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津川一回到办公室,龟井刑警有点担心地靠近问道:“发生什么事情?”
十津川把刑事部长所说的话讲述一遍给龟井刑警听。
“部长担心那种事情?”龟井刑警有点吃惊地说道。
“可是,龟老,我认为部长的担心是有他的道理。”
“他认为佐佐木真的会再去调查那个事件吗?”
“他是那么想。”
“可是我认为佐佐木目前不会那么做。”龟井刑警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或许错了也说不定。”
“这么说来,佐佐木是想那么做了?”
“我是听了部长说的话,才知道佐佐木的太太已经死了。”
“是吗?可是佐佐木夫人的死跟那个事件有什么关系呢?”
龟井刑警一脸不解地注视着十津川。
“佐佐木辞掉警察的工作后,为了不让太太和孩子担心,因此直到今天,都全神贯注在新的工作上,不用说,当然忘了那个事件。可是太太死后,他的束缚就少了一个,年幼的女儿也已二十几岁,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所以部长才担心佐佐木会不会再去调查那个事件。”
“原来如此。”龟井刑警点着头说道:“这么说来,部长一直在调查佐佐木了?要不然,他怎会连佐佐木太太死亡的事情也都知道呢?”
“也因此,部长才担心吧?我认为部长担心的不无道理,因为二十年前他把石崎逼得上吊自杀,受到媒体严厉的指责。如果二十年后,再去调查那个事件,一定会让警方感到很难堪,因为媒体又会大肆指责。”
“可是,佐佐木目前是平民,他想做什么,我们能阻止他吗?”龟井刑警问道。
“因此,部长才警告我,要我在佐佐木展开调查前阻止他。”
十津川一面回忆三上的表情,一面向龟井刑警说道。
“我实在搞不懂——”
龟井刑警一副不解的神情说道:“以佐佐木一个人的力量能做出什么事情呢?时间都已过去二十年,这是一大片空白,纵使他跟已去世的小坂井一样,不认为石崎和中西勇是凶手,也不会想去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如此一来,部长不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这个嘛——”十津川这么说罢,考虑了片刻后说道:“部长并没有跟我讲得很清楚,可是我觉得他是在担心佐佐木。”
“担心什么?”龟井刑警问道。
“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跟那个事件有关的人目前还活着,如果有人再去调查那个事件,不但会伤害到警方的威信,也会激怒对方,部长就是担心对方会加以反击。”
“这么说来,佐佐木会有危险。”
“部长也那么担心。不过,最让部长担心的是警察的威信。”十津川说道。
“警部,你打算怎么做?”龟井刑警以严肃的表情问道。
“老实说,我大概不会亲自去调查那个事件,如果佐佐木想重新调查那个事件,我只想从旁监视。不过也不能忽略部长担心的事情,因此为了佐佐木好,最好警告他不要去调查那个事件。”
“警部,你也认为佐佐木会有危险吗?”龟井刑警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是那么觉得。”十津川很老实地回答道。
虽然死去的小坂井说或许石崎不是凶手也说不定。可是,十津川不知道小坂井的这种想法是否正确。
十津川虽然调阅过二十年前,搜查一课调查那个事件的报告,可是也只是了解一个梗概而已。
因此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不过可以想象得出,如果佐佐木再去调查那个事件,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到了今年,十津川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变成事实。
在公司工作二十年的佐佐木辞掉工作,开始调查那个事件。
此时他的女儿已二十五岁,要他忘掉那个事件的妻子也已经病逝。
对佐佐木而言,此时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所以才放心去调查那个事件吧?
十津川听到佐佐木开始展开调查行动,忧心忡忡地打电话到他家,是今年七月九日。接电话的人是佐佐木的女儿季见子。
季见子说他的父亲出去旅行。
十津川吩咐季见子说,如果佐佐木回来,请他立刻跟他连络,可是一直没有接到佐佐木的电话。
十津川再度打电话到佐佐木家。
这次也是季见子接电话,她说父亲还没有回来,并说父亲在七月八日晚留了一张便条纸给她,接着把便条纸上的留言念一遍给他听。
急事去小樽,十日晚回来
一听到小樽这个地名,十津川直觉到佐佐木已开始调查那个事件。
因为小坂井生前曾跟他提到有一个女上班族陈尸小樽运河。
据说那个上班族曾向小坂井说石崎不是凶手。
很明显的,佐佐木是在调查二十年前陈尸小樽运河的那个女上班族。
恐怕他对那个女上班族的死抱着怀疑的态度吧?
