上的藤木,而且不知为何,表情都很疑惑。
“哇,好厉害……要不要去上电视?”说话的是石渡。
“你说真的?开玩笑的吧?”这是秋川说的。
“怎、怎么可能,不要闹了啦,别乱讲,很触霉头耶。”说话的是岛田。
“就跟你说是真的嘛!”藤木的声音充满莫名的自信:“所以不好意思,相信我吧。”
接下来的对话,似乎都没有纪录在藤木的大脑里,于是放学后的场景就渐渐淡出结束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所能读取的记忆,只有当事者印象深刻的经验,至于这种日常生活的琐事应该是没办法才对。可是刚才的画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既不是在欺负千鹤,也没有在做什么事情,只不过是一段放学后的闲聊而已吧……不对,难道说……那些对话……
搞不好这群人的对话里面有什么秘密,我只想到这个可能,但是……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呢?解开岛田死亡之谜的关键吗?不对,没那么巧吧。对藤木本人而言或许是重要的记忆,对别人而言说不定根本无关紧要,而且岛田就在现场,当着他的面讨论杀人计划,等于是不打自招,这么说来藤木就不是凶手啰?
“怎、怎么可能,不要闹了啦,别乱讲,很触霉头耶。”岛田说的话自动重播。乱讲?触霉头?藤木对他说了什么?而且藤木……为什么那么有自信?没错,藤木是自信满满地说着,因为我可以连同情绪也一起读取,所以很确定。
藤木很有信心地说了什么呢?我想知道,而且强烈地执着,直觉告诉我,这是非常重要的部分,然而我却又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所谓的第六感——我的直觉并非很准。不过,如今除了放胆相信直觉之外,也没有别条路可选了。
我吃完藤木油腻的手指,检查电灯跟火源,然后把餐厅打扫干净,走到仓库出口,看看周围,确认四下无人,就把铁门锁好,快步离开了仓库,并且从地面上捡起藤木的手机。饱足感跟疲劳感加上视线模糊不清的结果,反而让人觉得很舒服。
咦,很舒服啊,那你是疯了嘛。
爱说什么随你去说吧,反正右半身所能做的,也只是干扰我、怂恿我而已。我舔着口中残留的肉味,漫步在小径上。总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追查藤木说话的内容,如果我的直觉无误,跟岛田被杀害的事件确实有关系的话,那就太好了。
藤木的记忆还没何结束。走着走着,脑中又开始播放,虽然我大致上可以选择记忆,可是却没办法控制得很理想。在漆黑的屋子里,有个诡异的狭小空间,婴儿时期的藤木被关在里面,只有天花板上的微弱青灯,是唯一的光源。光线照到的影像,是一群被放在保温箱里的小婴儿,排成一列的画面直排有七个,横排……大约有二十个,沿着墙壁排列,就像坐满乘客的电车,藤木也是其中之一。
屋子里响起婴儿的哭声,哇——哇——哇——哇——啊啊,讨厌,好讨厌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好想死,好想死。对……藤木觉得很想死,即使她才刚生下来而已。回绕着哭声的屋子里,行人进来了,虽然灯光很暗看不太清楚,依身高判断应该是男性,这位人物从保温箱里池出两名婴儿,一手捧着一个离开了房间。然后记忆就结束了……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