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阵入口处同样布置着仿若看守的一对雕像,分立于左右两侧,二者姿容和教堂建筑中常见的石像鬼恶魔甚为相似,左侧一尊似在邀请访客入内,右侧一尊则像驱赶来人,双方自成对比。
“一个让进,一个让退,该听谁的?”骑岛歪头思考着,当然也没忘记将雕像装入镜头。
“不都半斤八两吗?阿豪,这两位都是恶魔,哪个都不能信。”
“这儿的主人真是好雅致。”
经帖之真提醒,玲子对一蓝一阵挖苦。
“我也猜会不会遇上这种情况,所以作了些准备。”
拍够了恶魔雕像,骑岛从单肩包里缓缓取出一把用于捆绑包裹的纸绳。
“哟,考虑得真周到。那就把绳子一头系到左手雕像的手腕上,待会儿我负责殿后,一路走一路放绳子。”
“那就出发吧。”
照例由莓领头,一行人先后踏入迷阵。
正如玲子之前的报告,通道两侧围着土墙,不过自建造之初到现在,中间已经经历了十数载风吹雨打,墙体各处都已剥落。再看向脚下,同样粗糙不堪的红土地面无疑会在雨天变为一片泥泞。
残墙荒土,这里既是迷阵,同时也是恢弘的废墟。身处如此离奇的空间,踏足这般异样的世界,不仅心怀迷失的不安,同样还有腐朽于此的恐惧。
“我说小莓——出口难道不该在北面吗?”
一段沉默的前进后,玲子打破沉默。
“没错,按照事先绘制的地图,出口应该位于正北或东北方向。”
莓回首作答,在她身后依次跟着玲子、惠利香、端着镜头的骑岛,以及沿途留下保命之绳的帖之真。
“是吧?可是打从刚才我们就一路朝南来着,难不成是我的错觉?”
“不,玲子小姐的感觉非常正确。这类迷阵的设计理念就是如此,倾向于冲着出口的相反方向设置正确通道。也就是说,如果按照看似最短的路线前进,只会越发远离出口,算是非常坏心的设计——”
“哦,这样啊。抱歉,是我多嘴。”
“我也只是按照一般规律判断,并没有切实的根据……我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莓顷刻间自信全失,步伐也随即迟疑起来,殿后的帖之真立刻察觉了她的变化。
“换了我们,肯定就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走一气,真是多亏有小莓带路,这下就放心了。像我就完全是个路痴。”
这时,某种声音乍响。众人愕然止步,一齐向后扭头,接着又紧盯左右高墙,最后再次看向前方。
“刚才那是,什么……”
“嘘——”
玲子刚一出声就被帖之真制止,与此同时——
“喂……”
这回,众人准确无误地听到了来历不明的呼唤。
“有人在叫我们呢……是阿森吧?”
“喂……”
“没错!这声音是阿森。”
帖之真急忙抬手示意玲子保持冷静。
“先别急,听清楚再行动。”
帖之真相当谨慎。原本喜出望外的玲子随之紧张,骑岛和惠利香也竖直了耳朵。
“有可能是那个黑家伙想骗我们出去,对吧?”
玲子的呢喃在迷阵通道中悚然作响。
“喂……”
次第响起的呼唤越发接近众人,一步一步,切实无误地,在这迷阵中逐渐逼近。
“喂……有人在不?”
“没错呢,真是阿森!”
玲子欢喜得一跃而起,连带着惠利香也露出了些许笑容,两名男性却仍有疑虑。
“阿帖,别瞎操心了,这声音绝对是阿森。”
“帖前辈……玲子前辈……大家都在哪儿呢——”
仿佛为了印证玲子的判断,再次响起的呼唤清晰可辨,那确是天本森无疑。
“喂,是森吗?我们在这儿——”
帖之真立刻高声回应。
“是我,帖前辈……总算赶上了。”
“脚已经没事儿了?”
“嗯,还有些跛,不过已经能走了。”
“那就好。对了,你看看附近有没有绳子?”
“你是说绳子?”
“对,白色的绳子,在脚边儿找找。有了绳子就好办,顺着走就能到我们这儿来。”
“知道了,找着绳子我就过——哇啊啊啊!”
森的话音骤然一滞,紧接着便是一阵悲鸣。
“森!怎么了——”
“你、你是……”
“森!快回话!”
“黑、黑漆漆的……怪家伙……哇啊,你干什么——”
森的惨叫瞬间拔高。
“先撑着,这就过去!”
帖之真立刻沿着通道往回奔去。
“啊,帖先生!不能一个人去!”
骑岛也随即掉头,三名女性成员也随后跟上。
“森!在哪儿呢——”
“帖前辈……我在这儿。”
声源已经非常接近,但众人毕竟身在迷阵,要想赶到直线距离不过数米的地点,或许不得不辗转数十米。
众人循声狂奔,已经相当接近目标,就在这时——
“想、想干吗呢?为啥追着我不放……”
森焦躁而又惊恐的质问仅隔着一道墙壁清晰传来。
“就在那儿吗,森?怎么了?还有谁在吗?”
就在帖之真冲着高墙对面呼叫的瞬间——
“哇啊啊啊!过来了!那家伙追上来了!”
