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别墅的结案会如期召开了。会议室里,迟迟不见侦破组组长郑剑的身影。
这时,门推开了,郑剑走了进来,一字一句地说:“昨天由我起草的结案报告,我认为要重写。”
“为什么?”汪臻吃惊地问。
“我觉得这个案子并未了结,把莫才定为杀害辛月秋的凶手,还有一些破绽。他的背后还有真正的凶手。”
几句话,令整个会议室轰动了起来。
郑剑推了推眼镜,说:“我想先提五个问题。第一,杀死辛月秋的凶器是一把锄泥刀,这把刀的主人是奕华,据说韩飞天曾借过,后来又有人把作案的凶器送到了秋江花铺。可莫才并未去过花铺,他怎么转移凶器,嫁祸于人?第二,在我们破案过程中,我家里曾接到一个男子打来的电话,提供了辛月秋被害时莫才有作案时间的线索。我们通过对顾玲的调查,证实了这一点。莫才自然不可能自己揭发自己,这个知情者又是谁?至今尚未露面。这也是一个谜。第三,莫才要杀害辛月秋,不必绕到别墅外边去吸烟。留下的两个烟头,血型虽与莫才吻合,但就此肯定是莫才扔下的,未免太牵强。第四,莫才杀死丁辛月秋,在惨叫发生以后,他从花园绕到后院,再从后门进入平台,这在时间上是允许的。可据我回忆,他当时脚上穿的是鞋子,而不是套鞋,还有那件沾雨的雨衣,怎么来得及放回浴室。第五,莫才的死,也值得怀疑。他为什么要自尽于暗室之内,并把笔记本、抢来的辛月秋的手表,都放在自己身边,难道他有意让我们结案容易一点吗?”
郑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辛月秋被害前,曾接到过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谁打的,至今还是一个谜。据辛含露说,辛月秋接到电话是六时左右,而据我刚才了解,莫才那天正在办公室汇报工作情况,他没有时间打这个电话。我的这些想法,还未来得及和其他同志商量,先谈我个人对此案不能了结的几个疑问。”
文抒说:“关于那两只烟头,我昨天已经从辛含露那里了解到,烟头是奕华留下的。”
“噢,他那天晚上也去过秋香别墅?”
“是的,他曾在十时半左右去过。因为他恨透了辛月秋,他曾发誓,秋香别墅归辛月秋所有以后,就再也不去秋香别墅了,因此那个晚上,他曾想再去看看别墅里那棵桂花树;闻一闻它的清香。由于当时的门是紧锁的。他无法进去,徘徊了一阵,就走了。后来听说辛月秋被害,他就不敢讲自己那天去过。最近在辛含露鼓励下,才说出了真情。”
文抒这一段补充,虽然把烟头问题搞清楚了,把居委会周大姐提供的那个徘徊在别墅外的高大男子搞清楚了。可是,也进一步证实了作案者不是来自别墅之外的人。
汪臻、沈敏与林海都互相对视了一会儿,他们也发觉郑剑提出的疑问,在莫才身上无法自圆其说,但除了莫才,别墅里只有顾玲、单霞丽、陈墨林、康利四人,他们都没有作案时间。
沈敏说:“如果说陈墨林作案,可惨叫声发生时,他身旁明明有个康利。如果说康利作案,他身旁明明有个陈墨林。而顾玲在惨叫发生后的一分钟,她已从窗台上探出头来,这一点陈墨林、康利都看到了。而在惨案发生的两分钟之后,顾玲去敲单霞丽的房门,把她叫了出来。单霞丽在花园中杀死了辛月秋,再从前门跑到后门,再从后门跑上亭子间,把门关上,起码也得五分钟。她是作案的凶手,也是难以成立的。”
大家把目光一齐投向郑剑,郑剑带着歉意说:“我昨晚又把整个破案的经过想了想,找出了破绽。而且,我认为不能结案的原因,还不在这里。”
众人一愣,郑剑继续说下去:“犯罪者总是抱有某种目的的,除非他是精神病患者,如果把莫才作为杀害辛月秋的凶手,他的目的何在?是想杀人灭口吗?不是,因为辛月秋并不知道莫才是杀害他丈夫章涵谦的真凶;是想谋财害命吗?也不是,莫才虽然知道秋香别墅中有一大笔遗产,可他并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如果他知道了,早就趁人不在之际,挖掘出来,占为已有。他甚至也不知辛月秋身边藏有一张指示桂花树下有秘密的图纸,他知道了,杀死辛月秋后就会把图纸窃走。我苦苦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莫才杀害辛月秋,会给他带来任何一点好处。他决不会天真地想,只要辛月秋死了,他莫才就可以长期在秋香别墅中住下去。他不是辛月秋遗产的继承人,他仍然要迁出这幢他不愿迁出的花园小洋房。”
郑剑点上一支烟,接着说:“我还想给大家提供一个新情况,昨天下午,我还接到一个电话,是法院打来的,说辛月秋的侄子辛顾获释后,他已提出要求继承辛月秋的全部遗产,因为他手头有一张辛月秋盖过手印的遗嘱。”
这个消息又一次震动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文抒站起来激动地说:“把辛月秋的二百万元遗产和秋香别墅发还给辛顾,这是不合理的。他根本没有照顾过辛月秋。何况他还是一个……”
郑剑接下去说:“何况他还是一个劳教过的人?”
