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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工厂所在的小山下,是一片房屋杂乱、小巷众多的居民区。这里是农村与城市的过渡地带,外来打工者大多都到这里寻找廉价的出租屋。近年来,随着民工如潮般涌进城市,租房大军日益壮大,这里也越来越热闹,不仅饭馆、小吃摊、火锅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茶馆、麻将馆、网吧、游戏室等娱乐场所也一应俱全。
白天,打工者们都到城里上班,到了傍晚,才如候鸟般飞回来栖息。
黄昏,一抹血似的残阳涂抹在狭窄的街面上,各种物体的影子都被夸张地无限拉长,使得小巷像一幅明暗对比强烈的油画。行走在这幅油画里,让人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老毕和小陈的影子同样被拉得很长。他们像两只敏锐的猎豹,仔细搜寻着小巷两边的猎物。
小巷两边大多是出租屋。此时这些房屋已经迎回了在城里劳作的主人,家家门口都飘荡着油烟和饭菜的香味,炒菜声和人的喧闹声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曲欢快的生活乐章。
在成片成排的出租屋空隙里,偶尔也会冒出一个小饭馆,或者一个小网吧。
“就是这家网吧了!”走到小巷中间时,小陈停下脚步,指着一个门前挂着蓝色布帘的地方说。
透过虚掩的房门向屋里看去,敲击键盘的啪啪声阵阵传出来,洒落在小巷坑坑洼洼的石板路面上,形成了与锅碗瓢盆不一样的乐章。
“走,进去看看!”老毕掀起布帘,率先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空气污浊,电脑一台挨着一台,网线像蜘蛛网般密密缠绕在脚下,稍不留神便会被绊倒。虽然是晚饭时间,但每台电脑前几乎都有人坐在那里。网民们手里夹着香烟,一边敲击键盘,一边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
“要上网吗?”一个留着寸头的小男生迎上来问,他歪着头看了看老毕,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因为到这里上网的一般都是年轻人。
“你们老板在不在?”老毕笑了笑,问道。
小男生用嘴向柜台那边努了努,“那个收钱的人就是我们老板。”
老板三十多岁,长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牛眼,他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样子看上去有些凶恶。
“二位找我有事?”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能否到外面去,我们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老毕看了看周围说。
“我要做生意,走不开,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老板拉下黑脸。
“你最好配合我们调查。”小陈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迅速在他眼前晃了晃。
“原来你们是……”老板牛眼大睁,语气很快软了下来,“好吧,那咱们到外面去。”
在小巷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三人停了下来。
“前段时间,有个叫‘八十年前被杀的土匪’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这事你知道吧?”小陈单刀直入地问道。
“知道知道,这个帖子很火,不过没几天便被屏蔽了。”老板老老实实地说,“因为上面说的是我们本地的历史典故,所以我当时也看过这个帖子,那些照片确实很珍贵哩。”
“可是你知道吗,这个帖子的发布者,很可能与富豪小区的凶杀案有关。”小陈说。
“真的?”老板脸上的表情很惊讶,“你是说那个帖子是凶手发布的?”
“这个目前还不能确定,请你不要到处乱讲。”老毕说,“我就直说了吧,经过我们调查,这个帖子的ID地址与你们网吧的ID相同,也就是说,这个帖子是从你的网吧里发出去的。”
“这个与我无关,肯定是那些上网的人发出去的。”老板脸上的汗水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我们相信这事与你无关,不过,还得请你配合调查。”老毕说,“不知道你的网吧里,有没有安监控设备?”
“安了,但因为网吧里来往的人太杂,我觉得要找到那个发帖的人,恐怕不太可能吧?”老板迟疑地说。
“没关系,我们也只是调查一下。”老毕说,“这样吧,请你把那天的视频监控资料调出来给我们看看。”
三人回到网吧,老板很快找到那天的视频资料,快速回放起来。
小陈和老毕睁大双眼,紧紧盯着视频画面。镜头里,一个个陌生的人来来往往,由于摄像头像素较低,而且安装在门口附近较高的位置上,所以只能看到一张张模糊的面孔。
“停!”放了一会儿后,老毕突然做了一个手势,画面很快定格在一张戴着眼镜的瘦削面孔上。
“这个人好像是张天。”小陈有些惊讶,“难道是他干的事情?”
“先别忙着下结论。”老毕摆摆手,示意老板继续播放视频。
紧接着,又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这是一个身材较高、脸庞方正的男子。只见他进入网吧后,先是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朝里间的一台电脑走去。
“这人好像是李正吧?”小陈仔细辨认一番后,肯定地说,“没错,就是他!”
老毕点了点头。自从在王晓聪的宿舍发现美人头像后,专案组便把化工厂单身宿舍楼的所有住户都列入了调查名单,并进行了初步询问,所以老毕他们对李正等人也很熟悉。
“如果不是张天,那李正的嫌疑就是最大的了。”小陈说,“你们看,他进网吧后的神态明显有些异常。”
“这个倒很难说,也许他是在寻找合适的位置呢?”老毕说,“咱们都不要急着下结论,赶紧把后面的视频看完再说吧,我觉得后面应该还会有住在单身宿舍楼的人出现。”
果然,后面的视频画面中,又先后出现了三个住在单身宿舍楼的职工。
“如果那个帖子是住在单身宿舍楼的人发的,那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儿复杂了。”小陈说,“加上张天和李正,单身宿舍楼的人一共有五人出现在这个网吧里,到底是谁干的呢?”
