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温暖的冬日,和煦的阳光温柔地透过百叶窗照进办公室,照在罗子涵的身上,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惬意无比。此时,她正坐在办公桌前,捧着一个相框仔细端详,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渐渐地眼眶变得湿润了。那是她跟母亲的合影,是去年年初拍摄的,拍照时,老太太又老调重弹:“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抱上外孙。”罗子涵立即向母亲保证,一定抓紧时间把终身大事给办了。
刚答应母亲不久,爱情就来敲门了。那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浓眉大眼天庭饱满,但是眼神却透着一股焦虑与羞怯,见到罗子涵时,他脸红了,然后低声描述了自己的心理困扰,他说自己有洁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反复洗手,办公室的桌面必须一尘不染,看到别人桌面脏乱,也觉得浑身不舒服,甚至要帮同事整理。有一次经他整理之后,同事的一份重要文件找不到了,他这才警醒,觉得自己的爱干净已经妨碍到他人了。罗子涵问他的洁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从小就有了,结果他说是最近突然发生的。罗子涵深入诊断,渐渐找出了洁癖的诱因,便每周进行一次对症治疗。
罗子涵起初对这个叫殷千习的男人并没什么感觉,但是治疗几次之后,她的病人突然要请她吃饭了。罗子涵自然要拒绝病人的邀请,谁知道以后殷千习每次来治疗,都带着一把鲜艳的玫瑰花。事情发展至此,罗子涵便开始重新打量殷千习,他长得英俊潇洒,而且事业心很强。当初就是因为工作上遭到挫折,才诱发了他的洁癖。而且记者又是一份体面的职业,收入也不错,跟罗子涵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可是罗子涵一直没有爱情的感觉,她甚至从来没有因为殷千习的到来而脸色绯红心跳加快。所以,对殷千习的追求,她一直审慎观望退避三舍。
直到母亲去世之后,罗子涵的心扉才向殷千习打开了。这时候,人的心是最脆弱的,殷千习每天都温言软语地安慰她鼓励她,即便是铁石心肠也被熔化了。终于,罗子涵答应跟殷千习约会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正是殷千习,他一脸憔悴但又夹着一丝兴奋,看到罗子涵便咧开嘴笑了:“子涵,今天没有病人啊?”
“你不就是吗?”
“我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了。”
“是吗?”罗子涵说完便端起桌上的茶杯往殷千习身上泼去,满杯茶水一滴不剩地泼到了殷千习身上。
殷千习惊讶地嗷嗷大叫,手足无措地看着湿淋淋的衣服:“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好了吗,我来检查一下。”
“可是不管谁被泼,也都会觉得脏啊!”
“那你详细说一下你心中的感受,有没有特别恶心的感觉?好好体会那种感觉。”
罗子涵用的是满灌疗法,本来这种疗法的程序非常复杂,但那都是对于初期病人用的,而像殷千习这样已经治疗过一段时间了,这突然的一杯浓茶照样可以达到效果。
殷千习心慌意乱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说道:“我跟你说,你这种疗法我今天已经自己试过了。”
“自己试的?”
“我帮警察找到了朱建文的尸体。”
“这与你的治疗有什么关系?”
“我不小心踢了那个雪堆,结果就露出来朱建文的尸体。我的鞋都脏了。”
罗子涵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看来你的确大有长进啊。”
“那就亲一下吧?”
在治疗各种精神疾病时,很多心理医生都会采取一种奖励治疗的方式,主要针对住院病人提供代币券,代币券可以用来购买各种商品。病人必须主动调节自己的行为以取得若干代币券的奖励,这种治疗技术对矫正病人不良行为和形成适应社会的良好行为以及改善精神病院病房的管理都是有益的。
在确定了恋爱关系后,罗子涵便对代币券制度稍加调整,她在殷千习手上涂抹各种墨水、米汁等脏东西,让殷千习忍住不去洗手。只要殷千习能坚持到规定的时间,他就可以亲罗子涵一下。这种方法果然奏效,殷千习的洁癖得到了很大的改观。如今殷千习又涎着脸凑上来,罗子涵微微一笑,说了声讨厌,但还是接受了殷千习的一吻。
此时,殷千习轻轻抱住了罗子涵,看着怀中的美女说道:“子涵,我当上制片人了。”
“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只有当上领导,才能实现我的理想。”殷千习说着,火热的嘴唇又凑了上来,罗子涵微微张开嘴迎合着。渐渐的,殷千习难以自制,手从罗子涵的毛衣下伸进去,贴着她温润滑腻的肌肤向上游走,然后一把抓住了罗子涵翘挺挺的乳房,她的乳房软绵绵的又富于弹性,就像温润可口的果冻。罗子涵呻吟一声叫出来,却一把将殷千习推开了。殷千习一愣,继续发起进攻:“子涵,我爱你,我想要你。”罗子涵却从兴奋的状态清醒过来,异常冷静地说道:“你忘记我们的约定啦?要发乎情止乎礼。”殷千习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罗子涵拍拍他的脑袋:“乖,姐姐给你买糖吃。你先回去吧,我还要看病人呢。”
“看谁啊?”