文抒点点头,说:“是的。”
“你可不能感情用事呀!”郑剑又说:“如果我们查证了辛月秋的遗书是真的,辛顾已经释放,他没有被剥夺公民权,那么,就必须按法律办事。辛顾有权继承这一笔遗产,不要说二百万元和一座花园别墅,就是再多些,也应该判给他。”
文抒无言可辩,她明白郑剑这番话是无懈可击的。她听他继续分析:“是的,辛顾就是辛月秋被害后的直接获利者,他有最大的作案动机。因为,辛月秋如果活了下来,她可以重立遗嘱。但她死了,辛顾与辛含露相比,他有更优越的继承权。第一,他是辛月秋的哥哥从小养大的,身分与亲侄子一般。第二,他手上有一份辛月秋盖过手印的遗嘱。”
“可是,据沈敏调查,辛顾当时还在劳教农场,他不可能飞出来作案。”汪臻插道。
郑剑点点头,说:“这一点,我也问过劳改农场,证实了辛顾不可能作案。他是在三天前才获释的,是发生秋香别墅惨案后的第七天。”
文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汪臻与沈敏激动地交谈了几句,一旁的林海摸着脑袋沉思。
郑剑见大家脸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莞尔一笑说:“不要急,为了迷惑凶手,我们可以对外宣布,这个案子已经了结。”他见大家没有异议,又说:“我们放三天假,让脑子休息一下,学会了休息,也就学会了工作。也许,过了三天,我们就度过了‘山穷水尽’的日子,引来‘柳暗花明’的时刻。好吧,没有什么,我们这个会就开到这里。”
十分钟以后,郑剑与文抒并肩谩步在秋江长堤上。两人都默默无语,郑剑见文抒不停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块小石于被她踢得老远老远。他明白,这位自尊心很强的女子,心情是多么不平静而懊恼呀!
他们走了一段。“哎,文抒,你是干记者工作的,你给我把那十一个人的形象描绘一下,好吗?”郑剑沉思着说。
文抒摇摇头,说:“案子也没破,写好了也发表不了。”
“不管它案子的结论,你先帮我描绘一下每一个人的形象与特征,也许对我有用。”
文抒想了一想,就说:“我就来一个姑妄言之。”
“好。”郑剑先报了第一个名字:“莫才。”
“虚伪投机,色厉内荏。”
“顾玲?”
“表里不一,颇有心计。”
“陈墨林?”
“性格古怪,行动诡秘。”
“康利?”
“好利忘义,助虐作恶。”
“韩飞天?”
“气质浪漫,不拘小节。”
“单霞丽?”
“单纯幼稚,渴求爱情。”
“李炎刚?”
“凶残阴险,无恶不作。”
“辛含露?”
“信念坚贞,不为利诱。”
“奕华?”
“浪子回头,旧习尚存。”
“辛顾?”
“有利必贪,亡命之徒。”
“莫菲菲?”
“误入迷途,不可自拔。”
文抒讲完了,郑剑也记完了。
文抒问:“你说我评价得对吗?”
郑剑的回答是:“也许对,也许不完全对。”他说:“让我再回去好好想一想。”
文抒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小纸条,说:“这是辛含露昨晚交给我的。”
郑剑见是一张传呼电话单,忙问:“是辛月秋接到的那个神秘的电话吗?”
文抒点点头,说:“因为对方的电话站就在秋江花圃旁边,回电人说姓奕。所以辛含露起初不肯交出来。我已去调查过那个电话站,据看电话的老太太说,因为那天下雨,打电话的人披着雨衣,好像是个年轻人,又好像是个老头,她实在记不清楚对方的面貌与神态了。”
“是男的?”
“也许是。”
“看来杀害辛月秋,是经过周密策划的。这是一个富有经验的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