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查看来电号码。
“狗屎。”加利莫尔察觉到我情绪激动,瞟了我一眼。
我用一根颤抖的手指点了下图标。再听一遍。
“天哪。”
“怎么了?”
我打开扩音器,手机对着加利莫尔。
声音低沉,说话简短。
“你是下一个。”
“再放一次。”加利莫尔吩咐道。
我又放了一次。
“再来一次。”
我们重复听着相同的几个词,可还是搞不懂其中的意思。
“他是说‘你是下一个’呢,还是说‘你下一个’?”
“是前者。”我说。
“别自作聪明。”
加利莫尔说得对,我刚才真是大脑短路。每次受到惊吓,我都会戴上这种游戏面具。
“如果真是恐吓,我准备认真对待这个问题。”
“谢谢你,巨人。”
“天啊!布伦南,查查是谁给你打的恐吓电话。”
“一个陌生号码。”
“声音你听得出来吗?”
“听不出来。这声音像不像以前威胁过你的那个人?”
“我不能确定,但接下来你得设法确定。”
“只要有人一开始这样跟我讲话,我就会脑子发懵。”
“你马上回家。启动安全系统,呆在家里。我一忙完赛车场的破事就联系你。”
“要是有陌生人很礼貌地敲门,我能让他进来吗?”
我一时兴起去食品店买了吃的,花了240块钱。如此破费囤积的食品吃到下一个千年也应该绰绰有余。
我把罐装和盒装食品统统搬到食品储藏室,水果放到一只碗里,蔬菜和奶制品放进冰箱。博蒂拖着空袋子在地板上到处撒欢奔跑,每过一阵子就会肚皮朝天蜷着身子用四只粉爪抓住塑料袋玩。
我喝了一盒酸奶,吃了个桃子和两小包饼干。然后上楼脱掉汗湿的衣服,冲了个澡,用的是我一时冲动之下买的石榴提神沐浴露。
回到厨房,只见地板上到处都是踩烂的水果、蔬菜茎叶和小块的果肉。很好。这个小混蛋吃了三个樱桃,还踩烂了四个。
趁着等加利莫尔的当儿,我决定收集一些相思豆毒素的资料。网上搜索一小时后,我了解到以下知识:
相思豆有许多俗称,包括红豆、玫瑰豆、鸡母珠、土甘草、相思子,等等。
这是一种攀附于树、灌木和树篱的多年生攀援植物,有着长长的羽状叶片。它的种子呈红黑两色,内含相思豆毒素。
相思豆原产于印度尼西亚,但如今在世界上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热带、亚热带地区也很常见。一旦被引进到一个新的生长地,该物种便会像杂草一样蔓延成灾,极富扩散性。
相思豆在梵文和一些印度语中被称为Gunja,在北印度语中称为Ratti。相思豆亦可用作一种传统的度量单位,使用者多为珠宝商和印度草医学医生。它的种子色泽光亮,在当地被做成贵重的珠宝。在中国,相思豆是爱情的象征。在特立尼达岛,人们戴上它据说可以祛妖避邪。
业内普遍认为用相思豆做珠宝是一项很危险的工艺。工匠手持相思豆钻孔时,若是不慎刺破手指就会因感染相思豆毒而死。
相思豆毒感染和蓖麻毒感染的症状极为相似,但相思豆毒素比蓖麻毒素的毒性高近两个数量级。
相思豆毒蛋白是包括A和B两个蛋白质亚单位的大分子集合体。B链依附在细胞膜的一些特定运输蛋白上,帮助相思豆毒蛋白进入此细胞。一旦进入细胞内,A链就会阻止蛋白质的合成。
我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这张豆类作物杀手图片,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我忘了把它调回到标准模式。
“你绝对猜不到我碰到谁了。”
“疥疮。”我说。
“疥疮是个什么鬼东西?”
“我很好,斯莱德尔侦探。你好吗?”这个家伙给别人打电话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先问候一声?
“我今天起得早,所以碰到了你的纳斯卡朋友。”
我想了想他要表达的意思,“你在调查韦恩·甘保的案子?”
“康科德警方让我帮忙参与调查,你有没有一直在看新闻?都乱成一团了。”
“加利莫尔说多家媒体纷纷开进赛车场驻扎下来。”
斯莱德尔发出喉咙干呕的声音,是因为我提到媒体还是加利莫尔?
我不理会斯莱德尔无言的责备,又向他讲起自己去找克雷格·博根的事。
“还有呢?”
“要是这个家伙在密室里藏了一床被单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你意思是?”
“我觉得他是个偏执狂。”
“那他不喜欢什么人?”
“只要不是白人、不是异性恋的他都讨厌。”
“啊哈!”
我又说到那个恐吓电话,如果称得上是恐吓的话。
“当时加利莫尔在哪?”斯莱德尔冷冰冰地问。
“跟我在一起。”
话刚出口,即知失言。
“你此刻在干啥?”
我知道斯莱德尔指的是接到那个恐吓电话之后我在做什么。但我故意不接这个话茬。
“在研究相思豆毒素。”我答道。
“你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吧,博士?”
“网络高手啊。”
斯莱德尔发出啧啧声表示不敢苟同,但并没说什么。
“好像甘保自己做过一些调查。”
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格雷迪·温格提到过1965年款福特野马,对吧?”
“是的。”
“我在甘保的拖车里发现了一个文件夹,他查过1998年在卡罗来纳州登记的每一辆1965年款福特野马。”
“通过国家犯罪信息中心查到的?”