就如十津川所担心的,佐佐木并没有如期在十日回来。
女儿季见子因为担心父亲的安危,打电话给十津川。她说要去北海道寻找父亲。
十津川感到很焦急,因为他认为佐佐木再去调查二十年前的事件,一定会遭遇危险。
如果佐佐木的女儿去找他,也会有危险。
如果有人不希望让二十年前的那个事件再度曝光,必然会杀害佐佐木,也会向季见子下毒手。
十津川叫季见子安心待在家里等父亲回来。
可是,个性很强的季见子无法安心待在家里等父亲回来。
因此,十津川才派年轻的日下刑警埋伏在她家附近,以便暗中保护她。
果然如十津川所料,季见子被人攻击。
陌生人潜入季见子家。
幸好日下刑警实时赶来营救,季见子才没有遇害。
“我不认为那个人只是为了窃取财物而已。”
那时龟井刑警向十津川这么说道。
“龟老,你也那么想吗?”
“佐佐木开始调查那个事件,或许已查出什么眉目,那个人才潜进他家吧?”龟井刑警说道。
十津川也有同感,这个事件最后以窃盗未遂结案。
十津川也赞成这种处理法。
因为他不想让佐佐木季见子遭遇危险。
可是季见子完全不知道警方的苦心。
她硬要去北海道寻找下落不明的父亲。
“真是伤脑筋。”
那时十津川皱着眉头向龟井刑警这么说道。
“她会越来越危险。”
“可是我们又不能阻止她去北海道寻找父亲,因为做女儿的去寻找下落不明的父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看只好派人去北海道暗中保护她了。”
十津川这么说罢,叫日下刑警赶去北海道。
纵使是在北海道,十津川所担心的事情也变成事实,虽然这次凶手没有向季见子下毒手,可是却把她要见的行商女人给杀了。
回到东京的佐佐木也在井之头公园遇害。
佐佐木死时,手里握着一张写着十津川家电话号码的纸条,看来他是想告诉十津川什么事情才被人杀害。
由此可以看出来,佐佐木一定调查到什么事情,不然的话,不会冒死打电话给他。
搜查本部立即成立。
可是才一开始调查,凶手就出面投案,坦承杀害佐佐木,这个事件就此结案。
那个名叫北原,怎么看也只不过是小混混的凶手,说他是为了劫财才杀害路过的佐佐木。
(我不相信。)
十津川这么想,可是搜查本部并没有详加查证。
因为搜查本部认为凶手是临时起意,跟被害者毫无冤仇,所以没有详加调查的必要。除了凶手出面投案外,警方又找到凶器,所以才把北原起诉,并解散搜查本部。
可是十津川对这次事件感到纳闷不解,因为这次事件跟二十年前的那个事件有关。
佐佐木不但重新调查那个事件,还想打电话告诉他调查的结果,才被人杀害。
十津川前往佐佐木遇害的点井之头公园。
可能台风快来,马上要下大雨的关系,所以才下午四点,整个公园就一个人也没有。
突然有人呼叫“警部”,十津川回头一看,原来是龟井刑警,龟井刑警一面挥着手,一面向他走过来。
“我想你一定是来这里。”龟井刑警一面跟十津川并肩走着,一面笑着说道。
“我只是来这里走走而已。”十津川说道。
“我知道。凶手是北原?”
“是的。虽然他是杀害佐佐木的凶手,可是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他,问题是那个人是谁呢?”
“你说得没错,虽然北原有伤害前科,可是没有劫财杀人的记录,我也认为他是被别人指使杀害佐佐木。”
“我很想再去跟他谈谈。”
“可是,他已被移送地检处了呀!”
“这我知道。我认为二十年前的那个事件是动机,龟老,你同意我这个看法吗?”
“那当然。因为他不是被强盗杀害,所以我想到的唯一理由是因为他又去重新调查二十年前的那个事件。”
“凶手不希望他再去调查那个事件,才杀他灭口?”
“是的。我是那么想。”
“佐佐木到底查到什么呢?”
