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高的阳台上,她们可以直接俯视到下边那幢房子。而她也知道她们在谈论她。因为只要天气好,老妇人每天都会到阳台去,在轮椅里无所事事地坐着,透过扶栏朝底下虎视眈眈地监视着她。
老妇人说:“我就知道。她又会那样!把一大块面包蘸着咖喱酱吃。”
她女儿嘲笑道:“正吃得香呢。”
老妇人说:“算得上是狼吞虎咽。过一会儿,她又会坐下来开始吃晚餐了。她会拌着菜吃一大堆米饭。难怪她那么胖。”
而老妇人自己因为长期生病,所以很瘦。
她女儿接口道:“确实胖!她真让人倒胃口。”
她女儿虽不像母亲那么瘦,却也很苗条。她在饮食方面总是表现得很谨慎,也很明智——以确保苗条。她的丈夫深爱着她漂亮的好身材,一直赞不绝口。
她接着对母亲道:“娶了那么个大肥婆回家,她丈夫会怎么想呢?”
詹宁斯太太其实算不上是个大肥婆,但她确实有点偏重。而且,她丈夫也的的确确觉得她不如以前可爱了。
丈夫问道:“你把咖喱都吃完了?”
“对,我做饭的时候就忍不住吃了点。我肯定会因此发胖的。”
他把她那份食物扒拉到面前吃光了,说:“嗯,那就改善一下吧。”
她半开玩笑地应道:“我还以为你很羡慕我呢。”
他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第二天,一大家子人继续到阳台上观望。老妇人坐着轮椅,其余的人则进进出出,焦急地等待着詹宁斯太太出场——等待的人包括老外公,女儿和她丈夫,还有几个年轻孩子。詹宁斯太太特意强调他们为“那一家子”。他们可以窥视她家的一切。他们看得见她的厨房;看得见前面所有的房间,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的;甚至连房子后面的花园也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詹宁斯太太的花园里有个小游泳池。小男孩离开阳台去给外婆端杯冻牛奶,回来后说道:“别告诉我她打算去游泳!不知她的排水量会是多少?”
他的姐姐哧哧地笑道:“会淹没整个花园。”
老妇人应道:“我倒是想看看,她穿比基尼的样子。”
事实上,詹宁斯太太不敢冒险去游泳。她丈夫回家后,她对他说:“那帮人一直在监视我。对我指指点点。”
他回答说:“只是个坐轮椅的老婆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很多时候争吵都是由那一家子引起的。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那是他们争吵的主要原因。要不是她抱怨他们,她丈夫也不会开始注意到她日渐发胖这个事实。难道没人提醒他就睁眼瞎一样从没关注过她的身材?
他问道:“你就不来水里打打滚了?真可惜。这样运动一下,很可能会让你松弛的肌肤变得结实起来。”
“知道了。我回屋里做繁重的家务活也是一样的。”
老妇人低头瞧着对面那屋的客厅,对她的孙女说:“嗯,她放弃去游泳了。现在我们只好看她做家务了。你们等着瞧吧!——二十分钟不到,她就会坐在沙发上狂吃饼干。”
体重严重超标的詹宁斯太太,在做家务时确实很容易感到疲惫。她自言自语道:“但我不会吃任何东西的。我知道楼上那个老太婆正密切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但她还是忍不住喝了杯咖啡。半小时后,她还是几步迈到沙发那儿坐着,开始玩起纵横填字游戏来了。
老妇人的老伴也到阳台上来看热闹了,他说:“其实,多做点运动对她有好处。”
他蛮横地补充道:“都是钱在作怪——最好让她过得拮据点,让她去上班挣钱,而且要步行去。”
詹宁斯先生在盛得满满的大餐盘旁坐了下来,问道:“你今天都忙些啥啦?”
相比詹宁斯太太,他自己其实也长得并不怎么样。而且,也不苗条。她答道:“我今天去大采购了。”其实,最后几分钟她还是忍不住要打的回家。
她撒谎道:“坐的巴士。提着大包小包的。”
詹宁斯先生用嫌弃的语气嘲讽道:“我猜也是。”
“嗯,差不多就这些了。噢,对了,我把你的外套拿去干洗了。口袋里有封信,我把它放你桌上了。”
他的脸吓得苍白道:“你没立马就给我拆开来看了吧?”
她答道:“没有,我没看。我从不看别人的信件。”
他说:“所有女人都喜欢翻看别人的信件,尤其是他们丈夫的信件。”
“嗯,我没看过也不会去看。我为什么要看呢?”
他自辩道:“我只是带了个女孩去吃午饭。”
“女孩?什么女孩?”
