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水浒传》里的女人基本上很少有家庭幸福的,区别就是有的主动有的被动,而其中张贞娘显然是后者。
她与林冲都是东京本地人,衣食无忧还琴瑟相和,成亲三年即使没有孩子但从未有过争执,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幸福下去,结果在上香的时候碰到了高衙内,之后便彻底跌落深渊。
作为一个古代的弱女子,她也不是没想过反抗,面对高衙内的压迫,她早就做好了与丈夫同进退的打算。然而,最终等来的却是一纸休书。
林冲发配前最后留下的话其实很有意思,“……青春年少,休为林冲误了前程”,谁的前程?张贞娘的前程吗?林冲自己身为八十万禁军总教头都被揉圆搓扁,谁又能护得住张贞娘?
大概率是在林冲看来,高俅迫害自己完全是因为妻子,只要分开后,他就能不被迫害。
只是如此一来,所有的压力便都转移到张家父女身上,可以想象张贞娘收到休书的那一刻,该是有多么绝望。
当然了,想是这样想,赵淳楣却并非在怪林冲,他本身也是受害者,人在被逼到极限,下意识去选择自保也无可厚非。
只是对于这样的张贞娘,不禁让同为女性的她万分同情。
犹豫了一下,赵淳楣还是将蹲在地上痛哭的张贞娘扶起,安慰道:“娘子断不可这样想,张教头舐犊情深,如此就是为了你能安乐,若真委身那贼人,岂不是浪费了父母的慈爱之心。”
哭了半天,张贞娘略微冷静了点,听到赵淳楣的规劝,擦了擦眼泪,有些惭愧道:“让赵娘子见笑了,奴家不争气,累及家人不说,都这时候了还如此软弱。与赵娘子相比,实在是不堪。”
“你不用与我比,说实话,我要是遇到你这种情况估计人也麻了。”赵淳楣苦笑,与西门庆这种土财主不同,高俅可是朝中排得上号的大人物,被其盯上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张贞娘还是头回听到“人麻了”这种词,细细想后觉得非常形象,她现在可不就是“麻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几个月以来第一声笑。
见其还能苦中作乐,赵淳楣也放心了些,拿了点银钱给丫鬟锦儿,让她去置办桌席面,今日自己请客,大家痛痛快快吃上一顿。
不管之后怎么样,日子还要继续。
……
“啪”伴随着棋子落下,男人笑眯眯地开口,“叫吃。”
少女皱着眉头全神贯注盯了许久,半天,有些颓然道:“不下了不下了,认输!”
闻焕章摸着自己的短须,颇为自得道:“余在十年前曾经与京中参加棋社比赛,与几位国手厮杀不落下风,李逸民年轻的时候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李逸民乃是当朝著名棋手,所著的《忘忧清乐集》十分受追捧,光靠卖书的钱就能在东京活得很滋润。
少女,也就是赵淳楣与闻焕章混熟了 ,见不得他那副炫耀的样子,故意开口道:“哦?也不知李逸民现在在哪里?”
闻焕章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李逸民因为围棋下得好,人也机灵会说话,得了官家赏识,经常出入皇宫,早早实现了财富自由。
想来那一批人中,也就只有闻焕章过得最是寒酸。
其实仔细思考一下 ,倒也不觉得奇怪,闻焕章虽然才高八斗,但性格却极为孤傲,就好像在原著中,自己提的建议不被高俅等人采纳,干脆就当其甩手掌柜不管了。如此性情,在遍地阿谀奉承之辈的大宋官场是绝对不可能受待见的。
如此倒也给了赵淳楣可乘之机,她这些日子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跑到闻焕章这儿套近乎,目的就是为了劝说对方出山帮助自己。
虽然现在卫生纸这点业务她能处理得来,但随着之后工作量的增加,想必会一日比一日繁忙,而这时候一个好的副手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闻焕章人品能力都没话说,年轻的时候又曾经去大宋各地游览过,眼界见识同样不一般。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是一个非常开明的人。赵淳楣穿越至今,接触的每位都多多少少因为自己女子的身份而区别对待,或轻视或照顾,唯有闻焕章,没有丝毫忸怩闪躲,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与这种人合作,估计能轻松不少。
不过面对赵淳楣的邀请,闻焕章本人倒是显得十分冷淡。他能力这般强,真要是专心为功名利禄,随便找个高官上门当门客都能衣食无忧,现在无非是等待机会。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才是世人的普遍认知。
不过嘛,因为觉得赵淳楣聪明有趣,再加上有恩于自己,闻焕章也未赶她走就是了,慢慢的,两人逐渐相熟,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意味,偶尔还能互相开些小玩笑。
正收拾着残局,突然,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笑嘻嘻地从里屋跑了出来,见到赵淳楣,惊喜地叫了一声,“阿姊!你来啦!”
