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老师,你的电话,”
单霞丽接过电话,说:“是我,您哪一位?”当她听对方报名是《秋江日报》社记者文抒,单霞丽眉宇间掠过一丝不安的神色,她支支吾吾地应付:“你约我谈谈……抱歉得很,我这几天太忙……什么?晚上,我也没空……说真的,我谈不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你问他?那么你们自己去问他好了。”单霞丽说到这里,突然把电话挂断了。
—直到下班,她蹙起的眉头一直没有展开。
下班以后,单霞丽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着秋江长堤漫步。任凭晚风拂起她那件鹅黄色的连衣裙,露出她那白皙而细嫩的肌肤。
她已经三十岁了。可不显得老。细眉、秀眼,灵巧的鼻子,都显示出少妇特有的魅力。她的装束也很贴身,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她背了一只老式背包。那种包在今天已经很少有人问津了。只有单霞丽还与它作伴,这与她的外貌、服装显得很不协调,仿佛泄露出她内心世界的矛盾。
有人说,一个人的婚姻是否美满,对整个人生往往占着一个不小的比重,而对于女子来说,这个比重就更大了。而像单霞丽这样富于幻想的女性,爱情几乎和生命一样重要,她有过陶醉如狂的日子。可惜迷人的爱情,随着夫妇生活真正拉开序幕,就日益失去它绚丽的色彩。
任何一对夫妻在结婚前,对对方都不可能绝对的了解。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在恋爱中总会努力表现自己的长处,有意或无意地遮掩自己的弱点与短处。可是结婚以后,一切都变得赤裸裸了,连同他们的思想和短处、弱点。韩飞天与单霞丽婚后,也各自把自己的短处与弱点暴露无遗了。
有人说,性格爱好相同,是联系爱情的纽带。其实,生活中许多人爱情的失败恰恰有不少是由这种观点造成的。
论气质,韩飞天与单霞丽极为相似,两个人都是艺术型的气质,都有自己的个性,都耐不住生活中的寂寞,都有蓬勃的活力与不断的追求。这一些,自然使他们在热恋时有了共同的语言:
但是,生活并不永远是一首浪漫的诗。当他们共同生活以后,他们才发现这种共同的气质,恰恰是他们感情危机产生的根本原因。
韩飞天除了沉湎于绘画,几乎不懂得料理生活;单霞丽常常为了读一本好书,而忘了烧饭。于是这对爱好艺术的小夫妻尝够了生活的艰辛。夫妇间常为一件琐事,谁也说不服谁,谁也不肯放下自己的架子,直吵到面红耳赤,各睡一头。
中国艺术家的生活是很清贫的,而韩飞天既没有遗产,又不肯把艺术当商品出卖。他的随便、轻狂以及自负、清高,使他得罪了不少人。这种不善于圆滑处世的个性,给他的艺术前途带来了阴影,使他饱尝东方妒嫉的苦味。而当他回到家中,却得不到妻子的温存体贴。于是,他在苦闷中学会了酗酒。
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的价值,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失去它早昔迷人的风采,尤其是你想得到而终于得到的东西。而永远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爱情,也必须时时更新,才能永葆诱人的魅力。可惜的是,无论韩飞天,还是单霞丽,他们都没有去更新他们共同建立起来的爱情生活,于是他们陷入感情危机之中。
单霞丽这样评论她的丈夫:“他太不懂得生活了,难道要我永远捧着他给我画的肖像过日子?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同他的画结婚!”
韩飞天则这样取笑自己的妻子:“白色,真是害人不浅的颜色!”他发现这个宛如林黛玉一样爱好胡思乱想的妻子,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她经常想出一些爱情的小玩艺儿来考验和试探丈夫,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使她蹙眉半天。他这样叹苦经:“艺术作品中的林黛玉是多么可爱,可生活中遇到一位病美人,真叫人难以侍候。”他对单霞丽耸耸肩说:“夫人,你太爱挑剔了,如果有一天我的朋友来访,你能闭上嘴去休息,我真幸运。”
一年以后,双方都意识到,他们的结合是一个错误。这种不协调的夫妻生活,起先是争吵,后来是沉默。到了第三个年头,他们很少在一起交谈。韩飞天每天深夜回家,单霞丽则常常黄昏时候到江边去听浪花的叹息。她再也不去看画展了,听说“绘画”两个字就头疼。
大凡幸福的家庭,夫妇双方都会享受到忙碌的乐趣。而临近崩溃的家庭,任何一方都必定在生活中要度过一段乏味与空虚的时光。
这时,另一个男人闯入了她的生活……
就在这段失魂落魄的日子里,秋香别墅的凶杀案发生了。而那一天晚上,她曾经遇到了可怕的一幕。
单霞丽这样回忆着痛苦的往事,一直到紫蓝色的天幕笼罩了整个天地,才慢吞吞地回到了家。
韩飞天正在吃饼干充饥,旁边是一只刚刚启封的酒瓶。
她问他:“你,你那天晚上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韩飞天一震,反问:“是公安局找你了解我的情况?”
单霞丽看见丈夫神色慌张,心中有疑,便说:“你别管谁问我,你到底与辛月秋被害,有关系吗?”
韩飞天被激怒了,突然发狠地叫起来:“我恨她,恨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真的……”单霞丽的心,怦怦地乱跳起来,自忖:“莫非他真是凶手?”
“你说,是不是公安局找你?”
“没有,是那个女记者。”
“他们是一伙的!”韩飞天叫了一声,把半瓶酒灌了下去……
单霞丽心里打了一个冷战,瘫倒在沙发上,望着醉倒的丈夫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