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镜花

每隔数天,村落中的魔修便会听见辟心铃响起,辟心铃响的时间越来越长,证明闯塔的人层数也越来越高。

伽蓝塔第二十九层。

白芨和这层的邪魔纠缠了整整十天。越是接近上层,邪魔的实力越强,而且也就越具智慧。

在成功战胜了二十九层的邪魔后,白芨感觉金丹的瓶颈松动了。

上辈子她结婴时被关在寒冰潭,因此雷劫迟迟未落,等她突破出窍期时,雷劫滚滚而来,比寻常突破时凶猛了一倍。

还好玉昆弟子有法宝护身,雷劫并未给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肉身的受伤在所难免。

如今在魔界的伽蓝塔结婴,雷云并未被阻挠,聚集在伽蓝塔上空,隐隐有要劈下的趋势。

白芨闭目盘坐在地上,调息着自己的体内灵气、魔气,为结婴做准备。

喻永朝一直呆在一层休憩,感觉到天上雷云翻滚,这才睁开了眼。

短短两个月,小师妹竟然突破数阶,甚至快要结婴了。

他先是感知了师妹的位置,惊讶了一下,随后脸色一变,连忙起身。

这里是伽蓝塔,若是雷劫劈到塔身……

后果不堪设想。

伽蓝塔的法阵由佛修绘制,关键阵法更是由佛子善清布下。后来善清圆寂,其他仙门的修士和魔界的修士加了固。可是天道的雷劫凶猛,谁能确定雷劫会不会破坏伽蓝塔的法阵呢?

“师妹,停下。”

白芨正在调理体内暴动的魔气,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了眼。

面前的大师兄神色罕见地严肃,言简意赅“压制修为,先闯三十层,离开伽蓝塔。你要结婴了,雷劫不能劈在伽蓝塔。”

通往上层的阶梯浮现在他们面前,白芨强忍着自己魔气的窜动,站起身来。

她的背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从肩颈处一直划到右腰。血从衣裳间不断渗出,被束带缠住做了个简单的处理。

“罢了,我同你一起上去。”

他本来不愿进入三十层,可白芨的状态实在是不够好。

终是觉得白芨身后的血迹碍眼,折扇并拢,轻轻在空中一点。

“止。”

身后流淌的血液渐渐凝固,甚至伤口处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喻永朝跟在白芨身后,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

“多谢大师兄。”白芨深知师兄对她的帮助极大,拥有良好的状态闯上层的塔和带着满身伤闯塔的遭遇可谓天差地别。她不敢多耽误时间,并未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只是她踏上三十层地面的那一刹,整个人一瞬间僵住了。

面前并不是如前几层伽蓝塔般,一进入便是漆黑的场景。

这画面她太熟悉了。

一种自血液里沸腾的感觉,燃烧着她的整个灵府和识海。

喻永朝在她身后,见她没有往里走,并不觉得意外。他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双手避开了白芨身后的伤口,轻轻一推,直到看见白芨从他面前消失。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扰得他皱紧了眉。

若不是师妹突然破阶,他也不愿意来三十层。

眼前是一片漆黑,还夹杂着无数的谩骂声。喻永朝握紧折扇,整理了下刚睡醒凌乱的衣摆,这才踏上三十层的地面。

白芨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下,随后掉下了登仙崖。

奇怪的是,从那么高的高度摔下来,身上居然一点伤也没有。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傍晚正是邪魔作祟的时刻。白芨摸摸身后的剑鞘,本命剑可能是在与她掉下来时遗失了。

得尽快回到玉昆宗才是。

不知为何,明明是逢魔之刻,登仙崖下应该会有很多魔物。可是转了两圈,也没遇到一只魔物,运气好的离谱。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枕月剑,御剑回到玉昆宗。

身后是满是瘴气与魔气的魔渊,白芨没有多看一眼,朝着远离魔渊的地方走去。

师父和长老说,污浊之气影响修炼。

要尽量远离。

夜露寒凉。

白芨靠在树下,再次尝试感应自己的本命剑位置,枕月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始终感应不到。

今夜的月亮很圆。

在没入仙门之前,母亲常抱着她一起看月亮。后来测出了剑道天赋,斩了尘缘,去玉昆学剑,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也没有仔细看过这柔情似水的月亮。

母亲总说,成了仙就好了。

可是仙人不喜欢七情六欲,也不懂去看这温柔的月亮。

在玉昆宗,总是在修炼和接任务。这是白芨少有的能放松自己的时间,她格外珍惜。

白芨靠在树下闭着眼。

祝景之赶到登仙崖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芨在月光下休憩的样子。

师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他慢慢放轻脚步,没敢去惊扰白芨。白芨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着,像一对振翅的蝴蝶。