老毕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对老板说:“山上化工厂的职工,平时上网都是到你这里吗?”
“是啊,一般都是到我这里。”老板说,“我这里收费相对便宜一些,而且距山脚也近,所以他们下山后,基本都是来这里上网,我对他们也比较熟悉。”
“山上的人,有没有通宵上网的呢?”老毕说,“比如像李正、张天这两个人。”
“他们晚上一般都回去得早,不过,你说的这两个人,偶尔也会泡泡网吧。”老板说,“这不,前天晚上,李正就在我的网吧里待了一晚上哩。”
“是吗?”老毕迅速和小陈交换了一下眼色。
“前天李正是傍晚五点多来的,他在网吧一直待到第二天上午七点才离开。晚上十一点多,他还叫我们店里的小李帮他要了一碗面条哩。”
正说着,一个高个男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老板指着他道,“李正,你来得正好,有人要找你哩。”
看到老毕他们,李正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老毕和小陈带着李正,来到了小巷深处一家比较清静的茶馆里。
“三杯清茶,一盘干果!”随着店老板的一声吆喝,三杯冒着热气的绿茶和一小碟瓜子摆上了桌子。
“来,吃点儿瓜子。”老毕随手抓起一把瓜子,递到了李正手中。
“谢谢,我自己来吧。”李正咧了咧嘴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正值晚饭时间,茶馆里的人很少,只有几个闲散的顾客在角落里喝茶聊天。旁边的厨房里,老板娘正在炒菜,回锅肉的香味氤氲在大厅里,令人垂涎欲滴。
“好香的回锅肉!”小陈吸了吸鼻子说,“咱们都还没吃晚饭,干脆叫老板娘多炒两个菜,就在这里把肚子对付一下如何?”
“好啊,我也正想尝尝这回锅肉的味道。”老毕点了点头,看着李正说,“你也陪我们吃点儿吧!”
吃过晚饭,他们进了一间包房,门一关,外面的喧嚣与嘈杂便消失了。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找我,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李正喝了一口茶说,“我等会儿还想去上网哩。”
“好吧,那我们抓紧时间,尽量不耽搁你上网。”老毕说,“王晓聪屋里的那个美人头像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吗?”
“不清楚。”李正摇摇头,回答得很干脆。
“你是唯一借过王晓聪宿舍钥匙的人,他屋里出现头像,你应该有一定的责任。请你仔细想想,你老乡来看你的那天,除了他住过王晓聪的宿舍,还有没有其他人进去住过?”
“没有!”李正一口否认,“我敢保证,除了我老乡,再没有人进过王晓聪的屋子。”
“那你当时进去过吗?”老毕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说,“你能否把当时的情况简单讲讲呢?”
“好吧,那我给你们说说那天上午的事情。”李正说着,向老毕他们讲了起来。
那天早晨,我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咚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我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七点三十分。
“谁啊?这么早敲门干啥?”我揉了揉脑袋,从床上起来去开门。由于昨天晚上酒喝得太多,我走路有些踉跄。
“李正,是我!”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便钻了进来。
脑袋的主人是我的老乡,一个四处漂泊,自诩为艺术家的男人。在老家的时候,我们俩关系不错。分开多年后,他还一直念着我,并专门跑到这个城市来看望我。昨天晚上,我买了两箱啤酒,请了几个同事陪他喝酒。最后,我安排他到隔壁王晓聪的房间去休息了。
“你准备到哪里去?”我问道。
“我下一步想到沿海去发展,这就准备下山去赶车了。”他揉揉发红的眼睛说。
“这么早你就要走吗?”我有些吃惊。
“是啊,长期在外漂泊,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你赶紧再睡会儿吧,咱哥俩有机会再聚。”
“那好,你多保重!”我打了一个呵欠,目送他下楼后,又回到床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当时他把王晓聪房间的钥匙给你了吗?”小陈问道。
“没有,当时他没有锁门,钥匙和锁都挂在门上。我十点多起床后,才看到王晓聪房间的门大开着,我于是走过去,顺手把门关上,并锁上了。”李正说。
“那你睡觉的这段时间,会不会有人进过他的房间呢?”
“应该不会,因为我们五楼只住了三个人,除了王晓聪,当时楼上只有我和张天在,张天那天上午比我起得还迟。”
“那其他楼层的人会不会进他房间呢?”
“我想可能不会,都是同一单位的职工,再说了,王晓聪的房间里也没啥值钱东西,进去没有任何意义。”
“那之后呢?我是说,从那天上午开始,一直到王晓聪回来的这段时间内,有没有外人进过他的房间?”
“没有没有,一直没有!”李正说,“两天后王晓聪就回来了,那几天外面的人,都没到过我们单身宿舍楼。”
“那你觉得王晓聪屋里的美人头像是怎么回事?”