他答道:“信中提到的女孩。一个瘦削的女孩。”
老妇人此时正坐在温暖舒适的客厅里。因为有朋友过来喝咖啡,所以这一家子便与客人继续谈起对面那个女人来。她说:“她丈夫找了个小三。在老肥婆不在家的那天晚上,他把她带回家来了。肥婆那晚不知道是干吗去了,反正没在家。他们像一对兔子回到地洞一样。他和他那个狐狸精。你可以通过灯光来确认他们的行踪——先是门厅,然后客厅灯亮了又熄,接着楼梯灯亮了,最后卧室灯亮了以后又熄灭了……”
孙子孙女们问道:“她长得怎么样?”
老妇人答道:“很瘦。”
现在她真的开始努力节食了。尽管这样做令人厌倦:丧失自我,让自己挨饿,拼命运动。该做的都做了,但是看不到任何成效——她的体型根本没什么变化。医生说:“嗯,你并不胖嘛,再减掉几块肉就更苗条了。”其实,医生想说的是:再减掉几十块大石头的量还差不多。
“我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
医生问道:“什么叫没怎么吃?”
她答道:“不吃正餐。但是做菜的时候我会偷吃。我会舔调羹。嗯,我实在忍不住。我得为丈夫准备丰盛的晚餐。在烹调的时候我总得尝尝味道怎么样,对吧?”
“你为什么一定要给他做美味丰盛的食物?难道他就不能吃些对你诱惑力小点的比如小菜什么的?”
“噢,不,他爱吃那些食物。他喜欢所有东西都用奶油来煮。我得按照他的口味给他煮。”
他说:“我想主要是因为你喜欢舔调羹。”
于是两人都笑了起来。
老妇人的女儿靠着阳台抉栏,低头俯视着底下亮着灯的厨房,说道:“她在舔调羹。看见了吗?在我看来,似乎是半品脱的高脂奶油。她会每隔几分钟就来一勺,不停地把调羹伸进食物里,进行所谓的试味工序,把奶油舔光……还有巧克力酱,是为做冰淇淋准备的。热巧克力酱,那是她的最爱。她往里面放了些其他材料。从饭厅里取了个瓶子,然后盛了满满一勺子来试试味道是否刚好……”
那天晚上,詹宁斯先生抱怨地说:“这是什么垃圾,这么难吃!你放太多樱桃酒了。你味道没调对。”
“我只是为了不用老是去尝味道。”
他说:“是的,你继续吃这垃圾好了。我到其他地方吃去。”
从此,再也用不着试味了。詹宁斯太太也开始无视自己逐渐发胖、魅力日减这个事实。她对詹宁斯先生愈发频繁和长时间的不回家也已经习惯了。因为她不反对,所以他耸耸肩便独自去偷欢了。
那一大家子揶揄道:“他抛弃了她。嗯,差不多了。只是住在一起装个门面罢了。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轻蔑的语气里不免添了几分同情。
詹宁斯先生继续假装相安无事,其实是因为他只能这样——正如瘦狐狸精自己也会维持个假象。但是在家里,他根本就懒得装。他对妻子说:“如果你不喜欢这样,你就去照照镜子,好好问问自己,这都是谁的错?你真让人恶心!”
对面的一家人都说:“这都是她自找的。”
她开始很认真地控制饮食。因为不需要再“尝尝味道怎么样”,所以这次减肥就没以前那么困难了。她说她一点没有吃得太饱,或者根本没吃得过量。根据她的标准来判断,她这话不假。只是特殊的新陈代谢机能,导致她更容易发胖罢了。因为几乎不再需要给她丈夫下厨,所以减肥的过程虽然缓慢,但至少是平稳的。她告诉医生说:“我现在基本上完全靠吃色拉度日。”
老妇人在阳台上看着她蹒跚走回家,手里提着一大袋青菜。她说:“如果她再继续吃素,她会变成兔子的。”
她女儿从不吃色拉酱,只喝点麦芽醋。她说:“我觉得她会放很多色拉酱。要不要打个赌?”
“无所谓,她确实瘦了!”
老妇人补充说:“太瘦了。再继续吃下去她会变皮包骨的。”
老头说:“太瘦了不合适,她还是胖点好。”
“她其实一直都不太胖。何苦这样折腾自己呢?”
那一家子幸灾乐祸地说:“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他的心了。”
某天,詹宁斯太太的丈夫破天荒地回家了,对她说:“你以前太胖了,现在你又太瘦了。”
“你不是喜欢我瘦点吗?”
他回答说:“我根本不喜欢你。”
她震惊地叫道:“噢?”
