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温泉蛋、烤土鸡和芝麻菜沙拉,我边吃边想着那套字野千代的刀叉。少女梢说她找到了那套餐具,那假如我现在去把它挖出来会怎么样呢?又或者不去把我的署名刻完,只留着“DISC”在又会怎样呢?再比如,我不把银杏树下埋着刀叉的事情告诉她呢?
这将是会左右一切的重大试验,一定是的。我或许能借此知道时间流动的方式,或许还能借此改变未来。如果我停止写信,把银杏树下的刀叉重新挖出来、洗干净放好,且不去继续刻完我的名字,时间的推移便会发生突变,梢找到刀叉的这一未来事件就会出现差错,甚至就此消失,而我跟小小的梢便会走向不同的未来。这样真的好吗?这样就对了。十七岁的梢虽然也很不错,但我只要再等十一年就能见到她了……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少女梢一开始并不认识我,正因为不认识我她才会去调查我的事情。这说明十一年后我并不在梢身边。想到这里,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大受打击。这种打击让我只想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任由内心的疼痛把我侵蚀。十一年后的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把梢托付给某个人、只身回美国去了。原因可能是我的签证到期,不得不回去,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看过那些信件的梢,可能比我知道更多有关未来的事吧。那么,梢知道这一切后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如果去把刀叉挖出来,不再写信,也不再去理会树干上刻到一半的“DISC”,那么,我和梢,以及未来的梢会不会就此得到救赎呢?
我让梢去洗澡,期间收拾好餐具,哄她睡觉后自己进入浴室,洗完澡后再次来到梢的房间,看到被翻开的素描本。那上面又出现了新的留言。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是命运和意志相互作用形成的。
在那行大大的红字后面,又用铅笔继续写道:
上回说到这里就又回到未来了。现在已经是四天后。好像我穿越的时间间隔变得越来越长了,不过能待在过去的时间也渐渐变长了。大概是因为身体已经习惯穿越时空了吧?你最好不要过于介意未来的事情哦。因为只要命运和意志相遇,剩下的一切就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哦,我居然还在这里。迪斯科先生,我刚才出去找你,听到你在洗澡就没说话。对了,在我的世界,浴室都是智能化控制的,可以随时将洗澡水调节到你喜欢的温度哦,而且还能烘干。淋浴室还装有暖气呢。(我到底在说什么!)不对不对,我想写的不是这些啦,只是觉得跟这里比起来我的世界还蛮厉害的罢了。不过仔细一想,如果这种随便写写的东西最后却在我家仓库的旧信件里找到一模一样的段落,还真有点恐怖呢。好怕!不过也有可能随着我留下这些文字,我的记忆也被一点一点修改,仓库里的信件也被调节成相同的内容。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科幻?还是我太多疑了?好了,最后再写几句。这次是两周后的我在继续这封信。这样的说明可真够烦琐的。我现在要思考的东西太多,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所以最近一直都没去上学。这可不是借口哦。话说,跟生活在过去的迪斯科先生说这些借口也没什么用,不是吗?嘿嘿。咦?怎么还能写啊。太糟糕了,这可怎么办?我对自己刚写的东西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糟了糟了,再这么胡闹下去未来就要被我改变了。看来我回去后得赶紧再看看那些信件。我还以为自己看了那么多遍,肯定都把内容记下来了。在这边无论做什么好像都会影响到未来,这么危险的事情,以后还是要谨慎再谨慎啊。惊险一刻结束啦。我本来还想照抄自己看到的信的。现在可好,不知道未来会被我糟蹋成什么样子,以后要更……
我站在昏暗的房间中看完这些留言,视线又转向直直躺在床上熟睡的梢。她就像完全没有睡过午觉一样,沉沉地、沉沉地睡着,还能保持规矩的姿势。
我在地上的素描本旁躺下,思考着,随后捡起梢刚刚用过的铅笔,开始写回信。
给两周后的梢:
刚才你那封信不是用铅笔写的吗?我只要把多出来的部分擦掉就行了。或者你回去把那封信的内容背下来告诉我,我照着写一遍也行。我是个侦探,模仿笔迹这种事也算是吃饭的手艺之一了。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准备一本素描本或笔记本,这样我们就可以进行信件以外的交流了。
写到这里,我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刚才她写的那些东西,会不会就是把信的内容记下来照抄的呢?虽然中途出现过凌乱的笔迹,但搞不好她其实是冷静得连笔迹的模仿也考虑到了?也就是说,搞不好根本就不存在与梢手中那些信件不一致的多余内容。
于是我停下笔,回到自己的房间边打扫边继续思考,顺便把头发吹干,牙刷好。然后拿着台灯和蒂姆·奥布莱恩的《核子时代》回到梢的卧室,坐在沙发上借着台灯的光开始看小说。晚上十点三十分,我已经看到小说的第六章,原拉拉队长成长为恐怖分子。我由此回想起高中时代,诺玛在达娜·香奈儿香奈儿·思特莱斯脸上留下的那一巴掌。就在此时,少女梢再次进入梢的身体。
“哇,终于来了,搞什么嘛,都两个星期了!”梢仍旧穿着快被撑爆的睡衣,在床上手舞足蹈着。我想,小小的梢此时可能又被驱赶到某个地方去了吧。比如那个凤梨隧道。她还记得我跟她说不准进那个奇怪的洞吗?希望她还记得。“哈哈哈,原来如此,其实我也不一定每次出现都要写信的啊。”我看着正在说笑的少女梢,突然觉得她有些讨厌。搞不好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受到那次烟花大会的影响,而是未来的梢受到了某些刺激,从而开始了时空穿梭。也可能是她在未来做了什么,导致自己穿越了时空,闯入到我们本来平静如水的世界。
“迪斯科先生,你怎么了?”“你确实是从十一年后的未来到这里的吧?”“是的。”“怎么来的?”“啊?我不清楚。”“在那边,也就是你所在的未来世界,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吧……我只是和别人一样平凡地生活着啊。”“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吗?”“应该没有吧。”“好吧。那你知道凤梨隧道是什么吗?”“什么?”“凤梨隧道。”“那是什么啊?”“我也不太清楚。好了,我再最后确认一次,你说的那些写在素描本上的信真的存在吗?”“是真的。啊,对了,要写信……”
梢穿着儿童内裤从床上爬下来,打开放在地板上的素描本,看完我刚才写的内容后又说了一遍:“那些信,是真实存在的。”
但我无法确认那些信的内容是否跟这边的一样。
“你不能从未来带过来任何东西,对吧?”“好像是的。所以,我没办法穿着自己的衣服哦……”“你接受过类似安装起搏器这类手术吗?”“咦?我吗?起搏器是给心脏用的那种东西吧,我没有装那个,因为我很健康。”“你的记忆应该都储存在未来的你的头脑中吧,为什么能带到这边的大脑里呢?”“那个应该能跟我一块儿过来吧?我也不清楚,人类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人类真的能做到这种事吗?”“我就是个人类啊,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啊?”“我还在权衡要不要怀疑你。”“哇,你说话太直接了。不过能直接跟你说话实在省事。好吧,我赞成迪斯科先生的想法。”“什么想法?”“就是我把原版的信件内容背下来了,然后到这里照抄一遍,万一我出现的时候迪斯科先生不在场,就用另外的笔记本留言吧。我先把‘自己’写的那部分抄下来喽。”“嗯。”
然后,梢在台灯的微光中,沉默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片刻后她又笑着说:“像现在这么自由,真好。人类的未来就应该有这样的自由。”
听她这么说,我又想:原来梢长大后是一个这么善于总结的女孩子啊。头脑聪明,悟性也好,最重要的是还很有洞察力。“其实啊,我曾经觉得信里面的内容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那样的命运。认为一旦打乱了其中的某种秩序,我们就都完蛋了。好讨厌。但是多亏了迪斯科先生,让我一下就放下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你真是太厉害了!太聪明了!对啊,那只不过是留给未来的记录罢了,只要能对上号就行。”
但一个人的记忆是不可能被他人左右的。