对于这个问题,龟井刑警和十津川都回答不出来。
开始下起小雨。
他俩进入附近的咖啡馆。
“那个事件的凶手绝不会是自杀的石崎。”
十津川一面慢慢地啜着咖啡,一面向龟井刑警说道。
“因为佐佐木被杀的缘故?”龟井刑警问道。
“是的。二十年前的那个事件,警方逮捕一名色情狂,那个色情狂已死在医院里,被小坂井和佐佐木追查的石崎也上吊自杀。如果凶手是这两人其中一个,二十年后,佐佐木再度去调查那个事件,应该不会有人感到不安。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佐佐木这样做,必然会给那个人造成很大的困扰和麻烦。”
“我还想到一件事情。”龟井刑警说道。
“什么事情?”
“就算石崎是凶手,我想他也不会自杀。”
“你是说他是被杀害的?”
“是的。不希望他被逮捕的人把他杀害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二十年后,会不会为了不让佐佐木查出这件事情,才又把佐佐木给杀害呢?”龟井刑警说道。
“石崎如果被逮捕,受连累的人是堀江国会议员。”
“是的。因为堀江国会议员很宠爱石崎,如果石崎被逮捕,堀江国会议员一定会受到连累,虽然堀江国会议员不想杀害石崎,可是他的亲信不放过他,才把他给杀害吧?”
“把他伪装成因受不了警方的追查,以死抗议的假象?”
“是的。可是二十年后,佐佐木又去调查那个事件,因为担心被查出真相,才杀他灭口吧?”龟井刑警说道。
“可是,堀江国会议员已经死了呀!”
“可是,你不认为二十年前杀害石崎的人目前还活着吗?”
“你是说凶手是堀江国会议员亲信中的一个?”
“是的。”龟井刑警说道。
“这种推测很有趣——”
十津川沉思着。
“龟老的意见跟我的看法都很正确。”十津川说道。
龟井刑警睁大眼睛说道:“你是说两种都有可能?”
“我的看法是石崎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龟老的看法是堀江国会议员的亲信担心会给堀江国会议员带来无妄之灾,才把石崎杀害。如果把这两种看法连结在一起,你想会有什么结果呢?凶手另有其人,如果那个人被逮捕,将会给堀江国会议员带来麻烦,不得不想办法阻止警方逮捕那个人,于是杀害石崎,伪装成以死抗议,以便向警方施加压力。”
“同时也可以封住石崎的嘴巴。”
“多半是吧?总之,凶手一定是石崎认识的人。”
“凶手会是石崎身边的人?”
“我想凶手也跟堀江国会议员很要好,因此凶手一旦被逮捕,将会影响到堀江国会议员的声誉。”
“佐佐木知道凶手是谁?”
“我想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一定会留下证据。他这次去小樽,多半是查到有关凶手的线索,才想打电话跟我商量。”
十津川说罢,突然一脸疑惑的表情。
“一想到佐佐木被杀,不由得让我觉得凶手不愿让人再去调查二十年前的事件。”
“怕被查出事件的真相?”
“是的。如果真是那样,将会很危险,就像佐佐木被杀害一样,凡是再去接触二十年前事件的人都会有危险。”
“你是说佐佐木的女儿也会有危险?”龟井刑警问道。
“是的。目前以她最为危险,因为她的个性很刚强,一定会单枪匹马去调查父亲的事情。如此一来,必然会接触到二十年前的那个事件,一旦接触到那个事件,她就有生命的危险。”十津川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该怎么办才好呢?”龟井刑警问道。
“最好叫她不要去调查。”
“她会答应吗?”
“如果佐佐木平安无事,或许我们可以叫佐佐木的女儿劝止佐佐木再去调查那个事件,以免惹来杀身之祸。可是,如今佐佐木被杀,他的女儿一定会去查清楚父亲被杀的原因,绝不会听我们的劝告。”
“她相信父亲是被北原杀死的吗?”龟井刑警问道。
“或许一时之间会相信,可是我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点怀疑。”十津川耸着肩膀说。
龟井刑警点燃香烟,注视着公园的水池。
“我想去帮助她。”龟井刑警说道。
“话虽没错,可是一旦帮助她,我们也会接触到二十年前的那个事件呀!”十津川说道。
“上面不会答应吧?”龟井刑警问道。
“上面绝对不会答应,由于已逮捕杀害佐佐木的凶手,所以这个事件应该已经结案。何况我们要调查的是二十年前的事件,部长绝不会让我们去调查。”十津川以沉重的口气说道。
“可是,我们不能不管佐佐木季见子的安危呀!”龟井刑警很焦急地说道。
就十津川来看,龟井刑警是个苦干型的人,唯一的缺点是性情比较急躁点。
也因此,十津川经常跟龟井刑警开玩笑说:“龟老,看你性情那么急,迟早会变成拼命三郎。”
“我也想保护她。”十津川说道:“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都是警察,必须按照上级的指示行事才行。如果发生其他事件,我们必须尽全力去侦查,那有余力再去保护她呢?”
