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镜对殷千习说道:“第一次跟你吃饭时,一点油星沾到你衣服上,何旋递给你纸巾,你却不用,而是马上跑去洗手。出来后,你看到皮鞋上有一点泥渍,也赶快擦得干干净净。甚至你借摄像机的时候,都要用酒精擦拭一遍。你这是洁癖吧?这么一个人,怎么会闲着没事突然去踹一个雪堆呢?而且这个雪堆里恰好又埋着朱建文!即便真的是不小心踢到了雪堆,那你也早应该在警察到达现场之前把皮鞋擦得干干净净了,可你却没有,这是为什么?你不过是要留个证据,证明自己是无意间踢到的。殷千习,你这就叫做弄巧成拙。”
罗子涵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大侦探发现的线索?”
“很小儿科是不是?”苏镜笑道,“别忘了,一滴水里也可以看到阳光!而且我怀疑到殷千习,也正是拜你所赐。我是先怀疑上你,然后又琢磨殷千习跟这事会不会有什么瓜葛。”
罗子涵问道:“那你怎么怀疑到我了?”
“冷建国关在医院里,怎么会半夜跑出去?”苏镜说道,“每天晚上病人都集中关在病房里,如果有人能跑出去,那么肯定是你们医院有内鬼。本来我以为,冷建国逃离康宁医院只是偶然,跟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后来我发现沈雯婷就是你母亲之后,我就不得不把冷建国的出逃跟你联系在一起。你放冷建国出去,也许是想利用冷建国去杀人,也许只是故布疑阵,可是你却反而暴露了自己。不过,这些都是猜测,事实是,冷建国的确是自己跑出去的,原因是,他听到了一些让他恐怖的话。那天你说冷建国的病症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这是罗医生胡扯的吧?”
“苏警官对心理学也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我只是对罗医生研究了一下。罗医生是全国闻名的心理学教授,谈起各种心理学理论,绝不会错一个字,哪怕再怎么拗口的名词解释也能倒背如流。”
“哼哼,谢谢夸奖。”
“正是你的知识出卖了你,那天你说冷建国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之后,又做了一番名词解释,说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是相对持续的妄想或者幻觉,妄想的范围从一大堆混乱的、模糊的怀疑到想象出来一套设计精密的阴谋系统。”
“我说错了吗?”
“没有,就因为你说对了,所以我才开始怀疑你了。既然这种病是相对持续的妄想或者幻觉,”苏镜把“持续”一词咬得很重,“那么冷建国就不是这种病,因为他出现这种妄想的时间并不长,而是刚刚发生。”
何旋佩服地看着苏镜,当初听到罗子涵的解释之后,她心中也是微微一动,但是她没想这么多。
苏镜继续说道:“后来你又说,你在给冷建国做催眠治疗时,他说他听到了凶手要去杀害朱建文,而那个凶手是何旋。”
何旋一惊,她尚不知道已经有这么多证据指向自己了。
“就在同一天,冷建国看到了何旋,感到特别恐惧,”苏镜笑道,“这无疑更加确证,何旋的确就是凶手。可问题是,朱建文失踪那天,冷建国已经见过何旋了,为什么那时候不恐惧,而是过了几天才感到害怕?于是我想到了罗医生经常挂在嘴边的记忆重建。对一个精神病人来说,一件事情或者一个定论根本不需要重复一百遍,就会让病人相信那就是真的,而当他的医生碰巧擅长心理催眠,那么移植一段记忆或者改变一段记忆则轻而易举,”苏镜斩钉截铁地说道,“于是我假设,冷建国也许真的发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比如冷建国知道你和殷千习是凶手,但是你却催眠了冷建国,而且给他洗了脑,要他指认何旋是凶手。罗医生也许不知道,你丰富的知识和光辉的名头还出卖了你一次。那天我第一次向你求助,请你分析杀手有什么心理特点,你说:‘从凶手喜欢收集储藏舌头和气管来看,他应该患有严重的强迫症。’”
“那又怎么样?”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凶手还把一个死者的舌头和喉管寄给了《顺宁新闻眼》的制片人,既然这样,就不算是在收集喉舌。我就在想,为什么罗医生再次如此轻率地下了一个结论呢?”
“哼哼,你的故事很精彩。”
“是很精彩,”苏镜毫不客气地承认了这一点,说道,“但这不是我的故事,而是你们的故事。你们的阴谋应该从很早就开始了,直到今天早晨我仔细打量何旋,才发现你们俩有些地方还挺像,比如,都是白皙的皮肤,都是短发,都是大眼睛,唯一不同的是,何旋是双眼皮,你是单眼皮。可是要化妆个双眼皮出来是很容易的。”
何旋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苏镜要说什么。
“于是,你们逼着丁川林写下那个纸条后,就由你罗子涵,穿上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化妆个双眼皮找到碧云中学的一个学生,替你们寄了那个血腥的包裹。你们的如意算盘是,即便警方追查到那个学生,也不会怀疑到你们头上。再说那个纸条,我听说是殷千习第一个拿到那张纸条的,殷制片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仔细留下指纹吧?你这样一拿,即便发现你的指纹,你也是清白的。”
何旋明白了,为什么苏镜对自己怀疑竟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