“我确实不清楚,我老乡没有画过,其他人没有那个能耐,也不可能去画,说实话,我们全厂的职工都觉得那个头像太怪异了,特别是后来头像上出现血迹,更让大家感到恐怖。”李正说,“这段时间我们都惴惴不安,大家私底下议论纷纷,都认为化工厂可能还会出事。”
“出事?”
“是呀,不少人说是鬼魂作祟,特别是我们那个地方过去死过很多人,阴气很重,一直以来就有不少关于鬼怪的传说。那个美人头像出现后,我们也聚在一起仔细分析过,大家越讨论,越觉得太恐怖了。”
“为什么会恐怖呢?”
“让我们觉得恐怖的原因有三个方面。一是那个美人脸的来历,它来得不明不白,好像是凭空出现的,除了用鬼魂显灵来解释,再也找不出合理的说法;二是那个头像与八十年前死去的土匪夫人有点儿像,而且据说还与富豪小区的死者也相像;三是墙上出现的血迹,也让大家感到恐怖。不少人都说,鬼魂索命,这山上可能住不下去了。”
鬼魂索命?小陈脑中灵光一闪,一下想起了那个帖子,“一个叫‘八十年前被杀的土匪’的网民,曾经发过一个帖子,你知道吗?”
“知道。”李正爽快地承认了,“那个帖子我们厂里很多人都看过,也正是因为看过这个帖子,所以大家感觉更害怕。”
“你觉得这个帖子会是谁发的呢?”一直不动声色的老毕插话了。
“不知道,我也不敢乱说。”
“那我告诉你吧,这个帖子,就是从刚才咱们去过的那家网吧发出的,而且我们调看了网吧的监控视频,发帖的那天晚上化工厂一共有五个人在那家网吧上网,其中包括你。”老毕紧盯着李正说。
“我当时确实在网吧,不过我并没有发什么帖子。”李正脸上的表情很平静,“那天晚上我一开始在和女朋友QQ聊天,后来她下线后,我便一直在网上下围棋。”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帖子的呢?”
“是张天告诉我的,他跟我说了后,我浏览了一下那个帖子,第一次看到了那些照片,心里很震惊,同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过去住在山上时,我们都没感觉到害怕,但自从那个美人头像出现,加上又看了那一组照片后,我们都害怕了。现在上网时间晚了,我宁可在网吧熬一夜,也不敢一个人回去。”
“前天,你就在网吧待了一个晚上,对吧?”
“是的,我和相恋两年的女朋友分手后,感到非常苦闷,那天晚上我到网吧去,在网上下了一晚上的围棋。”
“你和女朋友分手了?”老毕和小陈都觉得有些意外。
“是的,我和她注定没有结果,所以不想耽搁她的前程。”李正叹了一口气说,“分了好,这样大家都没有牵挂,她也不用再为我挨父母的骂了。”
正说着,李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他看了老毕他们一眼,匆匆走了出去。
“通过刚才的接触,你觉得他如何?”李正的身影消失后,老毕望着门口的方向,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听说这个人比较能干,在学校里当过学生会干部,但进入化工厂后,因为厂里效益不好,而且工作上也不太顺,所以平时显得比较低调。”小陈说,“刚才听了他的讲述,感觉这个人倒是很实诚,说话也耿直,他应该没有隐瞒咱们。”
“我看不见得。”老毕摇了摇头,“你可能没注意到一个细节:每次问他问题的时候,他都十分冷静,表情和神态自始至终没多少变化,说话也有条不紊——这种表现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这个人的性格十分沉稳,处变不惊,临事不乱,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有大将风度;二是他早有准备,不管在内心还是精神层面,他都对这件事做了充分的准备,因为深思熟虑,所以说出来的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你的意思是说,他知道咱们迟早会找他了解情况,因此早就做好了应对措施?”
“有这种可能。一般情况下,凶案发生之后,警察找到某一个人了解情况,这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慌乱,像之前的王晓聪、张天等人就是这样,因为面临很多他们不知情的东西,加之担心警察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所以临场表现比较慌乱。相反,李正的表现却有些异样。”
“这么说,李正有作案嫌疑?”小陈眼睛一亮,“对了,他身材较高,长得也壮实,和咱们在凶案现场勘察到的凶手特征比较相符。还有,最近他经常泡网吧,和女朋友也分手了,这些现象是否说明他的行为比较异常?”
“是有点儿异常,不过,以此推测他有作案嫌疑则可能会走入误区。”老毕吸了口烟说,“当时凶手在死者的卧室里留下了毛发,在卫生间的镜子上也留下了几滴血迹,这两样物证,是鉴别嫌疑者的直接办法,之前的流浪画家和王晓聪的嫌疑之所以被很快排除,正是因为他们的DNA都与凶手的不相符。”
“那下一步,就是采集李正的毛发和血型?”
