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仁疯了!他竟然要逮捕我们所有人!
我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陈爝,发现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看着赵守仁,没有任何反应。其他人则像炸开了锅一般,纷纷责难起赵守仁来。最先发出不平之声的人是朱建平,他气愤地表示,至今没能抓到杀人凶手,责任全在赵守仁身上,他凭什么把大家都抓起来?难道还想给大家戴上手铐?赵守仁对着唾沫横飞的朱建平,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用绳子绑,手铐不够。
场面有些失控了,不仅朱建平表示绝不会配合,就连平素温文尔雅的郑学鸿都认为这样的处理有失妥当。更别提祝丽欣和王芳了,她们脸上惊愕的神色说明了一切。
“我只想保护你们。”赵守仁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我明白赵守仁的意思。他想把我们都控制住,等到第二天有人来了再报警。因为他知道凶手就在我们之中,只要限制我们的行动,那凶手的行动自然也被限制了。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终止凶手继续作案,说明他已别无选择。这是个无奈的抉择。
“手脚都绑起来吗?”祝丽欣不安地问我。
“不会的。”我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话来安慰祝丽欣,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实际上,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平复。我脑袋里涌出许多问题,暂时无法解决。
“老赵,由你来控制我们?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凶手?”王芳摆出一脸不悦的表情说道。
“可不是!我们手脚被你绑住,这下可就真任你宰割了!”朱建平见机不可失,忙声援王芳,以表示他们统一战线的意图。
赵守仁从腰间取下一副手铐,然后向朱建平走去。此刻,他的表情很复杂,我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出喜怒哀乐,任何情绪仿佛都不存在于他这张脸上。
“你……你想干什么……”朱建平面朝赵守仁,不住往后退。
“刚进黑曜馆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们都铐起来。”赵守仁淡淡地说。
如果任由他们这样,我怕事件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于是我推了陈爝一把,朝他眨眨眼。我希望他能阻止赵守仁。
陈爝对我的暗示无动于衷,还是呆立在原地。这让我急得满头大汗。当我再去看朱建平时,发现他正微微弓起背部,像是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狼。而赵守仁也不退缩,眼中迸发出一股狠劲。若不加以阻止,他们两人一定会打起来。
“够了!”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挤在他们中间,并且张开了手臂把他们隔离开来,“万一受伤怎么办!”
赵守仁冷笑道:“受伤?我情愿有人受伤,也不愿再有人死掉了。”
“不会有人死了。”陈爝的声音轻若蚊吟。
也许是充耳不闻,也许是没有听见,总之赵守仁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一把抓住了朱建平的衣领。朱建平也大吼一声,用力朝他扑去。两个人很快便扭打在了一起。尖叫呼喊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可朱建平毕竟不是赵守仁的对手。脸颊挨了赵守仁两记重拳,眼神就开始涣散起来,小腹又被狠狠踹了一脚,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整个人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赵守仁顺势骑到他身上,把他双手反剪,铐上手铐。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刑警队长,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非常漂亮。赵守仁拽起朱建平,把他往沙发上一推,然后怒道:“你们是不是要我一个个抓?”不得不承认,赵守仁身上散发的那种迫人气势,令人胆寒。
“你这是违法行为!你没有权力这样做!”由于太过激动,王芳失去了往日的优雅,显得歇斯底里,说话语调都变了。
“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去自首。”说完,赵守仁把目光从王芳的脸上挪了开来,转而去看站在我身后的祝丽欣。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高声道:“你铐我,我没意见,你不能碰她。”说着,我便挡在祝丽欣身前。我迎着赵守仁的怒视,心中毫不畏惧。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为了祝丽欣,我愿意去死。