“梢,你还记得我吗?”“对不起,真的不记得了。”梢随意地说道,“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六岁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只隐约记得一些零碎的画面。”“那七岁的记忆呢?”“也不太记得了。对了,我六岁的那年冬天被送到圣理查德幼儿园了。”“圣理查德?那是哪里?”“在水天官。”“那很远啊,在东京的另一头。”“是啊,而且我的名字还变成了井上梢。”“井上?那又是谁?”“啊?你不知道我的养父母是井上慎吾和广美吗?”“嗯……我不记得见到过这两个名字。看来下次要去调查一下这两个人的背景了。你是什么时候被他们收养的?”“不知不觉吧,反正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我被送到圣理查德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是井上小朋友了。”“也就是说,你开始上那个幼儿园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吗?”“嗯,可能已经不在了。”“可能?”“可能吧,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你到底是由什么契机被井上一家收养的呢?”“那些都是未来的事,我说出来不太好吧。我感觉哪怕只是说漏了一点点都会让许多事情发生改变。”“是吗?”“嗯,反正你可能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可能,可能……算了,我们先不说那些未来的事。总之,我和梢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各奔东西,对吧?”“你说我会回到未来吗?照这样下去,搞不好一回去就再也过不来了?”“不对不对,我是说小时候的你。为什么我会跟小小的梢天各一方呢?”“这个嘛,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是吗……”
随后,梢为了安慰沉默的我,又开口说道:“哈哈哈,话说回来,我那样说你心里肯定会很不服气,不是吗?反正那些事情只有我知道。好了,我想你肯定不知所云。据留在我家仓库那本素描本上的信说,我和迪斯科先生你,好像会碰撞出某种火花哦,嘿嘿。”
我愣了一下,心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还真有点变态。
“我说的都是真的哦!”“好啦好啦。”“反正到时候我把信照抄出来你就知道了。啊!话说那些信后来越变越长了呢!原来如此,看来我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会越来越长哦。”“信里是这样说的吗?”“嗯,慢慢地,一天中有一半时间都是小小的梢,另一半时间则是我,到最后就几乎都是我了。当然,我说的是现在的这个我,十七岁,体形比较大的这个我。”“哦……”“然后呢,我和迪斯科先生都会很着急。因为如果小小的梢就此消失掉,也就不可能存在这个长大后的我了。这就产生矛盾了,是不是?可是我却实实在在地过完了过去的整整十一个年头,所以,最可能的结论是——最后发生了某些事,使我再也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了。但是呢,那时候我和迪斯科先生之间已经产生了某种情愫,不合得离开对方,这让两个人都感到很悲痛。…发生了某些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再也无法来这里了呢?…啊?我也不知道。因为那些信在事情发生之前就突然中断了。可是,既然已经出现了十一年后的我,说明小时候的我最后还是能够得救的吧。”
关于这个,我也在思考。
“所以说,我们是苦命鸳鸯啊。”
哈哈,我笑了。
“你也只有现在能嘲笑我了。”“好啦好啦。”“又是好啦好啦,好啦好啦,哼!”“那今后还要照抄信里的内容吗?”“是这样的,没错。”“那……好吧,也许当初写信的时候,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吧。”“既然发生过一次,在很大程度上就有可能再发生啦。”“不是都说人生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笔直道路吗?那你说,只被用来抄写的信里的爱情,要如何发生在现实中呢?搞不好那些都是编造出来的。”“不对,爱情是不可能被编造的,至少我们之间的爱情不是。”“我们之间的爱情……还不存在吧。”“话是这么说没错。”
或许,未来世界真的存在那些信件。而且,梢有可能把它们仔仔细细地读了不止一遍,并对其中的一些文字产生了错觉,所以才会对我的“编造”一说气愤不已。
于是我说:“总之,我觉得与其担心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就算是恋爱,最后的结局也大多不太理想,不是吗?所以还是干脆不要发生好了。”“可是,人类明明知道宠物会先于自己死去,却还是要养啊。”梢反驳道,“不过都无所谓了,因为我是不需要宠物的那类人。”