“不只是李正,所有化工厂的职工都应该采集。”老毕说,“不过,凭我的直觉,用这种方式很难找到真凶。”
“你是说凶手不可能是化工厂的人,对吧?”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老毕欲言又止。
“我觉得凶手虽然不是化工厂的职工,但他应该和化工厂的人有一定关系,而且很可能是与单身宿舍楼住户来往密切的人。”小陈沉浸在自己的推断中。
“有可能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说李正身上的疑点最大,下一步应重点调查和他来往密切的人。不过不能打草惊蛇,以免引起他的警觉。为了消除他的疑虑,我觉得还应大张旗鼓到厂里去调查,要让李正有这样的感觉:警察的调查对象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那帖子的事还调查吗?”小陈说,“我觉得找到发帖者也很关键,他和凶杀案之间应该也有一定联系。”
“当然要调查,那个帖子和美人头像上的血迹一样,很可能也是凶手别有用心的一个花招,他的目的是混淆是非,麻痹破案人员的神经。找到发帖者,至少可以从侧面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
“那你觉得谁有可能是发帖者呢?”
“如果李正所说属实,那么张天的嫌疑很大,当然,咱们还应该再调查一下其余的三个人。”
两人讨论了好一会儿,李正仍没有回来。
“他不会走了吧?”小陈推开窗户,探头向外面看了看。
“他应该还会回来的。”老毕抽着烟,不紧不慢地说。
五分钟后,李正果然推门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刚才接到一个电话,让你们久等了。”他脸上的表情仍很平静。
“是女朋友打来的吧?”老毕微微一笑,“其他人打来的,你不会保密,也不会出去说这么长时间。”
“是的,是她打来的。”李正点头承认,“毕竟在一起两年了,爱情不在了,但友情还在。这两天,我和她的日子都不好过,我们都还牵挂着对方。”
“如果有可能,你们最好还是和好吧。年轻人,前面的路还很长,相信你的前程一定很远大,能给予她所希望的幸福。”老毕劝说道。
“这事以后再说吧。”李正看了看时间,“你们还需要了解什么,如果没什么,那我现在就去上网了。”
“你去下围棋吗?”
“是的,这段时间很无聊很苦闷,只有下棋能消除心中的寂寞,让自己心情得到缓解。”
“你的棋龄有几年了?有机会我们杀一盘如何?”老毕对下围棋表现得很有兴趣。
“在大学就开始下,算起来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吧。”李正说,“参加工作后,前些年我经常周末到文化馆去下棋,后来有条件在网上下,便经常跑到网吧里下。你是老同志,棋力应该很高,我恐怕不是你的对手。”
“没关系,你把QQ号说一下,到时我们去网上找你下就是了。”小陈插话说。
“好吧,我的QQ名叫‘飞天将军’。”李正稍一迟疑,很快说出了自己的QQ号。
老毕认真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上记下了李正的QQ号。
三个人站起身,就在即将出门的时候,李正突然小声说:“王晓聪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在公安局的看守所里,目前还不错。”老毕愣了一下说,“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自从他被带走后,大家都很担心他,毕竟同事一场,所以我代表单身宿舍楼的同事们问一问。”李正解释说。
“说到王晓聪,我们再耽搁你几分钟好吗?”老毕示意李正重新坐下来,“你觉得王晓聪会杀人吗?”
“这个怎么说呢,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谁也看不透谁的内心,王晓聪会不会杀人,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人的自尊心特别强,那次我老乡在他宿舍睡觉,在墙壁上画了一些东西,他回来后很不高兴,从此对我不理不睬。”李正说,“听说凶案发生的前一天,他被那个女的打了一耳光,像他那么强的自尊心,怎么会忍受得了呢?”
“如你所说,遇害者是被王晓聪杀死的了?”
“这我可不敢说。”李正赶紧申明,“王晓聪是不是凶手,你们可以直接审问他。从心里来说,我们都不希望他是凶手。希望你们能尽快查清案子,让我们单身宿舍楼的人尽快得到安宁。说真的,这段时间大家都提心吊胆,过得很不踏实。”
“嗯,我们会抓紧时间破案,也请你和其他同事给我们积极提供相关信息。”老毕严肃地说,“请大家放心,我们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们打我手机吧。”李正很快出门,匆匆向网吧走去。
“我觉得李正刚才的这番话有问题。”小陈若有所思地说,“他好像已经认定王晓聪是杀人凶手了。”
老毕没有回答,他慢吞吞地吸了一口烟,再缓缓把烟圈吐到空中。然后,他的目光望着冉冉上升的烟圈,表情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令人捉摸不定。
很快,老毕和小陈对其余三个在网吧出现过的化工厂职工也进行了调查走访。
孙一平,二十七岁,长得又高又瘦,系化工厂单身宿舍楼三楼住户,平时常到山下的网吧上网消遣时间。那天晚上因为十分无聊,他一个人下山到常去的那家网吧上网,大约九点半回到山上宿舍休息。当时,张天从QQ上给他发了那个帖子的地址,叫他打开看看,但他当时正忙于网上“斗地主”,一直到离开网吧,他都没有打开那个帖子。
陈扬锋,二十六岁,矮胖,单身宿舍楼三楼住户。许志明,二十五岁,身材瘦小,单身宿舍楼三楼住户。那天晚上,同住一层楼的陈扬锋和许志明相约下山,到网吧上网整整一个通宵。两人均浏览过那个帖子,并在帖子后面灌水。据他们讲述,那个帖子也是张天从QQ上发给他们,并要他们灌水支持的。“当时觉得有些意思,特别是看到那些照片,心里很好奇,于是就在帖子后面多次灌水。”
“当天在网吧的四个人,包括李正在内,都收到了张天从QQ上发送的地址,看来他确实有问题。”从单身宿舍楼走访回来后,小陈说,“我觉得这个发帖的人非他莫属了,他应该就是‘八十年前被杀的土匪’。”
“我同意你的判断,不过,咱们应该分析一下他发帖的意图是什么。”老毕指着电脑上的那个帖子说,“张天说他在后面跟帖发了两个鬼故事,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这个叫‘一米阳光’的人所发的吧?”
