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会议室里传出打斗的声音,罗子涵正准备砸门,苏镜开门走了出来。罗子涵问道:“怎么了?”
“没事,也许是他病情发作了吧,”苏镜突然意识到何旋不在,便问道:“何旋呢?”
“她到那边打电话了。”
说着话,何旋脸色红红地回来了,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没事吧?”何旋刚问完,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转头看看罗子涵和其他几个医护人员。罗子涵正冲她微微笑着,何旋心中一阵慌乱,罗子涵的微笑似乎极具穿透力量,要把何旋的内心世界看得清清楚楚了。何旋最初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自己竟然如此慌乱,可是当她看到罗子涵那蕴意深远的笑容之后,她恍然明白过来,她对苏镜太关切了,程度早已超过了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想到这里,她的脸便腾地变红了。
苏镜并没有注意何旋变红的脸颊,摇摇头说:“没事!”
两个男医生走进会议室,准备带走冷建国。可是冷建国疯狂地挣扎着,不停地大吵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两个男医生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几个回合就把他的双臂反剪到背后,押着他走出会议室。
苏镜看着冷建国仇恨的表情,茫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刚才冷建国的话有几分可以当真,又有几分完全是他的胡说八道迫害妄想。冷建国看着苏镜,突然冷冷地笑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颗恶的种子,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和足够的水分,就能滋长出一朵恶之花。坟墓已经掘好了,丧钟将为你而鸣。”
苏镜惊讶地看着冷建国,一时间他搞不清楚冷建国到底是不是精神病人了,也许所谓的精神病人只是一个标签吧,从冷建国眼里看来,也许罗子涵、何旋和他苏镜自己,都是精神病人呢!
何旋决定刺激一下冷建国,有时候当头棒喝倒能让人清醒不少,她冲着冷建国训斥道:“冷记者,你该注意自己的形象!”
冷建国突然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盯着何旋问道:“你……你叫我什么?”
“冷记者!”何旋一字一顿地说道。
“冷记者,冷记者,”冷建国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是啊,因为你就是冷建国冷记者!”
冷建国咆哮起来:“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记者,我不是记者,记者都得死,我不是记者……”
苏镜一愣,本来还在疑惑地看着何旋,一听这话又马上拽住冷建国,问道:“你说什么?你说记者都得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建国似乎在两个极端之间犹疑,之前还是一只狂暴不安的野兽,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他紧张地低着头,细声细语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苏镜还想继续追问,却被罗子涵拦住了:“你问不出什么来的,他现在需要治疗了。”然后吩咐两个医生赶紧把冷建国送回去。冷建国乖乖就范,也不用医生押着了,垂着双手低着头,跟着两个医生回到病房。
苏镜问何旋:“你怎么知道他是记者?”
“我猜的,”何旋笑着。
“哦?”
“第一,他说新闻事业迟早要毁在我们这种人手里;第二,只帮忙不添乱,基本上是对记者的要求,如果没有当过记者,谁都不会把这句话记得这么牢;第三,他天天喊着写检查,你也许不知道,三百六十行,新闻这行,是写检查最多的;第四,排队都要分个官大官小,这是典型的新闻思维。”
“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啊,我本来一直觉得记者是最风光的职业呢,原来记者都成精神病了。”
“你难道没听说记者在最痛苦职业里排行第二吗?”
苏镜想了想,说道:“现在去你们台,调查一下冷建国,看看他到底什么来路。”正准备向罗子涵告辞,罗子涵却抢先说道:“苏警官,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
“关于你个人的。”
苏镜微微地笑了:“又是我的重大应激事件?”
“是!”罗子涵严肃地盯着苏镜。
苏镜还是一副笑脸:“罗医生,等我忙完了这个案子,再好好跟你聊聊吧。”
“你连自己的问题都不敢面对,还怎么去破案?”
“罗医生,你太夸张了吧?下次再聊!”苏镜说着扭转身往外走去。
罗子涵看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你老婆死了!你醒醒吧!”
苏镜骤然站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疑惑!
不但他疑惑,何旋也疑惑了!她看了看一脸惶惑的苏镜,又看了看一脸坚毅之色的罗子涵,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镜看着罗子涵,看着看着便笑了:“罗医生,有些玩笑是不能随便开的!”