然后,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已经开始不高兴的梢站起来说:“唉,这样的气氛真让人难受。”她从小小梢的床上拿起毛巾被,像斗篷一样披在肩上,遮住身上的儿童内裤。随即走出房间,迅速跑下楼梯,发出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我则在心里想着诺玛·布朗。当年,我曾和我的一帮朋友在露天咖啡馆里狠狠地嘲笑过坐在角落的诺玛等人,把他们称为“天文学俱乐部”。其实他们并没有抱着厚厚的星座书谈论位于大熊星座头部的黑洞和白矮星,抑或太阳系第十颗行星之类的话题。光看表面也看不出他们是否属于现在所谓的“御宅族”。他们不过是位于拼图角落的没有图案的碎片罢了。就是那种,不是蓝色就是黑色,或者是茶色的,空有形状的碎片,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属于哪里。虽然我也不能算是光鲜亮丽的人,但至少在拼图上还会有我的位置。我知道这种高中生的想法过于幼稚,但我当时的大脑真的好像全被诺玛·布朗占据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环绕在我们身边的迥异气氛。太孩子气了,我至少应该试着去银行工作一下的。可是,碍于迪斯科这样的名字……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出梢的卧室,沿着楼梯来到起居室。落地窗开着,风吹拂着窗帘,从窗帘起伏的空隙中,可以看到昏暗的院子,梢就呆立在银杏树下。她手上握着菜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树干上的“DISC”。我叫了一声“梢”,她仍旧盯着那棵银杏树说:“你说,如果把它刻成‘DISCOVER’会怎么样呢?想换掉银杏树是不可能的吧。”原来梢也在考虑同样的事情。“你可以试试看啊……不过我觉得,即便你真想这么做也不会成功的。”“那如果就让它保持在‘DISC’的状态呢?”“不知道,近期内应该都不会有问题吧。”“如果发生矛盾,我会不会消失呢?”“矛盾也不是轻易就能制造出来的吧?肯定会有办法的。如果只是让现在跟未来的‘历史’对上号,应该不难的。”“但我很害怕。”“……其实,我可能也跟你一样,是个存在于时间边缘的人物,只是我不知道罢了。”“知道与不知道其实结果完全不同。真正的问题是伴随对事物的认知而出现的恐惧。”“你说得也对。不过还是不要太在意了。”“……这可不是跟你完全没有关系的事,迪斯科先生……你知道星野真人是谁吗?”
“嗯。”住在埼玉县埼玉市村上四-五-二四。
“迪斯科先生会被那个人狠狠地揍一顿,打得半死。而且就在不久之后。”
什么?
“所谓知晓未来产生的恐惧,就是如此。不过,现在我说出来,你也不会马上明白的吧。你要小心,那种恐惧是待事情发生后,伴随其深入渐渐变得强烈的。到时候,你越是思考,恐惧感就会愈发地侵蚀你的神经。所以请你仔细想清楚。”“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素描本上所写的内容,全是我们照章抄写的。”“嗯,事实是否如此呢。不管怎样,反正换作我是你,就不会去靠近二〇二号房间。”“哪里的二〇二号房间?是维哈拉比的吗?”“……迪斯科先生,你一旦涉及自己的事情,就会事无巨细地进行各种确认呢。现在你知道光说‘啊哈哈,会有办法的’是没用的了?银杏树上的‘DISC’就让它那样吧,我想看它能一直保持到什么时候。”“……小梢”“怎么我还不能回去啊,太慢了,时间还没到吗。对了,能看下你的电视吗?我在那边调查了很多这个世界的事情哦,搞不好现在的我能征服世界呢。救很多人的性命,成为真正的正义伙伴……啊,可是这样一来未来就会改变,一不小心我就不存在了,如果我消失了,未来也就不会被改变,如果未来不会改变,那我又不会消失了。搞半天,原来所谓的矛盾就是我自己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还是先把给小小梢的信写好吧。未来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哦,对此你只要这么做就能在不影响未来的情况下发一大笔横财。啊,不如把中奖彩票的号码记下来吧。哈哈,不过要查那个可能会费点工夫,但为了那两三亿日圆,还是值得牺牲的。可是我又不记得自己收到过类似的信啊,当然也从没中过什么彩票……说不定只是单纯地把未来的记忆转述给过去的我,就会让矛盾发生。搞不好我会在说着这种蠢话时突然不见了,对吧。我的消失使得矛盾消弭,于是我又再生,一旦再生又会引起矛盾随之被消灭,又再生,不断重复着消灭与再生,我的生命就像忽明忽灭的烛火一样吗?