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建国回到病房后不久,疯病又发作了,他冲到每个病人面前哀求:“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你知道吗,他们要杀我……这个世界充满了罪恶,每个人都该死,但是我不能死,你不能杀我……这些穿白衣服的迟早也会杀掉你的,你笑什么?你真他妈是个傻子,听不懂任何睿智的语言,听不见智者的声音,我好同情你啊,你写检查去……”
罗子涵站在窗外听着冷建国的疯言疯语,心里非常纳闷,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躁狂,难道他真的听到了什么?想到这里,她便匆匆地穿上大衣,急如星火地走出医院,迎面却碰到了苏镜和何旋。她很奇怪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去而复回?
苏镜笑呵呵地招呼着:“罗医生,这么匆忙去哪里啊?”
罗子涵怔了怔,笑道:“出去办点事。怎么苏警官对冷建国还是念念不忘啊?”
“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十年前冷建国是顺宁电视台的记者。不过这次来倒不是找冷建国,”苏镜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做一下咨询。”
“苏警官终于想通了。”
“罗医生误会了,我是不需要做咨询的,我是来请教的。”
“谈不上谈不上,去我办公室吧,”罗子涵带着两人穿过小花园,经过病房来到了办公室,给两人边斟茶边问道,“苏警官有什么事直接吩咐。”
苏镜说道:“最近接了一个奇怪的案子,一直没有眉目,想请罗医生帮忙!”
“我可不会抓坏蛋啊!”
“当然不用你抓坏蛋,只是想请你分析一下。最近连续有三名记者被杀害了,而且都被拔掉了舌头,割去了气管……”
等苏镜把案件的来龙去脉讲完,罗子涵说道:“从凶手喜欢收集储藏舌头和气管来看,他应该患有严重的强迫症。”
“储藏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心理变态的想法,常人自然难以理解,”罗子涵沉吟一会儿说道,“连环杀手包括两种,一种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把暴力行为作为获得金钱、毒品或者性的一种方式。那三个记者的财物有损失吗?”
“没有。”
“那就是第二种了,为了暴力而暴力,杀人只是为了享受杀人带来的快感。”
“那为什么只杀记者呢?”
罗子涵笑了笑说道:“也许杀记者的快感更强一些吧!”
何旋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愠怒地看了罗子涵一眼,罗子涵意识到失言了,忙说道:“对不起何记者,我没别的意思。”
何旋笑笑,问道:“凶手为什么会这么邪恶?”
“邪恶?”罗子涵反问道,“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颗恶的种子,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和足够的水分,就能滋长出一朵恶之花。”
苏镜笑道:“罗医生,这句话是你学冷建国的,还是冷建国学你的?”
罗子涵哈哈一笑,说道:“也许谁都没学谁,我们想到一起了。”
何旋反驳道:“可是我们再怎么邪恶,也不会去杀人。”
“是不会杀人还是不敢杀人?”罗子涵依然笑吟吟的,“每个人在受到侮辱之后都想痛痛快快地报复,包括杀人。但是社会规范、道德伦理、法律权威束缚着我们,我们只好放弃了杀人的想法。”
苏镜笑道:“罗医生也想过杀人吗?”
罗子涵说道:“当然想过!”
“罗医生想杀谁?”
罗子涵沉思了片刻,问道:“余伯韬你认识吗?”
“很多人叫余伯韬,不知道罗医生问的是哪个余伯韬?”
“世间只有一个余伯韬是无耻之徒。”
“你说的是人民医院的院长?”
“苏警官觉得还会有别人吗?”
“罗医生为什么想杀他?”
“这个问题……等我杀了他,你再来问我吧。”
“警察要打击犯罪,更要预防犯罪。”
“好吧,那我不想杀他了。”
苏镜顿时没词了,人家都不想杀人了,你还预防什么呢?
罗子涵又问道:“苏警官,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杀人?”
苏镜也笑了,肯定地说道:“想过!”
“你想杀谁呢?”
“有时候我想杀自己。”
何旋惊讶地看着苏镜,罗子涵继续说道:“你这种自杀的念头其实已经实现了一半!”
“哦?”
“你的右臂麻木不能动弹,就是这种自杀想法的表现。”
“罗医生,我很佩服你的敬业精神,但是我更佩服你的想象力。”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老婆已经死了吗?”罗子涵突然问道。
罗子涵让苏镜越发反感了,他恨不得把她揍一顿,但是罗子涵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坚定,苏镜不敢正视,眼睛看向别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罗医生,我们不要再谈这些无聊的问题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找你做任何咨询了,我不再是你的病人了,你那套鬼话留着去哄别人吧!”
