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选拔投票那日,诸芨没有去。
白芨光是在她身体里看着就心急如焚:随便谁当掌门都好,最重要的是寻得线索尽快去找镇山剑。
诸芨消极怠工,白芨着急也没有用,她完全控制不了诸芨的行动,只能整日看着诸芨坐在树下一个人喝酒。
白芨:随便吧,没救了。
诸芨只会在桃林捧着酒碗醉生梦死,回忆着师兄妹三人以前的时光,她急也没用。
诸芨闭着眼睛休憩,直到头顶的光线被一片阴影笼罩。
她缓缓睁开眼睛,异常惊喜。
是诸朝师兄。
可诸朝与她想象中的反应不同,他面色阴沉,望着诸芨,连表面的同门情谊都维持不下去了。
诸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开口询问师兄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得后退了一小步,背部直接贴在了树上,硌得她发疼。
她吃痛皱眉,却发现诸朝仍然不做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盯着她。
眼前的人明明与脑海中师兄的身影重合,却丝毫不像她记忆里会温声哄她的诸朝。
桃林之下,静谧万分。
诸朝一袭白衣站在诸芨面前,他身后的本命剑释放剑气,昭示着剑主此时的心情。而诸芨背靠桃树,这种逼仄感让她十分不适。可她仰头与诸朝对视了半天,谁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诸朝很有压迫感地盯了她一会,终究是一甩衣袖,转身走出了桃林。
桃花被他挥出的气劲落了一地。
诸芨摆脱了蜷曲的姿势,从地上站起来,终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像落下的花瓣般,已然无法回到树上了。
白芨看着她连忙传讯给门内弟子,询问掌门竞选是否生了什么变故。
还不算傻,知道出事了。
由于被困在诸芨身边被迫看剧情,白芨无法做出任何推动剧情的事,只能被动地等待。
因为法术维持的缘故,桃林内无论是树上的桃花瓣,还是地上的落花,都不会枯萎。
白芨盯着地上观察了一会,突然发现有一股微弱的气流掀起了几片落花。
那股气流起初缓慢,越靠近脚下速度越快。白芨抬起头,只见一道银光似雪,破空而出,从远处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诸芨飞来。
白芨心道不好,有人要害诸芨的性命。
眼看着那道银光即将要穿过诸芨,自桃树后伸出了一双手臂,拽过诸芨把她拉到一旁,避开了这道剑光。
诸芨惊魂未定,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到那把熟悉的剑钉入她身后的桃树。
白芨回头一看——
桃树上的剑,是诸卿的本命剑。
诸芨怔愣了有段时间,这才慌忙起身去看桃树的情况:“阿碧!”
身后的桃树被诸卿的本命剑刺中,当下就维持不住身形。一袭红衣的少女倒在了诸芨的怀里,气息微弱。
桃树成精了?
只是仙门中,居然可以容纳精怪吗?
在桃树化形成少女时,树上的本命剑便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诸卿自林后一步一步走来,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人,语气轻嘲:“真是命大。”
也不知是在说那少女还是在说诸芨。
诸卿微微一抬手,本命剑就感受到了剑主的召唤,自动飞到他的手里。
他淡淡看了一眼剑身,心下有些奇怪,这剑身并未沾血。不过他并未在意,而是握着剑柄,剑尖直指诸芨。
怀中的少女昏迷不醒,最信任的师兄把剑尖对准了她。
诸芨只觉得脑中的那根弦,断了。
她近乎麻木般站起身来,向着诸卿的方向走去。
她一步一步慢慢上前,而诸卿的剑尖却是抖都没抖半分。
直到走到诸卿身前,仰着头去看他。
此刻剑尖离她不过三寸。
诸卿垂眸去看她:“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诸芨强行扯出了一抹笑容,仰起头来:“师兄不会杀我。”
她身体微微前倾,去触碰那泛着寒气的剑尖。本命剑贴着衣袍抵住诸芨,再往前一寸便会刺破她的肌肤。
本命剑是最知晓主人的心意的。
即便诸卿不愿受诸芨的威胁,也能感知到自己本命剑想要退后的情绪。
他猛然后退,将剑收回剑鞘。随后看了一眼诸芨身后的少女,冷下了脸:“这次我不会杀你,但她就不一定了。”
刺眼。
无论是地上少女鲜红的衣裙,还是此刻拦在他剑前的诸芨,都异常的刺眼。
从前他只觉得师妹是个乖巧听话的,只会跟在他身后,却没想到终究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挡在别人身前的人。
是他先入为主了,师妹先是清砚宗的长老,其次才是他的师妹。
因此在今日公布票数结果时,看见师妹与他们平票时,才会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与诸朝争斗,甚至拿出不少天材地宝以及功法给予弟子,换取更多的票数。结果到头来诸芨却在继任掌门中占据一席之地。
看到诸芨把那精怪护在身后,心中的怒气更是达到了顶点。
他冷眼环视整片桃林,提着剑转过身:“诸芨长老最好护住了你的小精怪,下次若是再见,便不会像今日这般走运了。”
“在仙门庇护精怪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桃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诸卿提剑走了,诸芨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少女面前,检查她的伤势。
少女此时已经从昏迷状态中醒来,看着诸芨靠近,竟微微别过头去。
诸芨探查着阿碧身上的伤口,见她的腹部被刺伤。她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瓶丹药,用灵力碾碎成粉末,敷在阿碧的伤口上,再用灵力淡淡护住。
少女虽别过头去,却一直在用余光注视着诸芨,却又在诸芨与她对视的瞬间移开了眼神。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知晓我的存在?”