“正是,我想他先是用‘八十年前被杀的土匪’这个网名发了帖子,然后马上切换马甲,或者用另一个注册网名在后面跟帖。他这样做的目的,可能是想让自己发上去的鬼故事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吧?”
“估计是这个原因。”老毕说,“先别管这些,还是看看这家伙在鬼故事里都写了些什么吧。”
老毕说着,调出其中一篇名叫《红衣女郎》的鬼故事,和小陈一起快速浏览起来——
去年,表妹大学毕业后,幸运地分到了一家实力和名气都很大的企业工作。
表妹的顶头上司——部门经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长得很壮,眼睛里有股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凶光。对年轻漂亮的表妹,他似乎很是照顾,没几天便让表妹当了经理助理。
表妹所在的公司,在一幢高楼的第十层上。公司办公室分南面和北面。南面都是大办公室,公司大多数年轻人都聚集在这里上班;而北面则是管理干部的办公室,人少,年轻人更少。表妹因为当上了经理助理,和经理一起,自然也就在北面上班了。每天,一走进北面那间有些死气沉沉的办公室,表妹就觉得有些压抑。除了经理那色迷迷的目光令她厌恶,在厕所里时也有一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公司除了办公室装饰得非常豪华,公共厕所也装修得干净整洁。男女厕所各有十多个平方米的面积,里面用黑色大理石铺地,墙壁则是用白色大理石镶贴,人一走进去,感觉处处都是自己的影子,再加上厕所里装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一个人在里面,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因为北面办公区女的很少,所以表妹上厕所时,很少遇到一同如厕的人。
上了一周班后,有一天表妹上厕所时,突然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站在厕所的窗前,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背对着表妹,很专注地看着楼下的风景。
“你是新来的吧?在哪个部门工作啊?”表妹热情地打着招呼,想到以后自己上厕所不再孤单,她心里甚至还有几分高兴。
“我只是在这里看看……”女人答非所问,始终把背对着表妹。从背影看,她有三十岁左右,身材苗条,倩影动人。
见女人看得入神,表妹不好再说什么,解完手后,她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就走了出去。在走出厕所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
只一瞬间的功夫,窗前便不见了人!但同时靠窗的那个抽水马桶响起了哗哗的冲水声。
这个女人有点儿怪。表妹嘟囔一声,快步走回了办公室。
此后的半个月内,表妹又遇到了那个女人几次。令表妹感到奇怪的是,每次看到那个女人,她都是穿着红色连衣裙,仿佛她只有这么一件衣服。而且,每次表妹都没看清她的面容。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在哪个部门工作?表妹决心要弄个明白。然而,她问了相邻几个办公室的同事,大家都说不清楚。几个女同事每天上厕所,都没遇到过那个女人。“你是不是眼睛看花了?我们北面的办公区,只有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哦。”
这么一说,表妹就觉得更困惑了,同时有些害怕起来。为了避开那个女人,她每天宁愿多走路,尽量到南面的办公区去上厕所。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左右,表妹再也没看到过那个女人,渐渐地,她心中不再害怕了。但同时,另一件烦心的事又浮上心头:经理对她的骚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露骨。
开始,经理只是对她开些荤玩笑,讲些黄段子来挑逗她。后来,看到表妹不敢声张,他便变本加厉,时不时便动手动脚。
一天晚上,因为工作需要,表妹不得不和经理一起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多。整层办公楼的人都下班走了,只有表妹他们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没有其他人,经理的胆子更大了,他借故走到表妹身后,冷不防一下抱住了表妹丰满苗条的身子。
“你干啥?快放开!”表妹又气又急,使劲挣扎着。
“刘英,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你了,没办法啊。”经理一边无耻地说,一边把手伸进了表妹的内衣里。同时,他肮脏的大嘴急切地寻找着表妹的香唇。
表妹急了,趁经理不注意,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啊!”经理一声大叫,痛得放开了表妹。
表妹赶紧跑出办公室,下楼已经来不及了,她紧跑几步,一头钻进了女厕所。一进厕所,她就把灯关了,同时躲到格子间里,透过门缝,惊恐地看着门口的动静。
“英子,快出来啊,你不愿意就算了,我送你回家好吗?”经理一边说,一边慢慢走进了女厕所。
表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完了,跑进厕所就等于进了死胡同!表妹绝望地闭上眼睛,脑中紧张地思索起对策来。由于刚才跑得太匆忙,手机和包都丢在办公室里了,现在可真是求助无门啊。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在静寂的夜色里,这声音听起来触目惊心。表妹的心里一下升起了求救的希望。
经理愣住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一个甜美的女声飘进了厕所,“经理,我在这里呢。”
表妹一惊:这女声怎么跟自己的声音那么相像,简直就是她高兴、撒娇时的音调和语气啊!