森的惨叫骤响,同时伴随着奔跑的响动。
“难不成是黑怪人,把阿森……”
骑岛满是不可置信,帖之真一把将绳子塞到他手里,势如脱兔般一路狂奔。
“啊,等等我们啊,走散了可怎么办。”
骑岛高喊着追赶而去,同时不忘回头嘱咐女性阵营。
“大家千万别脱队,得尽快和帖先生会合。”
迅速叮嘱之后,骑岛也随着帖之真飞奔的方向追逐而去。
“帖先生!阿森!”
众人七嘴八舌地呼唤着两人,同时用绳子做着记号,遇上岔路就先往里走上少许,确认二人是否身在其中。
不知何时,森的惨叫和帖之真的呼唤都已无法耳闻,不知是因为两人离得太过遥远,抑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唯有骑岛和玲子悲痛的呼叫,在迷阵中颓然回荡。
“人都死哪儿去了!”
众人往回奔了好些距离,玲子混杂着抱怨和担心一声怒鸣。
“喂!在这儿呢……”
这时,从极近处乍然响起尖厉的低唤。
“是帖先生吗?在哪儿呢……”
骑岛似带戒备,来到下一个岔路口时,他并未进入绳子延伸而去的左侧通道,而是选择了向右一方,三名女性也随之右转。
前方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刚一进入就有一处开在右侧的岔路,帖之真就站在那里。
“太好了,万一在这儿跟帖先生走散,可就伤脑筋了。阿森呢?没找到他吗?”
骑岛询问起森的下落,帖之真却罕有地支吾不答。
“他在这里面?啊,有脚印呢,而且是两人的。可是帖先生为什么——”
骑岛纳闷儿地往岔路里张望,很快又讶然看向帖之真。
“这到底是……”
“什么?怎么了?不会吧……阿森他没事儿吧?”
两人的神情太过诡异,惹得玲子万分不安。即便如此,她却并没有勇气亲眼确认通道里的情况。
“我一路追到这儿——”
帖之真总算沉声低语。
“从先前的岔路口右转的瞬间,我看到了那个黑家伙,就是说他进入了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条通道。我追在后头进来,可是一个人也没有。你们也看到了,这是一条直路,距离不短,他不可能在我冲进这里之前就抵达对面的转角。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森和那个黑家伙都拐进了这条岔路。再往前没有别的分岔,阿豪也说了,这儿有两对脚印,所以肯定没错。”
“那还有什么问题?怎么了,你们俩?”
“你自己来看看,这里头——”
说着帖之真从岔路口让开身子,把位置留给了玲子。
“那、那谁,惠利香、小莓——我们一起吧。”
玲子似乎不愿单独尝试,硬是拉上另外二人,这才三人一起向里探头。
眼前的通道和迷阵中的其他道路并无不同,唯一的区别,这是一条死路。
“怎、怎么会?脚印明明就……”
玲子手指的地面的确留着两种足迹,可以辨认出其中一人奔跑着冲进了通道,另一人则是缓缓步入其中。
“恐怕森是用跑的,那个黑家伙一路走着追在后头。”
两种足迹一路延伸至岔路尽头,最终在正面的墙根处戛然而止,就仿佛两人被径直吸入墙体之中……
“可是阿帖,那两人能去哪儿?呜呜呜,黑家伙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阿森该怎么办?!”
帖之真只能摇头回应玲子的质问。
“只有这条岔路的土质稍有不同,其他地方都没留下脚印。”
骑岛立刻在直线通道和断头岔路的地面一阵摸索,原来二者土质并不相同。
“阿、阿帖……你要进去吗?”
玲子讶然目送帖之真的背影进入岔路,骑岛慌忙追去。
“什么机关都没有,挡路的只是普通土墙而已,左右两边儿也一样。地面的土质稍微有些不同,不过也只是红土而已。”
帖之真淡淡说明了情况,一路观察着向深处移动。
“看高度,可以排除翻墙的可能。就算假设他们当真能翻过去,墙体也多少会有土块剥落,但看样子并没有类似的新痕迹……”
举着摄影机随后跟进的骑岛也否定了另一可能,两人在谜题核心的高墙边一阵探察,终究无功而返。
“就是说,阿森逃进这里消失了?”
“更正确的说法怕是——他被随后进来的黑家伙绑走了。”
“绝对有什么秘密通道!你说是吧,小莓?”
玲子抛出的质问让莓颇显为难。
“多半没有。就我和阿豪的观察,墙壁和地面都没有任何异常,不可能藏着供人通过的秘道。”
“的确,大堂的石墙或者还有隐藏机关的可能,但想在这种土墙和红土地上动脑筋,恐怕相当困难吧。”
骑岛也对帖之真的判断表示赞同,与此同时——
“哇!那、那边儿……”
突然响起惠利香压抑不住的悲鸣。
“别吓人,怎么了——”
玲子面带责难地顺着后辈视线看去,下一秒却愕然噤声。帖之真和骑岛立刻随着玲子的目光望去,同样哑口无言。
在众人聚焦的笔直通道尽头,全身漆黑的怪人孑然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