罗子涵也火了,她凝视着苏镜的眼睛说道:“如果你真的没有病,那么你敢盯着我的眼睛看吗?”
苏镜毫不畏惧地看着罗子涵,她的眼睛深不可测,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他心里怯怯地不敢凝视,但是他怎么能输给一个女人呢?他执拗地盯着罗子涵的眼睛,一言不发怒气冲冲。
罗子涵也不再说话,继续凝视着苏镜。
何旋看着两人斗气似的互相凝视,很想说几句圆场的话,但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罗子涵大喝一声:“睡吧!”何旋吃了一惊,看看罗子涵,只见她面色红润,额头渗出了一点点汗珠。再看苏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沉入了梦乡。她不禁轻声叫道:“苏镜!”
苏镜没有回答。
罗子涵说道:“他听不到你说话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
“催眠。”
何旋惊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要让他看看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回忆起一年前的事,他的胳膊才能好起来,否则就要一辈子残废下去。”
“真的?”
“难道何记者以为我在骗人?”
何旋默然不语。
“好吧,你等着瞧吧。”罗子涵说完便对苏镜轻柔地说道,“现在你感到无拘无束浑身无力,但是精神却非常饱满。夏天的阳光温柔地照耀着你,你躺在海滩上享受着阳光的抚摸,你觉得浑身惬意无比。海浪涌到岸边,轻柔地拍打着你的双脚,你觉得浑身都非常放松。现在你慢慢地举起右手……”
苏镜的右手果然一点点地举了起来。
何旋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鬼魅,感到浑身发冷。她想起那天晚上,苏镜梦游时也能灵活地使用右手。
罗子涵继续说道:“你一直想砍掉自己的右手,因为它给你带来了痛苦,是吗?”
苏镜闭着眼睛喃喃地说道:“是。”
“它给你带来了什么痛苦呢?”
苏镜的表情开始变得悲伤痛苦:“我不想说。”
“和你老婆有关吗?”
“是。”
“你老婆是怎么死的?”
苏镜陷入了沉静,继而身体疯狂地扭动起来,嘴里大叫着:“不要不要……啊……啊……不要,求你了……”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不,不……朱玉……朱玉……不要,不要离开我……”
“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何旋看着苏镜痛苦的表情,腾地站起来,冲到罗子涵面前说道:“罗医生,该结束了!”
罗子涵恶狠狠地看了看何旋,然后犹豫片刻,大叫一声:“起来!”
随着罗子涵的大喝,苏镜睁开了眼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哟罗教授,不好意思,我竟睡着了。”
罗子涵笑了笑:“我刚才把你催眠了,当你在催眠状态时,你的右臂一点障碍都没有。”
苏镜怀疑地看了看罗子涵,又看了看何旋,何旋肯定地点点头,这让苏镜更加茫然。
罗子涵说道:“如果你一直这样自我否认的话,你的胳膊将永远治不好。”
苏镜站起身来说道:“罗教授,打扰你了。我想我们该走了!”说罢,便走出了办公室。罗子涵无奈地笑笑,对何旋说:“你该劝劝他!”
走出康宁医院,何旋刚想劝苏镜接受治疗,苏镜却抢先说道:“我想罗子涵也许与这一系列的谋杀案有关,也许她就是凶手。”
“苏警官,你也太臆断了吧?犯不着人家说你几句,你就栽赃人家吧?”
“不,绝不是栽赃。你知道吗?她是国内一流的心理专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教授,后来又来当医生。我把三宗谋杀案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她了,甚至告诉她凶手还寄了舌头和喉管给朱建文。但是,她却非常武断地说‘凶手喜欢收集储藏舌头和气管’。如果真是喜欢收集,他怎么舍得寄出去呢?作为一个教授,一个专家,下结论难道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何旋说道:“现在评教授,其实也很容易啊。最近几年,爆出多少教授剽窃论文的事啊?所以,没准儿,她这教授就是混来的。”
苏镜说道:“哼!为了掩盖自己的暴行,便造谣说我老婆死了,借此来打乱我的阵脚,真是无耻!”
何旋连忙说道:“苏镜,适可而止!破案,讲究的是证据。”
“证据?她自己都说要杀人了。”
提起这事,何旋皱着眉头问道:“你说她为什么想杀余伯韬呢?她会不会跟天价医疗案有什么牵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