“你让开。”赵守仁冷冰冰地说。
“有我在,你休想动他。”我往前踏上一步。
赵守仁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韩先生,我再说一遍,请你让开。”
“不让!”看见祝丽欣惊恐的双眸,我更坚定了决心。
赵守仁见我不肯退让,双目顿时暴出凶光,向我冲来。我低下身子,想躲过他的进攻。谁知赵守仁的速度极快,见我向右躲避,立刻转身抓住我的手腕,然后一个扫堂腿将我踢翻!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据陈爝事后回忆,整个过程可能只有十秒,但我总感觉像过了好几分钟。我被赵守仁掀翻在地后,他用膝关节抵住我的左手,而我的右手则被他制住,丝毫动弹不得。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前一分钟还豪气万丈地说要保护祝丽欣,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自不量力说的就是我。
郑学鸿走上来,想推开赵守仁,可惜没有成功,于是破口大骂。赵守仁假装没有听见,伸手去腰间摸手铐。那个时候我虽被制住,可他的表情我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先是双目圆瞪,然后面色忽而转白,猛地回过头去。
因为他发现,别在腰间的手铐不见了!就在他转头的刹那,陈爝一脚蹬在了他的侧脸。这一脚看似不重,赵守仁却像没了电池的玩偶一样倒在了我的身上。我迅速翻身,利用身体的力量把他压在下面。陈爝不紧不慢地说:“他已经昏迷了,你放开他。”说着,就取出刚才从赵守仁身上拿来的手铐,把他铐了起来。然后,陈爝在赵守仁身上找出钥匙,把朱建平腕上的手铐解开。朱建平死里逃生,对陈爝感恩戴德,还说等出了黑曜馆,一定好好谢谢他。陈爝摆摆手,显得很不耐烦。
瞬息之间,陈爝就结束了战斗。
事后陈爝告诉我,如果一对一的话,他根本不是赵守仁的对手。他只是瞄准了赵守仁的耳蜗,用力一踹而已。攻击人体的主要血管分布位置和神经密集处,能使他暂时昏迷。特别是耳蜗附近,可以让他身体失去平衡,陈爝这样说。
如他所料,过了几分钟后,被打晕的赵守仁渐渐醒来。刚开始,他还试图挣扎,可尝试几次后便放弃了。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副手铐。血肉之躯怎么挣得过钢铁呢?心灰意冷后,赵守仁开始苦笑,脸上弥漫着绝望。
“我们都会被杀的,就像二十年前……”赵守仁开始喃喃自语。
“你给老子闭嘴!警察了不起啊?信不信我揍死你!”朱建平揉了揉脸上的淤青,准备上前对双手被铐住的赵守仁实施打击报复,但被我拦下。
看见自己的老友被这样对待,王芳动了恻隐之心,对陈爝说:“不如我们要他答应别再胡来,就放了他吧,好不好?”
祝丽欣也在一旁帮腔:“是啊,万一被告袭警,麻烦可就大了。韩先生,你说对不对?”话还未说完,她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我心里虽有一百个不情愿,但瞧在祝丽欣的面子上,也开始劝陈爝。
“我等会就会放了他。”陈爝说,“但不是现在,而是把我想说的话说完之后。”
他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你想说什么?”郑学鸿正视陈爝。
“一幕悲剧。”陈爝仰着头,“一幕关于黑曜馆的悲剧。”
郑学鸿一脸吃惊地望着他,问道:“陈教授,难道你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是的。”
“既然你早知道凶手是谁,那为什么不早说!”郑学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问的味道。
“因为没有证据。”陈爝道出了原因,“一切都是我的臆测。”
“臆测?”
“在理论层面上能够成立,可惜没有实际证据支撑。”
“那你现在为何又决定说了呢?”郑学鸿双臂抱胸,言语中充满了不满的情绪。
“因为再不讲,就来不及了。”
说话的时候,陈爝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赵守仁。赵守仁故意别过脸,怒意未消。
那时我有种感觉,对于眼前的陈爝,我一无所知。有时候,他会让我感觉很亲近,像是一位熟识多年的好友,但更多时候,他却让我感觉到了距离。他浑身散发着谜一般的气息,没有人真正了解陈爝。
“韩晋,麻烦你去一下我的房间,取一下案件的卷宗。还有,我离开的时候忘记关窗了,外面雨很大,请替我把窗户关紧,不然会弄脏地毯。”
我上楼取下卷宗,把它交到了陈爝手上。
陈爝低着头,用手掂了掂卷宗,像是在估量它的重量。沉默超过了十秒钟以上,这之间所有人都暂停了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人讲话。远方传来雨水的滴答声,像是在为这幕戏剧伴奏。我起头,撞上了陈爝的目光。他看着我,眼神像是在征求意见。我朝他用力点了点头。
终于,陈爝抬起了下巴,安静地说:“畜生,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