“小丫头,明明看到你跑进了厕所,怎么会在这里呢?”经理稍一迟疑,但很快,他就释然并兴奋起来了。
借着外面反射的微弱灯光,表妹看到一个与自己身材十分相似的女人走了进来。“我刚才跑到男厕所去了,嘻嘻。”她说着走到经理面前,并随手打开了厕所里的灯。顿时,惨白色的灯光充溢了整个卫生间。
表妹完全惊呆了:这个女人不但声音和她相像,而且长相也和她一模一样!
经理大喜过望,他伸出铁钳似的双臂,紧紧把女人拥在怀中,同时大嘴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女人的红唇。
“嗯,不要啦。”女人一边呻吟,一边挣扎着把嘴躲开去。
“小英子,让我再啃啃嘛。”经理像一头饿狼般封堵着女人的嘴唇,当他把头转向表妹的视线内时,表妹吓得差点儿惊叫起来。
经理满嘴鲜血,像刚刚喝过人血似的恐怖万分!
他们像两条发情的毒蛇纠缠着,继续在厕所里扭动。当他们的身体从墙上镶嵌的大镜子前经过时,表妹再次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镜子里,只有经理一个人的身影,他两手呈搂抱状,大嘴很可笑地一张一合,鲜血,正一滴一滴地从他的嘴里滴下来。
表妹感觉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她闭上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啊——”突然之间,表妹听到经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发现厕所的窗子被人撞开,经理已经不见了。而那个女人站在窗边,正如痴如醉地看着外面的风景,慢慢地,那个女人身上的衣服由白变红,最后变成了一件鲜红色的连衣裙。
经理死了,而表妹也因惊恐过度疯了。事情的真相是什么?那个神秘女人到底是谁?据我看,她应该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鬼魂,一个八十年前被铡死在化工厂小山上的幽灵……
“这家伙的鬼故事编得还是蛮有水平的哈。”看完鬼故事,老毕赞许地说,“看不出,张天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艺青年哩。”
“听说张天经常给报刊投稿,如果他坚持下去,假以时日,我想他一定会成为一名作家。”小陈有些惋惜地说,“可惜他走了歪道,如果这个帖子确实是他所发,就凭他扰乱警察破案视线这一点,就可以以治安拘留罪名关他半个月。”
“不至于吧,”老毕说,“公民充分享有言论自由的权利,其中包括网络言论自由,就算他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我看也不至于就拘留人家。我只是觉得,他发表这个帖子,可能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具体情况,还是让他自己来说吧。”老毕挥挥手说,“如果张天死活不承认这个帖子是他所发,那咱们的调查可能还会有点儿麻烦呢。”
但让老毕和小陈没有想到的是,张天一见到他们,便很快承认了那个帖子是他发的。
“其实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主动找你们坦白,这事一直憋在心里,让我十分难受。”两天不见,张天看上去十分疲惫,身体和脸庞更显瘦弱。
可以看出,这两天张天的思想斗争十分激烈。
“那个帖子确实是我发的,不过,帖子上的铡匪照片和文字说明,是一个陌生的电子邮箱发给我的。”张天一说,让老毕和小陈不由得一怔。
“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儿吗?”老毕吸了一口烟说。
“可以,你们能否帮我找个电脑上网?”张天四处看了看。
“我这就去拿笔记本电脑。”小陈说完,很快去找了一台能上网的笔记本电脑来。
张天熟练地打开电脑,登录上了自己的QQ邮箱。
“你们看,十多天前,也就是富豪小区凶案发生后不久,我的QQ邮箱突然收到了这封神秘的邮件。”张天打开收件箱,点开了其中的一封邮件。
这是一封来自“163”免费邮箱的邮件,发件人名叫“bandit”。“bandit”在邮件主题中这样写道:张天,想让你的鬼故事迅速火爆网络,成为点击百万的帖子吗?那就把我发给你的图片和文字发到网上去吧,我保证它能让你的鬼故事一夜走红,让你一举成为网络红人。
“bandit,中文的意思就是土匪。”小陈有些惊讶地说,“这个‘bandit’过去给你发过邮件吗?”
