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疑问。先帝祭的不在场证明,当天如果下雨的话,游行不就延期了吗?山下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不就受影响了吗?”矢野边倒牛奶边问。
“答案很简单。雨天的话,大概会放弃这个不在场证明。这种情况下,没有受伤的手包着绷带,单手受伤的山下先生不可能勒死小夜子女士,效果还是存在的。”
端起红茶想喝一口,鬼贯警部忽然想起什么,又放下茶杯。
“是呀,是呀!说起那个伤口,山下注意到伤口这个伪证相当重要,为了强调伤口是真的,不惜以住院来取信于人。左手以红药水涂成流血的样子,慌张的请女服务生买药、买绷带,其实是一场闹剧。”
“使用谷先生这个假名,有什么意义吗?直接清楚的使用山下的名字不好吗?”
百合提出问题。鬼贯警部像饲养鱼鹰的渔夫,一次一个一次一个的解决。
“这个嘛!假设山下向大池报出真姓名,万一大池从报纸或收音机广播听到消息,进而知道和自己同席的山下一郎,竟然是被杀女子小夜子女士的丈夫,这么一来,主要关键在于大池的狂句不在场证明将失去效力。某种意义来说,大池是不在场证明中,大家所忽视的死角。而且他己经准备好应付各种最坏的情况。因此对于可能曝露自己身份者都必须严密隐瞒。不只这样,还有一些小地方,譬如太太寿险的中止,也是考虑到诈领保险金可能被视为动机而遭受调查,所以预先处理。”
清楚的被解剖的假不在场证明。乍看之下非常复杂,其实仔细一想也相当合理,可以接受。
最后剩下的就是动机问题。三个人一时静下来各自品茶。百合等不及把杯子放下。
“那么疼爱小夜子,为什么又要杀她呢?”
“动机吗?其实我非常不想说,不过,对于某种程度算是被害者的你们,又没有理由不说。”
该来的总是会来,鬼贯警部的脸庞浮起这样的表情。略微停顿,把心里想说的话整理一下,他沉默了一阵子。
“没有适当的词句,也找不到比较好的表达方式,就直截了当的说吧!主要是,山下一郎是个过度的完美主义者。就像世间从来没有接触过女性的中年男子,有种令人害怕,怪物般的感觉。山下就是这样一个怪物。四十一岁结婚,仍然保有童贞,而且引以为傲。说起来也许不恰当,不过这种骄傲有点近乎宗教似的标榜。如果不能了解这种想法,就很难明白他的杀人动机。”
接下来鬼贯警部说话的速度加快起来。与其说越说越起劲,不如说想尽快的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因此,对于山下来说,结婚的对象也应该和自己相称,是个纯洁的处女。这种预期心理你们可以明白吧!话说,自己所看上的女性小夜子,被他选上的理由当然是容貌、才能、气质皆上上之选,能够完全的满足山下。但是,比起她的美貌、个性等等,最让他沾沾自喜的,却是小夜子的纯净无瑕、未经世故的率真。这一点,被他捧在手心,温柔呵护的小夜子一直没有察觉。这也是悲剧的开端。”
鬼贯警部喝口红茶清清喉咙,继续说:“结婚后,小夜子和过世的月田浩先生之间的交往关系,被中田六助挖掘公开。但,比起关系被曝光,婚前交往这件事本身,比什么都来得深刻。山下震惊、失望之余,简直完全崩溃。”
“但是,鬼贯警部先生,不喜欢的婚姻,离婚不就好了么?为什么会演变成为杀人的理由?”
“没错,一般说来的确如此。想买新鲜苹果,却买到不香不甜有瑕疵的滞销品,最多跑回水果店去换一个。但是山下先生的情况不同。我对花语一点也不懂,不过白色的洋水仙应该代表纯洁吧?世间上,如果男性污辱了女性,让白色洋水仙的花瓣散落,一定会饱受道义上的责难。没有人会怪罪女性。可是,为什么对女性如此宽厚呢?这不在我们讨论之内。我要说的是,四十一年间,洁净无瑕的山下先生,不也像洁白的洋水仙?这样子被小夜子污染了,即使离开小夜子,也一样不再美丽洁净。不,山下绝对不可能和小夜子离婚。不管怎样,小夜子总是他的最爱。他对妻子的爱,绝非虚假。要和心爱的小夜子分手,绝对不可能。但是,天秤上,被夺走骄傲的愤怒和爱情两相比较,无疑,愤怒的份量多得多。你们可以拿我刚才说的,‘宗教性’来思考,就能理解山下的愤怒。结婚一年,爱与怒的相生相克,让身心饱受折磨,终于引发悲剧。看似毫无动机的杀人事件,如果能洞悉山下的心理,就可以看到被蹂躏的愤怒后面,所隐藏的复仇动机。然而,褪下表面的一层皮,又可以发现,寄托于小夜子的爱情,充盈满溢,如波涛般汹涌。”
百合垂下眼睑静听,一会儿才抬起头。
“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山下对小夜子的爱情是真实的,我认为他应该自杀。就这样逃到国外,他所谓的爱情怎么算是纯粹的爱情呢?”
话说得平静,对山下却是苛责。鬼贯警部没有直接回答:
“也许我是门外汉不能理解,但是宗教音乐史上一直有个谜,俄罗斯宗教音乐的起源‘俄罗斯圣咏’,为什么能够全然摆脱希腊圣歌或保加利亚圣歌的影响?山下先生决定远走他乡,把这件事当成毕生职志,去寻索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实。外行人的眼里,也许这是件平凡的事。可是对宗教音乐有兴趣的人,似乎有相当的研究价值。我相信他绝对不是为了逃避妻子的死亡。”
鬼贯警部停下了话语,啜了一口红茶。
“归根究底,是重视‘性’的战前派丈夫和解放后的战后派妻子,必然产生的悲剧吧!”
百合的未婚夫希望得到赞同似的如是说。
“我不这么想。能对于女性无条件信赖的,只有白痴或神明吧!平凡者对于女性的信任,无疑是所有悲剧的祸根。”
鬼贯警部想这么说,但是,在两个年轻的未婚夫妻面前,似乎不太适合。因此,只是点点头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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