她继续试探道:“你以前喜欢过我的,在我苗条的时候。”
他说:“问题是你现在一点也不苗条。你现在骨瘦如柴。”
老太太说:“她会开始酗酒的,你们等着瞧吧。”
本来,她已经把六点钟喝半杯雪利酒这个习惯给戒了,现在,由于伤心寂寞,独自对着更多青色的晚餐,她又恢复原来的嗜好了。先是喝半杯,然后一整杯,接着是好几杯。而且是在吃青菜晚餐前——吃午饭色拉前——以及十一点钟的时候都离不开酒。
老头子说:“我看见酒馆经常送酒过去,还是烈性酒,可不是雪利酒之类的低度酒。”
医生问:“你是不是喝太多酒了?”
“只是应酬的时候喝一点。”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应酬是喝多少?”
她说:“你肯定是找对面的人谈过话了。”
“对面的人?”
“对面的公寓。他们整天在阳台上监视我。”
医生说:“嗯,我不认识他们,对吧?我怎么会跑去同他们聊你的事呢?”
“他们整天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对我评头论足。”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说你?”
“嗯,我就是知道。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监视我?有个残疾的老妇人,她整天无所事事,光坐在轮椅里,透过阳台的扶栏监视着我。那一大家子在屋子里进进出出都不忘到阳台上来瞄我一眼,对我说三道四。”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说你呢?你又听不见他们的话。”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说什么呢?——整天靠着阳台扶栏上,低头监视着我。除了偷窥我之外老妇人还会对什么感兴趣?——她跟他们一起议论我,然后他们就一起抨击我。我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他们看着我发胖和继续变胖。看着我瘦下来,接着又开始发胖。现在是太瘦了,而且胖不起来了。我现在非常喜欢吃色拉,我似乎不会再吃其他东西了。这点,我想他们也是知道的。我做的每件事,他们都会盯着,并且评头论足一番。”
“也许他们是在说你的好话?”
“不,他们不会的。他们怎么会说我好。他们看着我日益发胖和魅力消减,把丈夫都给吓跑了。他们见过他和他的情妇。有一次他把她带回家了。我闻到枕头上有她的香水味……”
“也许他们在批评他?”
她说:“不,他们不会的。”
她接着道:“他们怎么会呢?这事你不能怪他。”
其实,她在心里谴责他。她一直很努力地迎合他,但他却对她这么残忍。她心里想着想着不由得害怕起来,她甚至开始恨他。
医生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但他还是提醒她道:“嗯,好了。亲爱的,别喝太多烈性酒。”
老妇人坐在轮椅上,说:“看样子她随时要进匿名戒酒协会喽。”
詹宁斯太太在医生的候诊室里匆忙地翻阅着杂志。为了挽回失去的爱,杂志总是建议人们道:“出去换个新发型。做做美容,打扮得迷人点。”
她总是遵照指示——去做了个新发型,做了脸部美容,还买了些颜色鲜艳的新衣服。詹宁斯先生第二次罕见地回家后,看到她这副模样就说道:“瞧,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所有的改善都被抹杀了。
她之前已经喝了点酒,现在她开始说些卑微的冷笑话,“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挽回丈夫的爱,最好的方式——是让自己看起来美丽动人。”
他应道:“呵,你把自己弄得像只怪物叫美丽动人?”
事实上,她不止喝了一点酒,其实她喝了好些。她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拽起酒瓶粗粗短短的瓶颈,把它高举过头。他颇为震惊地瞪着她。瓶子打在了他的头上,他踉跄后退摔倒在地,太阳穴撞在大理石壁炉台的硬边上。她把酒瓶慢慢地放回托盘上,跪在他身旁,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突然清醒过来的感觉真妙。一分钟前,你还处于半紧张的,踉踉跄跄,昏昏沉沉的状态;对方最后的侮辱使得你内心升腾起的痛苦和气愤一触即发。突然间你又冷静下来了,意识到问题所在,并开始感到害怕。但她快速地寻思着:我没怎么碰他。嗯,是的,我砸他了。但他倒地时他的头撞在壁炉台上被擦伤了。这事再自然不过了。我当时只是跟他在——说话。他来之前喝了一点酒,他的脚打滑,然后向后摔倒了。他把自己可怜的脑袋给撞了。我没有砸他,我没有碰他!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后,她拿起酒瓶,把瓶颈上可能留下的掌痕和指纹擦掉。她握着酒瓶壁,让它看起来仅仅只是倒酒用的似的,然后把它放回托盘处。她再次跪下——用手指触了触他头上伤口渗出来的血。她拔了根灰色头发,然后站起来,用沾了血液的手指往壁炉台的边上擦,并把那根灰发粘在壁炉台的边上…
她知道这么做很恐怖。但在医生的诊室里,她便顿然省悟到:她其实不再爱他了。她不需要他的回心转意了——所以,摸着他并不会让她觉得很伤心。
她心想:也许没有他更好。我可以搬走,搬到一个不会被对面阳台上那些可怕的人监视或谈论的地方去。
在外头的阳台上,在这个爽朗的傍晚,他们会如常来到外头的阳台上——倚着护栏,窥视着她家的窗户:对她的举动一览无遗。
老妇人说:“他倒下了。他躺在地上。她在——她正在干吗?”