“没有,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了我的QQ号。”张天有些委屈。
“这应该是一个对你比较熟悉的人,否则他不会直呼你的名字。”老毕分析说,“他的目的,是让你帮他传播那些图片和文字,以达到扰乱我们视线的目的。而你这样做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是被他利用当了枪头。”
“我确实错了,当时不应该去理睬它,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张天说着,将那封邮件的附件下载了下来。那是一个压缩文件包,经过快速解压,一张张照片呈现在眼前,那些照片,正是在那个帖子里出现过的铡匪照片。
文件包里,还有一个纯文本的文件。张天打开那个文件,一段熟悉的文字出现了:八十年前,我们被集体铡死在小山上,冤魂不散,像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今天,我们要报仇,我们美丽的夫人要为我们申冤,她将化身为一个富豪的情人,从那个被铡死的小山上走下来……
“原来这段文字也是那个神秘人发给你的。”小陈说,“收到这个邮件后,你当时应该及时报告我们,而不应该擅自发布到网络上。”
“都怪我当时利欲熏心,鬼迷心窍,不瞒你们说,我真的很想出名,像一些网络写手那样,一夜走红。这样,我便可以离开化工厂,专门从事写作,不用再为穷困潦倒的生活所困扰。”张天扶了扶眼镜说,“我从小便迷恋文学,幻想当个名作家,写出最棒的小说。因为沉湎于写作之中,我高考时的成绩很不理想,最后只考取了一所大专,毕业之后又被分配到化工厂,过着不如意的生活。不过我并没有气馁,我坚信靠自己的努力和勤奋,一定能在文学的道路上闯出一片天地。可是,几年下来后,我发现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了:除了在一些小报小刊发表过一些豆腐块文章,我写的小说始终没能够发表,而单位效益也越来越差,我的日子过得十分窘迫。”
“你写的小说,主要是以鬼故事为主吗?”老毕问。
“是的,大专毕业那年,我有幸读到了《盗墓手记》,从此我深深迷上了这种类型的小说。后来,我在多家小说网站上也考察过,恐怖惊悚类的小说比较受人欢迎,于是我确立了自己的写作方向,也写了不少鬼故事,不过,由于我的小说在网上没有得到编辑的推荐,点击量都不高,这让我十分发愁。”
“于是你便幻想通过这个帖子,吸引更多人来关注你的小说,对吗?”小陈说。
“这个神秘的发信人似乎明晓我的心思,他在信里说的那些话对我产生了很大的诱惑。我知道,就凭那几张很有历史意义的照片,这个帖子一定能得到编辑的推荐,而我的小说与帖子一起被放在显眼的位置,一定会让更多人看到,于是我在本省新闻网站的‘酷酷社区’里注册了一个用户名,将那些照片文字连同我写的鬼故事一起发了上去。”
“其实,你不发这个帖子,同样可以将自己的鬼故事发到网络上的那些热门帖子里啊,何必多此一举呢?”小陈感到有些不可理解。
“我原来也发过,不过很快便被帖子的主人删掉了。在人家的地盘里,根本没有容身之处啊。”张天叹了口气说,“我当时在网吧把这个帖子发上去后,发现一起在网吧上网的,还有我们单身宿舍楼的几个同事,于是我顺手通过QQ把地址发给了他们。”
“就这么简单吗?”小陈问道。
“具体的经过就是这样了,我除了发那个帖子,什么事都没干过,这个我可以发誓。”
“那我们第一次找你,你为什么不承认发帖呢?”
“当时我担心你们怀疑我是凶手。因为帖子发出来没多久,王晓聪的屋里便发现了美人头像,而我的那个帖子也被人们传得纷纷扬扬,我也隐约听到过一些议论,有的说发帖子的人一定是凶手,也有的说画美人头像者和发帖者是同一个人……听到这些议论,我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后来是怎么想通要告诉我们的呢?”
“我这两天想了很多,我有一个预感,发那封邮件给我的人,一定与富豪小区的凶杀案有关,而且他一定是我身边的人。我现在不把这些情况告诉你们,我担心自己以后也会遭受其害。”
“为什么他一定就是你身边的人呢?”
“我是外地人,在这里交际圈很窄,除了同事,和外面的人很少来往,一般的朋友,不会匿名发那种邮件给我,而且很明显的是,这个人发的邮件是冲着富豪小区的凶杀案来的。”
“嗯,你说得没错!”老毕点点头说,“你能告诉我们,你认为这个人是谁吗?”
张天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名字:“李正!”
“你为什么觉得是李正呢?”小陈问。
“我只是一种感觉,不过,这种感觉也不是捕风捉影。最近,我觉得李正有些行为很反常,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噢,他有哪些不正常的行为呢?”老毕很有兴趣地问。
“王晓聪屋里发现美人头像后,李正似乎变了一个人,他表现得很沉闷,很消极,和单身宿舍楼的同事们也逐渐疏远了。有一次,我和孙一平他们在楼道走廊上讨论那个美人头像,我说画那个头像的人一定是凶手,他和富豪小区的那个女人一定是情人关系。刚说了没几句,李正便气冲冲地从屋里冲出来,大声说:‘不要在这里胡乱说好吗?你这样说,会让警察怀疑到咱们头上!’我说:‘怎么可能呢,反正咱们又没杀人,行得正,坐得端,随便他们怀疑好了。’‘反正你就是不能乱说!’他丢下一句话,黑着脸回到屋里,并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从这件事我就觉得,他心里一定有鬼,否则他不会那么害怕我们议论。”
“他还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听说他最近和女朋友分手了,但有人看到他们有时还在城里约会,还有,现在他经常夜不归宿,给人感觉有些神神秘秘的。”张天说,“反正我觉得他最近很不正常。”
“还有吗?”