“冷建国。”
殷千习怏怏地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小护士推开门说道:“罗医生,冷建国已经带来了。”
“让他进来。”
冷建国畏畏缩缩地走到门口,罗子涵示意他进来,他抬抬腿又放了下来。小护士不耐烦了:“叫你进去赶快进去,罗医生吃不了你。”
冷建国慌乱地看着小护士,又看了看办公室里正襟危坐的罗子涵,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你……你们……要……要吃人?”
罗子涵离开办公桌走到门口,满面春风笑容可掬:“看嘛!不要跟病人这么说话,会吓着他们的。”
冷建国紧张地看着罗子涵问道:“你想干嘛?我……我不是记者!你不要杀我……”
罗子涵依然笑着:“谁都不会杀你的,进来吧!”她轻轻地拉着冷建国的衣袖,将他拉进办公室。
小护士紧张地问道:“罗医生,真的不需要我们吗?”
“放心吧,没问题的。”
小护士犹豫着走开了,罗子涵随手关上了房门,朝冷建国说道:“坐吧,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不要拘束。”
冷建国疑惑地迈动脚步,在罗子涵对面坐下来,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给你治病啊!”
“我没有病。”
“你没有病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被人陷害的。”
“谁陷害你的?”
“我不能说,都是大人物,你惹不起的。”
罗子涵呵呵笑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跑去朱建文家里?”
“朱建文?”冷建国皱紧了眉头,陷入思索。
“就是你的老同事啊!”
“哦,我想起来了。”
“你为什么去他家?”
“我去过他家吗?”冷建国又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对,对,我去过,那天晚上好冷啊,好可怕啊!”
“你为什么要去他家呢?”
冷建国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跟你讲啊,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避难的。我们得罪了人,那些坏人满世界要杀我们呢。”
“你们得罪了谁?”
“不能告诉你。”
“你找朱建文做什么?”
“有人要杀他,我要给他报信!”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了,他们说要干掉他!”
“谁?”
冷建国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万状地看着罗子涵,然后浑身颤抖嘴里啊啊地狂叫着。罗子涵虽然从医多年,见过不少病人发病,但她还是被冷建国的突然举动吓坏了。不过她毕竟经验丰富,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沉着应对,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她定了定神,拿出一支拴在线上的铅笔,凑到冷建国眼前说道:“看着这根铅笔!”
冷建国的目光转移到铅笔上,铅笔被细线牵着,垂直地指向桌面。
罗子涵念念有声:“看着,铅笔开始左右摇摆了,摆动在逐渐加大,越来越大……要注意看,不要分神……”
冷建国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铅笔。
“现在,铅笔摆动已经非常厉害了,你的眼睛开始感到疲劳,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你非常想睡一觉,现在铅笔摆动更厉害了,你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睡吧,睡吧……”
冷建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罗子涵重重地喘口气,得意地看着被催眠的冷建国。在康宁医院工作这么多年,像冷建国这样的病人她遇到过不少,每次她都能成功地将病人催眠,深入他们的潜意识,发现导致他们精神失常的真正问题,然后因势利导才能慢慢治愈他们的心灵创伤。对她来说,每个病人的潜意识都是一个异度空间,那里藏着最隐秘的东西,有时候是最肮脏的东西。而一旦闯入病人的“异度空间”,她就可以对病人随心所欲,迅速揪出病人的病根。她走到冷建国面前,柔声说道:“现在你睡得非常香,除了我的声音,你什么都听不到。你感到非常舒服,仿佛躺在铺满了阳光的海滩上。现在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朱建文?”
“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两个人在商量,要杀掉朱建文。”
“你知道是谁吗?”
冷建国的表情开始扭曲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罗子涵继续问道:“你知道吗?”
“知道。”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