不过说这些也没用,迪斯科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完全没有那回事。”“其实我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除去从小就很要好的青梅竹马,几乎就没有别人了。”“最重要的不是朋友的数量。”“我认为你可以稍微期待一下诺玛·布朗哦,迪斯科先生。”“啊?”“啊,你又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全能感了。唉,真佩服自己。对了,我穿越的时候刚好在家里看电视呢,在这边待了这么长时间,小时候的我到底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啊?”“凤梨隧道。”“啊,原来你刚才说的是这个啊,那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靠近那个奇怪的隧道比较好。”“没错,不过那个不也是你吗!”“鞭子男爵。”“什么?”“咦?怎么回事,刚才我一下就说出来了,哈哈。”“那是我说过的话。”“对我吗?”“嗯。”“小时候的我?”“对。”“骗人的吧。我跟你说,我很怕这个什么男爵哎。原来是你说的啊。真是的,不要给小孩子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啦。那个人物是我每次做噩梦的主角哦。每次我都会被他‘呼呼呼’地甩着鞭子追得屁滚尿流哦!他会藏在小学教室外面的走廊啦、体育馆啦、操场啦、自己家啦,还有深山之类的地方,看准我或者很多小朋友靠近的时机,突然跑出来把我们抓住,用他的皮鞭‘啪啪啪’地抽在我们背上,一点都不手软的。”“鞭子男爵是我今天跟梢谈论凤梨隧道的时候刚编造出来的人物啊。”“今天?真的吗?哦,太厉害了,我居然还记得……话说回来,迪斯科先生,你该不会是把鞭子男爵的故事重复讲了好多遍给我听吧?如果只听过一次,我不可能会记这么久的。”“我只讲过一次。”“目前为止,对吧?”“嗯,那倒是。而且,梢今天好像根本就没有听清楚鞭子男爵这几个字。”“那也就是说,从现在起迪斯科先生会反反复复地给我讲那个恐怖的故事啦,变态!”“怎么可能啊。”“但要是不说的话就会发生矛盾哦。”“这个……”“哼哼,看来我给迪斯科先生施加了不少压力。”“你刚才不是提到星野真人了吗?”“今天几号?”“七月十三号。”“那你暂时还是安全的,大概。我已经开始滥用自己的力量,一味陶醉于提供意味深长的提示了,这样不行啊。”“告诉我关于诺玛,布朗和星野真人的事吧。”“告诉你不是会更糟糕吗?我光是看那些信就觉得压力很大了。好奇心真的会杀死猫。亏你当了这么久侦探还能活着。”“我又不是因为好奇心才做这一行的。”“哦,那就是说,你觉得自己适合这个职业啦?”“可以这么说吧。”“话说,其实是因为你迪斯科·星期三这个名字吧?因为这个名字太奇怪了。一般人都会认为只有演员或者侦探,要么是小说家才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也有可能。”“就是啊,诺玛·布……”
还没把“朗”说出来,梢就开始缩小,变回了原来的梢。未来的梢在穿越到过去时,她的身体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呢?如果存在着某种程度的空白,那么,在那段空白的时间里,梢会是何种姿势何种状态呢?如果是在高中上课还好说,万一是在跑马拉松的途中,或者跟朋友谈话时,她突然失去意识摔倒在地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
变回六岁身体的梢站在黑暗的院子里,落在脚下的毛巾堆成一团。“梢。”“迪斯科。”“又看到凤梨隧道了吗?”“看到了。”她开朗地说。忽而她的小脸又扭成一团开始哭泣。她呜呜地哭着,用颤抖的声音叫道:“迪斯科——”我赶紧把梢抱起来。“很害怕吧?”听到我的问题,她用力点头。“千万不要进那个洞哦。”我抚摸着她的头。“我害怕。”看着梢泣不成声,我却无能为力。我多想紧紧地抱住她,让她体内的动摇就此平息。“我不想去那里。”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把怀里的梢留在这里,但少女梢说,她留在过去的时间会渐渐变长。也就是说,年幼的梢待在风梨隧道附近的时间也会随之增加。想到小小的梢要独自一个人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又酸又硬的风梨隧道附近那么长时间,我顿时担心得快要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