“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希望你们不要把我的这些话告诉李正,否则他会对我恨之入骨。”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保密的。”
“那我在网上发帖的事,你们还追究责任吗?”
“那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过,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抓到那个神秘的幕后人。”
张天点了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似乎一下落了地。
“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富豪小区发生凶案的那天晚上,你们单身宿舍楼出现过异常现象没有?你当时有没有听到或看到过什么?”老毕问。
“那天晚上我一直写东西,差不多十一点半才入睡。睡到半夜,不知谁关门的声音把我惊醒了。我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我起来后,听李正说王晓聪已经回老家了,昨晚关门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再后来,我便听说富豪小区发生了凶案。”
“现在有一种说法:王晓聪被富豪小区的那个女人打了一个耳光后,一气之下,当天晚上潜入小区杀了她,为了制造假象,他把死者的血涂抹到宿舍的那个头像上,然后匆匆忙忙回了老家。你如何看待这一说法?”
“这不可能!第一次你们找我的时候,我就说过,就是借一百个胆给王晓聪,他也不敢杀人,我觉得他是被人陷害的,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啊。”
“好!今天的询问就到此为止吧,请你回去之后,继续关注一下单身宿舍楼的情况,随时把可疑情况报告我们。”
张天瘦弱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后,屋里的氛围一下热烈起来。
“现在的情况更复杂了,李正说王晓聪是凶手,而张天又说李正是凶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小陈摸了摸后脑勺说。
“我觉得这两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都应该进行重点调查。”江涛说。
老毕没有说话,他拿过询问笔录,仔细看了起来。他一边看,一边用红笔在重点的地方勾画起来。
“毕老,我发了多次‘添加好友’的申请,可是那个所谓的‘飞天将军’根本没有回音,不知道他是没有上线呢,还是故意不理睬?”正在这时,小黎匆匆走了进来。
“我看他是不敢加你为好友,否则他上网的行踪就被你知道了。”小陈说。
“这个我早有预料,估计李正已经对咱们产生了防备之心。”老毕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烟说,“小黎,你们大头局长呢?他怎么还不把东西送过来?”
“毕老,不要着急,我来了!”朱大头一边说,一边大踏步走了进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小陈打趣说,“毕老一声召唤,大头局长就立即现身了。”
“哪里哪里,我琢磨着是毕老听到我的脚步声,才故意说那番话的。”朱大头把头转向老毕说,“毕老,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这样?”
“没错,咱们专案组这几个人,谁有你那么笨重的脚步声?大头啊,该减肥时当减肥,否则到时‘三高’找上门,悔之晚矣。”老毕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烟。
“你们看我这段时间忙得,都瘦得不成人样了。”大头拍拍自己粗壮的胳膊说,“放心吧,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这‘三高’,离我还远着哩。”
“你可别太骄傲!”老毕微微颔首,“化工厂所有人的血型都弄到了吧?”
“弄到了。”朱大头说,“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项工作的难度可不小哦。幸好化工厂虽然效益不好,但在每年招收新的职工时都要求体检,这些体检表保存得还比较完好。”
“那比照的情况如何?里面有没有血型与凶手相符的?”江涛和小黎迫切地问道。
“没有。”朱大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果然如毕老预料的那样,化工厂七八十号人中,A、B、AB、O四种血型都有,但却没一个与咱们在现场勘察到的凶手血型相符。”
大头说着,将一份比照的鉴别报告交给了老毕。
“是啊,要找到一个熊猫血型,还真是不容易。”老毕摇摇头说。
“现在化工厂所有职工的嫌疑已经完全可以排除在外了,那么凶手又会是谁呢?”小黎感到越来越复杂了。
“我想毕老心里可能已经有谱了吧?”朱大头看着老毕说,“越是最复杂的时候,毕老的心里越有底。”
“说实话,我这心里也挺乱的。”老毕揉了揉太阳穴说,“看来我得做个检讨,这段时间,咱们在美人头像和那个鬼帖上花的时间和精力太多了,这是我的错,不该在此花这么多的时间。不过,这也说明凶手太狡猾了,他让咱们绕了很多圈子。如果不改弦易辙,及时把破案方向拉回到正确轨道上,这个案子的侦破便会遥遥无期,咱们也对不起撞墙自杀的王晓聪。”
“毕老,请你说得明白一些吧,我怎么听着一头雾水呢?”江涛说。
“毕老的意思是说,那个鬼帖和美人头像都是凶手用来迷惑咱们的烟雾,如果一直陷在这两件事情里,恐怕很难找出真凶。”小陈解释。
“不过,他制造的这些烟雾,也从侧面为他的罪行作了佐证。”老毕说,“那个神秘邮件和美人头像,以及后面发生的一系列问题,都可以说是他罪行的延续。”
“你的意思是说,发邮件的人和画美人头像的人,是同一个人?”小黎问。
“没错。”老毕点了点头。
“毕老,下一步怎么办?你赶紧布置吧!”朱大头催促。
老毕没有说话,他把手里的烟头放到烟灰缸里,重重地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