“不是。这系统只有执行公务的特定人员才可以进入,而且得先接受培训,获得用户名和密码才行。由联邦调查局授权。要是系统对每个人都开放的话——”
“他是查了车管所资料库里的记录吗?”
“不是。”
“那他怎么查到的呢?”
“可能他有内部人帮忙,也可能是他先申请查看原档案没想到就通过了,当然这是在某些联邦调查局的间谍抢走原档案之前。”
“埃迪的笔记里有什么线索吗?”
“有,他追查到南卡罗来纳和北卡罗来纳有18辆1965年款福特野马,一辆一辆地查了个遍,最终结果是15辆有车主,其余3辆的车主始终找不到。”
“但给甘保找到了。”
“其中一辆车的车主是一位已经去世的女人,她的儿媳每年照样为车缴费,也不提任何问题。不管怎样,这位女士已经去世,永远不可能住在当初档案登记的罗利市某地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这辆车现在在哪?”
“在一个仓库里生锈呢。”
“第二辆车的车主是个税收员,档案上登记他家住默特尔海滨附近。和第一辆车的情况一样,这位车主的助理每年都要续费,不知道它被遗弃在某个仓库里,已经没了轮子和引擎。车主目前住在新加坡。”
“也就是说他档案上的联系方式同样没用。”
“第三辆车的车主是一位退役军士,他把车运到得克萨斯使用但仍保留着南卡罗来纳的牌照。埃迪想打电话试试,好像是断线没联系上。”
“这么说从1998年起这三位车主的信息在系统中就查不到了。”
“可以这么说,但甘保却找到了,而且这三条信息毫无用处。”
“就跟其他15辆车一样。”
“说得对。”
“如此特别的一辆车为什么始终查无下落呢?”
“问得好。”
“会不会是温格看走眼了?”
“他当时描述得很具体。”我听到对方把文件翻得窸窸窣窣响,“他告诉我们在赛车跑道上看到的是一辆1965年款佩蒂蓝福特野马,后座车窗上贴着黄绿色花纸。”
我突然觉得脑子里深有触动。怎么回事?
斯莱德尔转到另一个话题上,“你对欧文·波蒂特的直觉太准了。1998年他欠了一屁股债,当时他已经失业三年,而且还拼了老命跟妻子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这个可怜的家伙贷了款却还不起,最后只得卖了房子。孩子的抚养权也丢了。之后他再也没找到工作。”
“可他竟然为孩子的大学教育存入了26000美元。”
“买彩票中奖了?”
“这概率能有多大?”
挂断电话后,我又用笔记本电脑浏览了一下网页,了解到一些信息后越发烦躁不安。
相思豆毒蛋白是一种能以微粒形式释放到空气中的黄白色粉末。若是释放到户外,就有可能污染农作物。
相思豆毒蛋白还可用于造成食物和水污染。
利用仅为蓖麻毒素致命剂量1/75的相思豆毒素,即可置人死命。
我又浏览另一个网页,得到一组数据。心中默算了一番。
天啊。
人只要在循环的血液中含有不到3微克的相思豆毒素就会死亡。
晚上7点,我烤了比目鱼鱼片,与博蒂共享。
它喜欢蛋黄酱,对卷心菜沙拉提不起什么兴趣,可能在店铺买的沙拉不合它的胃口。
我查看了收件箱。
几封邮件涉及一般事务。法医实验室的一位病理学家需要一份报告的详细说明。夏洛特的一位检察官想要安排一次会议。拉芒什想知道我何时回蒙特利尔。
其他几封邮件推销一些特别合算的绝佳商品和机会。一块售价50美元的劳力士表。帮你将不明来由的钱存进一家非洲银行。一种用后可使肤质细腻光润堪与好莱坞巨星媲美的洁面乳。
凯蒂正在考虑辞职去爱尔兰呆一年。科克郡有一家酒吧想让她过去打理。很好。
赖安一反常态发了条很长的信息,讲到他最近怎样陪莉莉进行康复治疗。女儿似乎对他积怨已深,令他倍感惆怅。女儿抱怨自己的童年缺少父亲的陪伴,怨鲁特西亚向父亲隐瞒她的存在,尤其是最近鲁特西亚撇下她自个儿回新斯科舍。
赖安说自己意绪消沉,思乡心切,怀念我的陪伴。一番话充满哀怨,令人心碎,仿佛胸骨被钻了个孔一般。
他的信息已经够让人伤感的了,可哈莉的信息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近我和姐姐获悉一条消息,其令人震惊的程度绝不亚于改变赖安世界的那条消息。
哈莉的儿子基特16岁在科德角帆船夏令营学习期间突然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孩子的母亲叫克里恩·布伦南,她不是哈莉家族的近亲,出于一些永远不可告人的原因,没有对自己夏天结识的恋人透露他有一个亲生女儿。
维多利亚·“托利”·布伦南如今芳龄14。母亲克里恩猝死后,她便从马萨诸塞州搬到查尔斯顿和基特住在一起。
哈莉多了个孙女,我也多了个姨侄孙女。
哈莉对于多年来自己不知真情耿耿于怀。更有甚者,基特为了给托利一些时间适应新环境,竟然不允许自己的母亲上门,她也为此伤透了心。
我正拨着哈莉的号码,门铃响了。我以为是加利莫尔来了,便放下电话,朝前门走去。
这不算是我最可怕的噩梦。可它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