诸芨点了点头,温声说:“一直都知晓。”她微微仰起头,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在我筑基前就见到过你,后来我经常来这片桃林,你经常在我休憩的时候出现。”
说完,她有些抱歉地看着少女:“你有名字吗?我从未问过你的名字,但在心中一直叫你阿碧。会不会很唐突?”
阿碧摇了摇头,有些局促:“不会的,我没有名字,我很喜欢阿碧这个名字。”
诸芨想了想:“不会很奇怪吗,你明明穿着红色的衣服,却要被叫成阿碧。”
阿碧轻轻笑了起来,整个桃林瞬间黯然失色,只剩下她一袭红衣张扬夺目。
“就要叫阿碧,阿碧好听。”
“那便好。要陪我喝酒吗?”诸芨道。
她心中烦闷,弟子已经回了她的讯息。掌门竞选并没有出结果,令她意外的是,她与诸朝和诸卿平票。
她无意于掌门的竞争。
阿碧拘谨地坐在石椅上,捧着酒碗小口小口地喝着。从前她只是看着诸卿师兄妹三个人喝酒,也好奇酒是什么味道的。后来她化成树枝偶尔能尝到酒碗里的酒。
只是从未和诸芨面对面饮过酒,这让她觉得十分紧张。
两碗酒下肚,诸芨的话也多了起来:“今天的事,谢谢你。”
阿碧柔柔地看着她,只是笑着,并没有说些什么。
正如同诸芨说的那样,她们认识很久了,她也守着诸芨很久了。宗门内没有危险,她能做的也只是为诸芨挡挡风。而如今总算能够帮到她了。
她很开心。
只是诸芨最近的情绪很不好,阿碧知道她在为师兄的事情苦恼。
她纠结地捧着酒碗,好半会才开口:“我可以和你一直呆在一起吗?”像是怕诸芨为难,她连忙说道,“我会变成桃木簪,不会让人看出来自己的真身的。”
说罢,放下酒碗。
一簇桃花瓣拥着她的身体,等花瓣落下时,桌上剩下一支形状古朴的桃木簪子,香气淡淡。
诸芨凝神观望了片刻,将桃木簪拿在手中。
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气息来看,都辨别不出桃木簪是精怪变成的。桃木簪质地很硬,拿在手里略显沉甸。
诸芨将头上原本的木簪取下,换上阿碧化作的桃木簪。簪尾带了三瓣桃花,增添了一丝艳色。
她决定要找两位师兄好好谈一谈。
桃林是她的避世桃源,但总归要出去面对现实。
如若两位师兄能重修于好,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掌门之位,她不想要;镇山剑,她亦不想得。
此时的清砚宗后山。
喻永朝冷眼看着与自己相同长相的诸朝提着剑在于诸卿交手,傅正卿亦是观察着诸卿使用仙门功法的模样。
后山的树因为剑气的释放,被斩出了一片空地。
两位合体期的长老动起手产生的毁灭力极大,如若不用阵法压制,整个清砚宗的山恐怕要坍塌一半。
诸朝和诸卿并没有因为同门的情谊而手下留情,反而招招致命。诸朝的修为略高于诸卿,几个回合下来,诸朝逐渐占了上风。
等到诸芨赶过去时,正看见诸朝的剑气即将打在诸卿的身上。
“不要!”
诸芨抬手,一阵清风自指尖出,将剑气偏移了些许,几乎是擦着诸卿的脖颈而去,打在后山的树上。
又一棵树轰然倒地。
而诸卿抓住这个机会,手中的剑刺入了诸朝的胸膛——他本来打算一换一,倘若诸朝的剑气击中他,自己手中的本命剑也能刺中诸朝。
而诸芨的出现,让他占了上风。
诸朝白衣染血。
他无悲无喜地看了一眼诸芨,内力一震,将诸卿的本命剑震出体外。
诸卿毫不在意地一笑,虚空一抓,那本命剑便回到了他的手中。诸卿满意地看了看剑上染红的血迹:“我的好师兄,这剑尖上沾了三日鸩。若是再不去解毒,这掌门之位我可就笑纳了。”
三日鸠。
顾名思义,三日鸠毒发作时间为三日后。此毒无色无味,发作时如烈火焚身般疼痛难忍,最后化为灰烬。唯有药王谷中药圣方能延缓此毒发作时机。倘若中毒之后运行内功,会加快毒发的时间。
喻永朝此时和诸朝的身体共了感,诸卿这一剑刺的他也疼了一瞬,五脏六腑也开始像有蚂蚁在啃食般疼痒。
他暗骂了一声。
若是御剑赶到药王谷,三日内足矣。可若是不能动用内力,三日的时间远远不够。
诸朝也没想到他会使用这种阴险的手段,捂着伤口,转过了身,御剑迅速离开后山。
在毒发之前赶到药王谷,尚能有解决的办法,因此他一刻时间也不能耽误。
诸卿握着本命剑,直到看到诸朝消失在天际,这才转过身看向诸芨。他扬起一贯的笑容,朝着诸芨的方向走来。
“现在轮到你了,我的好师妹。”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快回到主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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