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星期天就是金雪莹举行婚礼的大喜之日,但临上轿的新娘子却还在窗台前蹙眉。午后的阳光透过百页窗泻进来,勾勒出她楚楚动人的容貌。她妩媚、典雅而又秀丽,而那黑黑的、长长的睫毛,使她更别具风韵。
门开了,文抒迈着轻捷的步子走到表妹身后,把一束鲜花送到金雪莹手中,说:“莹妹,让我先祝贺你们。”
金雪莹莞尔一笑,使她的面容更增添了一种迷人的魅力。但文抒却从她的笑声中感到一种矜持。“她本来不是这样的,”她想,“我要打开这个谜。”
两个人在窗前坐下后,文抒笑着说:“你呀,当了新娘子,越发漂亮了。我的妹夫在什么地方工作,快给我看看结婚照。”
金雪莹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礼服结婚照。文抒举目看去,照片上的新娘子真称得上是一位绝色佳人,那雪白的新娘礼服更显出她的雍容华贵,而站在她身旁的新郎,相貌不俗,满面春风,可惜年纪比新娘子大了许多。
“听姨妈说,他是个外商?”文抒故意引对方说话。金雪莹嗯了一声。
“莹妹,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
文抒拉过金雪莹的手,轻轻地说:“你呀,不要瞒表姐,你的心事,我都知道。”
“你知道我的心事?”金雪莹脱口而出,但又马上改口:“我没有什么心事。”
“听姑妈说,你曾爱过另一个人,怎么后来没成功?”
金雪莹淡淡一笑,说:“婚姻都属命中注定。”
“你怎么也信起这一套来。他不爱你?”金雪莹摇摇头。
“你不爱他?”金雪莹又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那为什么棒打鸳鸯呢?”文抒见金雪莹闭口不说,就故意叹口气说,“莹妹,我本来早打算来看你了,可我参加公安局破案,忙极了。现在总算有了点眉目。”
“凶手是谁?”金雪莹不由问道。
“现在看来疑点都集中在一个姓韩的画家身上。”文抒一边说,一边去瞅表妹的脸色。
“他不会是凶手的。”
“你怎么知道?”
“我……”
“你认识他?”
“嗯。”金雪莹叹口气,说,“表姐,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她见文抒郑重地点点头,就说,“第一,你要为我保守秘密;第二,你要帮助他洗刷嫌疑。”
“好。”
金雪莹拿出一本相册。文抒打开来,里面放着几十张速写,画上的金雪莹,有托腮沉思的,有嫣然含笑的,有花前树下的,也有半卧半躺的……
“都是他画的?”
“是他,韩飞天。”金雪莹看了看墙上的月历,轻轻自语,“又是明月秋风的日子了……”
这是一个金色的秋天,韩飞天为了摆脱妻子无休止的埋怨声,来到秋江公园写生。
他天性喜欢宁静的黄昏,喜欢瑰丽的晚霞。他打开画架,对着怡人的景色看丁很久,心中的烦躁终于被清风拂去了。他静下心来,描摹大自然的风姿。
突然,在他的视野里飘过了一朵彩云——一个穿着七彩连衣裙的少女,她轻盈的步态,秀丽的容貌,一下子勾住了画家爱美的目光。
她大概也发现了在不远的地方,有个男人在痴痴地打量自己。她不由低下头,转过身,飘然而去。但那个逝去的身影,却永远留在画家的视野里,难以抹去了。他就根据自己的记忆,在画面上添了一个少女的倩影。
一直到天完全暗下来,韩飞天才画完最后一笔。他感到遗憾,他没有捕捉到画中人嫣然一笑的神态。韩飞天带着一种惆怅的心情离开了公园。
第二天黄昏,第三天黄昏,韩飞天都在黄昏时来到秋江公园写生,但公园中怡人的景色再也激不起他内心的冲动,他仿佛在期待什么……
一个月过去了,一幅名为《秋思》的风景人物画在展览会上展出了。韩飞天悄悄地站在自己作品旁边,听着无数观赏者的赞叹,可他却没有感到满足。就在画展结束的最后一天,韩飞天在画厅里徘徊,突然,他眼前一亮,一个少女在《秋思》前停下了步子。
是她,正是那个秋江公园中匆匆逝去的倩影。他想上前去打招呼,但终于按捺住了。他想走开,又舍不得。他站在一旁正在手足无措的当儿,那个少女回过了身子,她的目光和他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他惶惶然了,但她却对他嫣然一笑。这一笑,给了他无比的勇气,他走上前去自我介绍:“很抱歉!没有把你画好。”
她的脸呈现出淡淡的红晕,摇摇头,就走了。他用目光送她走远,当她消失在大厅拐弯处时,她回过头,对韩飞天莞尔一笑,然后消失了。
他想追上去,但只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步子。在他的生活中,他曾有过许多女性崇拜者,但他很少为此激动过,他从未自作多情地对素不相识的女性主动伸出手去。
在回家的路上,韩飞天决定打消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他已经是一个有妻子的男人了,难道因为抵抗不了美的诱惑,而走到一个被人非议的位置上去吗?
