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一边舔着薄荷巧克力冰,一边说:“大学生还真是悠闲啊。”。
我考虑着要不要揍她,不过毕竟她的话中没有恶意,而且舔起冰淇淋的摸样出乎意料地可爱,所以就打消了念头。
“我是优等生呢,”我和冬子并坐在长椅上,明明还是早上,长椅却已经被晒得很暖了。“而且,你也没资格说别人吧。”
“咦?”
“你还不也逃课在这里吃什么冰。”
“你说逃课,现在还在放暑假呀。”
“咦?可是你穿着制服……”
“社团活动。”
“喔。”
“而且,本来就应该陪陪解救我贞操危机的人呀。”
“你还奠重情义呢。”我边咬着冰边说。
“嗯,多亏镜先生的帮助,让我的寿命延长了。”
“你太夸张了。”
“喂喂,镜先生,”冬子将舌头移开冰淇淋。“你等一下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什么?”
“纪念的签名。”
“……喔,”我感觉到没有比女性心理更随便、爱说谎、聪明、和漂亮的东西了。“如果我有那个兴致的话。”
“镜先生,你等一下打算去哪里?”冬子问,话题转得真快。“明明没课,却一大早搭电车。”
“嗯,我在跟踪别人。”
“跟踪!哇,好厉害,”冬子似乎很感动,差一点要把冰淇淋丢掉似地靠近我。“你在跟踪谁?”
“和杀害我家人的凶手相关的人。”
“Hard-Boiled耶——”
那是什么,初次听到的英文单字。
“水煮?”
“你是认真在说吗?”
“咦?”
“啊……不,没事。”
“喔,”我咬下冰淇淋的饼干。“因为这个原因,我很忙的。所以,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无所事事的人。”
“那把你留下真是非常抱歉啦。”
冬子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地踮起纤细双腿运动。学生鞋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不,你都请我吃冰了,我就不计较了。”
“跟踪有趣吗?”
“那种事怎么可能有趣,很辛苦的。”
“非常糟?”
“非常糟。”
“可是,”冬子干脆地说:“很充实吧。”
“充实?”
“天气变热了耶。哎呀……已经七点半了。”她说话内容真的是跳来跳去。“我很讨厌夏天。”
“你说我过得很充实?”我莫名地感到火大。不,应该说是非常介意。“话说在前头,我过得一点也不充实。”
“你干嘛这么生气?”冬子表情一愣。“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我不知道。”
“我觉得镜先生现在过得很充实,”冬子又说了一次,用舌头舔了舔冰淇淋。“因为,跟踪杀了自己家人的凶手的关系人,怎么想都很充实呢。”
“你相信我说的话?”
我吓了一跳,现在的年轻人,有这么天真(单纯)吗。
“咦,你是开玩笑的吗?”
“不,大部份是真的。至于充不充实就不知道了,我觉得这跟生存价值不太一样。不,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这是生存价值呀。”
“你别这么笃定。”
“呵呵,可是好好喔,有生存价值。”
冬子咬了口冰淇淋。
“你想要生存价值?”
“嗯——硬要说的话,比起生存价值。,我更想要存在价值。”
“存在价值,这很难喔,”我老实说。“大概,想要这种东西就证明你还年轻。”
“镜先生的存在价值是杀掉杀害你家人的凶手吗?”
我心想,这种想法也不无可能吧,可是,用意义或附加价值包装人生,究竟能得到什么。嗯,虽然否定幻想比杀一只猫容易,可是只因为容易就一味否定,未免太没意义了……不,别想了,这是无谓的思考。
“说的也是,”我咬下饼干,心想,太阳出来了,早点解决吧。“嗯,你要这样想就这样想吧。”
“唉,真随便呀,”冬子笑着说:“我的救命恩人竟然是这么随便的人。”,接着,她露出一种与其说是平静,不如用看破一切来形容会更贴切的眼神。“不过,如果被那种老头怎么样,还不如死了比较好吧。”
“还在说啊,你已经获救了,别再去想啦。”
“可是,以后搞不好还会遇到同样的事呢。”
冬子似乎发自内心地担心着。
“你不是有学合气道?杀掉他就好了。”
“可是,我实战很弱。”
“把紧张的心情换成力量吧,你有看过村上龙的书吗?”
“坂本龙一的话我就知道,”冬子认真回答。“哎呀,光想象就觉得浑身发冷。”她的眼神空洞,似乎是真的很害怕。“被那种一身肥油的老头侵犯,光用想的就觉得好恶心。不如死了算了。”
被袭击。
被侵犯。
我想起了佐奈。
佐奈也被一身肥油的老头侵犯了。
如果佐奈事先知道这个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灾难,是不是也会像冬子一样说“不如死了算了”。
“老头还真不受欢迎啊。”我硬是用轻松的口吻回答。
“当然啦,”露出这是什么蠢话般的表情。“对我们来说,那个年代的人就像蟑螂一样呢。”
“哎呀呀。”
被形容的真难听。
“因为色狼或变态大部份都是那个年代的人,他们会被这么想也是没办法的。”
“也是啦。”
“不如死了算了。”
冬子视线往下看。
“如果不想死,就只能努力了。”
“努力什么?”
大大的眼睛望向我。
“我也不知道,”我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那个,你喜欢吃果冻糖吗?”
“咦?干嘛问这个?”
“不,没什么原因。”
“你具的很随便耶……啊,”冬子不小心把冰弄掉在地上,蓝色固体变成不规则的形状,上面乘着尖帽般的饼干。“哎呀!浪费鬼会来。”说完,用鞋尖踩碎饼干。
“冒失鬼。”
“嘿嘿嘿,”冬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真丢脸。”
突然意识到自己看着冬子竟然会想起佐奈,我突然愣了一下。
啊啊。
我怎么这么下流!令人作呕!
“怎么了?你表情怪怪的。”
“没事……”
我把剩下的冰硬是塞进口中,从长椅站起来。
“咦?你要走啦?”冬子仰头看着我。
“嗯,谢谢你的冰。”我一边吞噬掉口中的冰,想办法说话。
“怎么这样,再多聊一会嘛,这也算是一种缘份呀。”冬子也跟着准备起身。
“你去社团吧。”
“我今天要逃课。”
“这就是你所谓的生存价值?”
“你说什么?”
“那就先这样吧……再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