“苏镜,你该醒醒了!不要再回避了,你老婆死了,一年前就死了!”
苏镜不屑地笑了:“罗医生,你该给自己做个心理分析了!”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选择性遗忘,你不断通过自我否认,来忘记一年前那次重大创伤!可是你可以欺骗你的意识,却欺骗不了你的潜意识。你的潜意识牢牢地记住了这件事并开始折磨你,让你的右臂麻痹!知道你的胳膊为什么麻痹吗?心理学上把你这种病叫做转换性躯体形障碍。很多这种病人眼睛失明、耳聋、麻木甚至瘫痪,但是他们的眼睛、耳朵以及所有的器官都没有任何问题,造成这些症状的原因全都是心理方面的原因。你知道这种疾病对病人有什么好处吗?”罗子涵不等苏镜回答,便继续说道,“这种转换性障碍可以减轻病人内心的焦虑,使病人有了逃脱责任的借口……”
苏镜冷笑一声说道:“罗医生,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逃脱责任?我逃脱什么责任啊?”
罗子涵专注地盯着苏镜的眼睛,冷冷地问道:“在你的内心深处,是不是有一种要砍掉自己右臂的冲动呢?”
苏镜脸色变得煞白,罗子涵的话一针见血,他的确不止一次地有过这种念头,恨不得把没用的右臂一刀砍下来。难道罗子涵的眼睛能看透人的内心?但是苏镜转念一想,有这种念头也不过是因为右臂麻木导致心情焦躁啊!换作任何人,都会有这种冲动的!罗子涵不过是在危言耸听罢了。
“别说啦!”他大声叫着,“胡言乱语,危言耸听!我老婆活得好好的,她回娘家了!你再这样咒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说罢,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罗子涵看着苏镜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一种怜悯的笑,也是一种无奈的笑,在怜悯和无奈之中,似乎又夹着一丝阴冷。何旋看到了她的微笑,感到一阵寒意,忙转过身跟在苏镜身后,匆匆地离开康宁医院。谁知道刚走出门诊大楼,迎面撞见了殷千习匆匆地走进来,他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周围的人,就像一个被警察追捕的贼。
何旋没想太多,立即叫了起来:“殷千习,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殷千习的脸色绯红了,一向滔滔不绝的他竟然结结巴巴起来。
何旋笑了:“你不会有什么心理问题吧?”
“没有,没有,”殷千习讪讪地笑道,“我来看我女朋友。唉,你干嘛来了?”
“你女朋友?”何旋问道。
苏镜说道:“我们也是来看一个朋友。”
“那好,你们忙,我先走了,”殷千习说完便匆匆走开了。
一上车,苏镜便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她要不是一个女人,我早就揍她了!”
“她也是为你好嘛!”
“什么为我好?咒我老婆死是为我好?滑天下之大稽!你们女人怎么都这样啊?”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吵!我跟她可不是一样的女人,我只是觉得她是为你好,即便说错了,你也不要这么大火。”
“她说这些话有什么凭据?没有调查就信口雌黄,我要投诉她!我怀疑她别有用心,故意想打乱我的方寸!”
“你不是怀疑罗子涵了吧?”
苏镜气鼓鼓地说:“案子没破之前,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
何旋呵呵地笑了,她不想跟苏镜纠缠这个问题了,换一个话题,倒可以平复他的怒气,于是问道:“你觉得调查冷建国真的有帮助吗?”
谈到案子,苏镜果然冷静起来:“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冷建国身上太多疑点了,首先,身份就是一个谜;其次,前天晚上他对朱建文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他见到朱建文之后,朱建文就失踪了?”
“另外,”何旋说道,“我觉得他老是说有人要杀他,也不能仅仅看作是精神病发作。”
“你是说真的有人要杀他?”
“说不准,我只是觉得这里面怪怪的,但是怪在哪儿,我又说不出来。”
“你到电视台多久了?”
“四五年了吧。”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冷建国这人?”
“没有。”
这时候,苏镜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马上接听了,之后便对何旋说道:“回局里,杨湃有新发现了。”
何旋一听,急打方向盘,汽车猛地往右一转,车轮碾在雪地上,扬起一片积雪。
苏镜说道:“小心被抄牌啊!”
何旋笑了:“有警察叔叔在,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