他转而又想到自己的妻子,单霞丽不美吗?这是不公正的。就是因为她美,他才掉进了这个情网。他想到这里,把一切杂念丢弃了。
但命运有时会给人开开玩笑。第二天晚上,他去—个朋友家作客,在座的男女青年中,竟然她也在其中。在这些浓妆艳服的漂亮姑娘中,她打扮得清雅而素静,但就是这种娴静的美,又一次使他目瞪口呆。
“认识一下吧,这是秋江市著名青年画家韩飞天,这是金雪莹小姐。”主人笑着作了介绍。
她只莞尔一笑,便低下下头,而韩飞天的窘态,却引起了哄堂大笑。
晚饭后,主人怂恿韩飞天邀请她跳舞。一向洒脱的画家却犹豫起来,当他抚着她柔软的腰肢滑入舞池时,他竟忘记了乐感,几次踩痛了对方的脚,可她却回给他一个娇嗔的微笑。
他们相爱了。
但是,这件事遭到了金雪莹父母的反对。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女儿应该嫁个有钱的男人,而韩飞天只是个穷画家,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有妻室的人!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替女儿找了个外商,那个男人虽然年龄比女儿大得多,却是腰缠万贯。况且,他们一结婚,女儿就可以跟着丈夫一起出国定居。于是,他们用汽车洋房、豪华的生活、舒适的未来来说服金雪莹。
最终,金雪莹妥协了,因为在金钱与爱情面前,金钱是不会暗淡的。更何况,这份爱又是那么沉重而遥远。
韩飞天听完她这个决定,悲痛欲绝,但他却平静地吐出几个字:“你应该走这条路。”因为他明白,他与她的结合,她将与家庭决裂,将受到舆论的谴责,将要和他一起苦度春秋。与其让她为这一切受罪,还不如让我韩飞天一个人去吞这杯苦酒。他想和她作最后一次话别,于是就在秋香别墅发生惨案的那天晚上,她和他一起去看最后的一次电影……
文抒听表妹倾吐完这一切,问:“莹妹,你与韩飞天分手时是几点钟?”
金雪莹回答:“我们看完电影是在十一时,他要送我回家,我怕人看见不好,可他坚持要送,就送我到弄堂。当时是十一时十五分,我们又讲了五分钟话,然后他才回家。”
文抒计算了一下,从金雪莹家回到秋香别墅最快也得二十分钟,那么韩飞天在辛月秋被害时,决不可能在现场。看来,表妹这个证词不会有假,韩飞天已排除了作案的嫌疑。
金雪莹见文抒要走,在送她出去时说:“表姐,你一定要为我保密。我已和飞天说定,我们今后再也不见了,免得……”
文抒郑重地点点头,又问:“你爱他吗?”她指指照片上的“他”。
金雪莹点点头,又笑了一笑。
文抒在表妹的笑中,体味到另一种味道。她拍拍她丰腴的肩头说:“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聊聊。”
文抒从金雪莹家出来,已经是黄昏了。她想到韩飞天是凶手的怀疑已被解除了,奕华是凶手的依据也不足,那么破案的线索几乎全断了。她不由为郑剑肩头的重任暗暗焦虑。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郑剑还邀请她去秋江咖啡馆跳舞。
“真是个乐天派!”文抒苦笑一下,匆匆朝秋江咖啡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