她女儿答道:“她正俯身看着他。他死了。她看得出他已经死了。她杀了他。”
女儿及丈夫说:“她用那个玻璃瓶打他。她在那里干什么?”
孙女说:“在擦瓶颈。”
孙子急切地说:“她在清除指纹。”
女儿说:“她又跪下去了,她在……我才不会这么做!她那是干什么?”
“壁炉台上的血。她打算假装他把头撞到那儿,假装是他喝多了自己跌倒,滑了一下然后摔倒了,假装她没打他,假装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告诉你们吧。”
老头儿慢慢地说:“我想我们应该通知警察……”
詹宁斯太太站着听——听着……她现在几乎能听见他们说的话了。她清楚地知道他们将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走过去拨了个电话:“警察吗?麻烦你们过来一趟。”
她把地址告诉他们,然后继续道:“我认为我刚杀了我丈夫。他的尸体正躺在地上。”她把听筒放回原处,走到窗边站着,抬头看着他们。
她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用‘认为’。反正你们也会告诉他们的。”
老妇人的女婿也打电话报警说:“警察吗?你最好过来一下。我们刚目睹了一起谋杀案。”
警察到达时,詹宁斯太太对他们说:“是的。是我给你们打的电话。但你们应该已经接到另一个电话通知了。是对面那些人给你们打的吧?他们住在楼上,带阳台那间公寓里。他们在监视我。”
詹宁斯太太继续道:“我做的每一件事他们都知道!”她低头看着自己:消瘦的身躯穿着偏小的新衣服。
她看着地上的死尸说:“他们知道我做的任何事!他们监视着我,他们批评我。我摆脱不了他们……他们毁了我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觉得——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警官对警员打了个手势,然后跪在尸体旁,抬头看见壁炉台边有根灰色头发和一些血迹。他站起身,松了松他麻痹的背部,试探性地问道:“摔到这儿了?他后退时被垫子绊了一下,是吧?——倒地时把头给撞了?”
她说:“你是说——这是个意外?”
他建议道:“嗯,它看起来确实如此。你还有没什么话想要告诉我?”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反正他们会告诉你的,对面那些人。这不是意外,我拿起玻璃瓶砸他。因为他侮辱我,他经常侮辱我。”
“你砸他?”
“我用玻璃瓶砸他,他退后试图躲开,结果摔倒在地时把头给撞了。头只是轻微地撞到壁炉台。但是我先砸他的。”
“你是说——你想。”
“噢,是的。我想杀他。我也不怕向你供认。”她重复说道,“反正他们也会告诉你的。”
“住对面的那些人吗?”
詹宁斯太太说:“他们一直看着,他们总是监视着我。老妇人坐在轮椅里,除了监视我她还能做什么?还有那一大家子人都是,总是谈论我。你难道听不见他们在说我吗?”
老妇人说:“她在给谁打电话?”
“很可能是警察。她知道我们反正会说的。”
女儿说:“一切从她开始发胖时就开始了。”
詹宁斯太太说:“他们说,一切从我开始发胖时就开始了。你听不见吗?他们说‘她知道我们反正会说的’。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一直在谈论我。对他们来说,我可以假装这是宗意外,我也许可以成功逃脱,但他们不会就这么算的。他们说得找警察来。是老妇人的女婿给你们打的电话。我听见他说‘我们刚目睹了一宗谋杀案’。我一直能听见他们说的话。他们监视着我,议论着我。难道你没听见他们说的话?仔细听听!”
警察说:“他们现在没再说话了。”
“不,他们还在不停地说,不停地说着……”
一位女警察过来,伸出一只手臂轻轻地搂着她的肩。
她问道:“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带你去一个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宝贝,不用害怕。你再也不用被他们监视了。”
“他们会看到你带我走。”
“不,不会的。他们都进屋里去了。现在没有人在阳台上了。”
“你听不见他们说话吗?他们还会继续喋喋不休的。”
他答道:“嗯,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想我听见了,但都是些好话。他们说看着你被带走,很为你惋惜,多么好的女士啊。他们真的从来没有针对过你,看着你离开他们觉得很难过……”
他一直这样喃喃自语哄着她,温和地敦促她向门口走去。女警察的手臂依然搂着她的肩。但她一走,警官便问警员道:“她没有家人?”
“长官,就这间客卧两用单人房。对面那层楼倒是住着位老妇人,可也就她一个人住。邻居偶尔会来看看她,把她推出阳台晒晒太阳,给她备好热水瓶和一些三明治什么的。”
“没有其他人来电告知我们过?”
警员答道:“没了,长官。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老太太真可怜,她还是个瞎子呢。”
译者彭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