“这个我非常清楚——”
“龟老,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
龟井刑警不等十津川把话说完,就这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叫我不要贸然行事?”
“噢!是的。龟老,你不但岁数比我大,性情也比我冲动,所以很让我担心。”
“你放心好了。”龟井刑警笑着说道。
一连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表面上看来,佐佐木被杀事件好像已被淡忘。
因为报纸、电视不再报导这个事件。
可是,理应有人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事件。
十津川就是其中一个。
纵使在追查其他事件,只要有时间,他就想起佐佐木被杀以及佐佐木的女儿等事情。尤其是佐佐木的女儿季见子,更让他很在意。
因为十津川认为佐佐木季见子不会因为已逮捕到杀父的凶手而感到满意。
她知道父亲再度调查二十年前的事件,所以她不可能会相信父亲是被强盗杀害的。
(此事最好不要贸然行事。)
十津川这么叮咛着自己。
以前因为没有案件,可以派年轻刑警去保护她,目前有案件要查,已无法这么做了。
日下刑警在追查发生于新宿歌舞伎町的杀人事件时,向十津川报告道:“我看到她。”
“你所说的她是不是佐佐木季见子?”
“是的。我在今晚大约十点的时候看到她。”日下刑警说道。
“她单独一个人吗?”
“是的。”
“我看她不是去看电影。”
十津川这么说罢,日下刑警以严肃的表情说道:“我因为感到有点奇怪,所以跟踪了一会儿。”
“结果发现什么?”
“她好像在找N组的人。”
“N组是以新宿做地盘的黑社会组织吧?”
“是的。”
“北原也是N组的人?”
“北原被逮捕后,N组的人说他早在一年前就已脱离组织,可是这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她果然不相信那是强盗杀人事件。”
“她大概认为北原是被人唆使杀害她父亲吧?为了证明这件事,她才想找N组的人谈谈。”
“可是这样很危险呀!”
“是很危险。”日下刑警说道。
虽然目前不知道佐佐木被杀跟N组有没有关系,可是,季见子找N组的人打听北原的事情是很危险。
由于目前正在追查其他事件,十津川无余力兼顾N组的事情。
“N组的总部在哪里?”十津川向日下刑警问道。
“在歌舞伎町K大楼的二楼。”
“她有没有进去?”
“没有,可能没有勇气进去吧?之后的行踪我就不知道了。”
“真是伤脑筋。”十津川这么喃喃自语后问道:“目前你是不是在调查发生在歌舞伎町的杀人事件?”
“是的。”
“那个事件跟N组有没有关系?”
“没有。我想警部也知道嫌犯是被害者身边的人。”
“日下君。”
“是。”
“也许真的跟N组没有关系也说不定。不过,为了小心起见,我希望你从今天起好好留意N组的动静,你不用当面去问N组的人,只要观察出入N组总部的人即可。”十津川说道。
日下刑警前往成立搜查本部的新宿警署后,十津川面有难色地注视着窗外。
“你在担心什么?”龟井刑警问道。
“看来我们好像无法打消佐佐木季见子调查父亲遇害的念头。”十津川注视着黑暗的窗外说道。
“可是,只要跟那个事件有关的人还活着,绝不会让她那么做。”龟井刑警说道。
“如果能让她感到害怕就好了,问题是她为了想知道父亲遇害的真相,必然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去调查,所以才让我感到很头疼。”
“如果她被杀,或许我们会被卷入二十年前的事件也说不定。”
“龟老,你不要吓唬我。”十津川说道。
“可是警部,如果她被杀,上级会采取什么行动呢?会不会代替佐佐木父女去调查二十年前的事件?”
“不知道。因为她还没有死,我也不希望她死。”十津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