在得知林问夏嫉妒师妹把她推下登仙崖的消息时,他心急如焚,御剑赶到了登仙崖下。

还好师妹没事。

祝景之安下心来,也学着白芨的样子,轻靠在树上。

按理说,尽快地同师妹回仙门才是最要紧的。鬼使神差地,他陪着师妹一起靠在树上。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了一样。

他也慢慢闭上了眼。

其实白芨早在祝景之靠过来的时候就醒了。她本就没有睡着,又一向警惕,在听到轻微的动静时就回过神来。

那气息她非常熟悉。

是师兄的。

白芨没有动,也不敢动。师兄这样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其实很少,多数时候是看她练剑。师兄的剑法很好,有时也会来指导她,她格外珍惜这样的机会。

不单单是学到了剑法,更是因为是见到了师兄内心欣喜。

她私心想,要不就继续装睡吧,这样还能多和师兄呆一会。若是醒了,师兄一定会把她带回宗门,然后离开的。

两个人各自怀着心思,一同靠在树上。

也不知是什么时刻,白芨真的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刺目的阳光升起,这才睁开眼。

祝景之正含笑看着她。

“师兄。”她慌忙起身,施了个清洁术清洁自身。“是要回宗门吗?对不起,耽搁师兄的时间了。”

“无妨。”祝景之淡淡开口。

白芨摸了摸头发,确认没有翘起来什么可疑的东西,这才松出一口气。

“对了师兄……我的本命剑丢了。”她有些苦恼,“可能是从崖上坠了下来,与我分开了。这附近我找遍了,也始终感应不到它。也许它落入魔渊,进入魔界了。”

祝景之点了点头,感觉有些奇怪。本命剑与主人的感应是始终存在的,既然感应不到,就一定是出了什么情况,也许真的落入魔渊了。

只是看着她孤零零的剑鞘,总觉得有些别扭。

“我这几天先替你寻把剑用,过些日子我去魔渊帮你找找枕月。”他从身后抽出碎星,灵气加持,率先踏上本命剑。

“上来吧,我们先回宗门。”

御剑飞行的速度,到达玉昆宗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白芨站在祝景之身后,从空中俯瞰着登仙崖下。

这是她第一次站上碎星剑。

看着山崖下的武器,以及崖边险峻的高度,不知怎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徒步从崖底行走到玉昆宗,却要花费整整三天三夜。

她被自己奇怪的念头惊到了,甩了甩脑袋。

一定是最近太过放松,竟有空去想这些奇怪的东西。

祝景之一直留意着身后的白芨。

他御剑御的平稳,怕师妹不舒服。碎星剑上也就三尺的距离,他和师妹靠得很近。身后的人歪头去看空中飞过的鸟儿,两人衣料的摩擦声在他耳边无限放大。

他只得加快速度,一路向戒律堂赶去。

祝景之带着白芨踏入戒律堂时,林问夏正在挨鞭刑。

残害同门在玉昆宗的律法中,是放在前三页的大罪之一。

玉昆律法记载:残害同门者,受三十鞭刑,废玉昆心法,逐出师门,终生不得修炼。

师父和长老们都在,冷眼看着林问夏受刑。

“林问夏,你可知罪?”

“知罪?知什么罪!我就是嫉妒她修为涨得快,资质比我好,还能得到所有人喜欢。”林问夏满头因为疼痛产生的冷汗,披散着头发,恶狠狠地瞪着白芨,宛如一个厉鬼。

“不知悔改。”徐白冷哼,冲着施刑的弟子摆摆手,“既然这样,就生生挖了她的金丹吧。残害同门的人,留在修真界也是个祸害。”

众人没有留在戒律堂,白芨也和师兄一起准备离开。就在踏出戒律堂的门时,身后的林问夏又挨了一鞭子,刺耳地尖叫。

“白芨,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真是聒噪。”小师弟弹指施了个法术,身后的林问夏瞬间被噤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师姐,没事吧。”他关切地拉住白芨的衣袖,愤然不平:“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还好师姐没有事,不然我非替天行道杀了她不可!”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她想照往常那样拍拍师弟的头,但是不知为什么,手伸到一半了,却只拍了拍师弟的肩。

“我先回去了。”

师父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送了她很多防身的灵器。师兄又给她寻了一把好剑,据说是他在演武场守擂赢来的佩剑。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被喻永朝抓去给芨芨草做月饼了。

喻永朝:好吃吗?

芨芨草:恩……师兄原来你还会做月饼?

芨芨草尝了一口,面色扭曲:怎么是五仁的?

喻永朝啊了一声,说得云淡风轻:我捉了五个人包的,可不就是五仁馅吗。

芨芨草: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