赵淳楣招呼她过来,从怀中掏出两袋松子糖塞到小姑娘手里,看着对方可爱的模样,不禁眯起眼睛。
是了,这正是当日她在瓦舍里救的孩子,名叫阿秋,因为闻焕章妻子死得早,他还并未再娶,孤身把阿秋拉扯大,平日里为了方便只充男孩儿教养。也许是因为之前的搭救,小阿秋非常粘她,每次都要说上好久的话。
可能也是察觉到女儿的孤单,闻焕章并未打扰二人,直到赵淳楣提出告别,方才开口:“我见你这一阵子在城里四处打听玉料,可是想打什么东西送人?”
赵淳楣痛快地点头,也没迟疑,将自己想跟小王都太尉搭上线的事说了出来。
闻焕章听罢沉思片刻,缓缓道:“王敬卿这个人见惯了富贵,你若只寻些普通昂贵的料子怕是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京中有家“生烟阁”,里面供奉着几名大师傅,你去找他们,顺便从那里买玉。不过嘛,别怪我没提醒你,之前我认识的一位朋友曾在那儿填购了一套摆件,差不多要城南的半套房子,外加两三成的工艺费。”
“那不是最少也得5000贯!?”赵淳楣脱口而出。
闻焕章一愣,旋即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你下棋不怎样,算学倒是不错啊。”
赵淳楣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市侩了点,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好说好说,多谢先生指点,我之后就去打探一二。”说罢就此告辞。
回去的路上赵淳楣盘算了下自己身上的资产,虽说这段时间挣了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拿出去扩大生产,现在手中能调用的也就一万来贯,听上去是不少,可实际上这些钱最多只能在城南买套小房子,想要盘下来个大点的店都不够用。
“还好没搬家,不然钱还真不一定够。”赵淳楣叹息,此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开封米贵,居大不易。”
说起来,还是挣得不够,卫生纸虽然在京中爆火,但能用的起的还得是中产阶级,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肯定是便宜大张的草纸更合适。何况现在自己还处于一个垄断的阶段,待秘方被人破解,其他纸商也开始从事,那利润估计会进一步缩小。总体看来,这更是一个偏向细水长流的买卖。真想要赚大钱,还是得找其他营生。
至于是什么,赵淳楣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之前也说过,在制作卫生纸的途中,为了使纸张更加亲肤柔软,她在里面加入了芦荟汁。其实正常的话用芦荟精油效果更好,不过因为缺少工具,这个计划暂时作罢。
基础的精油并不算太难获得,蒸馏器皿赵淳楣上辈子在学校做实验的时候就曾用到,对于原理也能说出一二,都做到这步了,穿越者必备挣钱神器——香水的诞生也就自然而然了。
大宋本就是一个对熏香十分痴迷的朝代,相信香水这东西不愁销量。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不同于卫生纸,此时的熏香行业牵扯甚广,不少王公贵族都有产业,冒然去动这块蛋糕,之后若真有人生气,也不知自己扛不扛得住。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说起来还是要找关系,买玉料的钱该花还得花!
想清楚的赵淳楣不再犹豫,直接找到了闻焕章说的那家生烟阁。
才一进去,她就立刻感受到了不同,与乱糟糟的集市不同,生烟阁内十分冷清,两个穿戴整齐的接待人员站在门口,见到赵淳楣上前轻声询问可是有什么需求,态度认真地让少女以为自己来到了上辈子的高级会所。
“我能先到处看看你们的东西吗?”赵淳楣并未直接说出来意,而是提出想要先观察一下。
店员都练就了一双火眼,见其衣着气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自然不会拒绝,将少女领到里屋。
屋里大大小小陈列着几十种精美玉器,赵淳楣看得眼都花了,不过这里面也有好有坏,其中一对白玉雕的瓶子吸引力她的注意。刚想伸手去碰,突然,有人抢先一步将其牢牢接过。
赵淳楣回头,只见一面皮紫黑,额头上一块老大青色胎记的男子冲她微微点头,“对不住了娘子,这是在下之前预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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