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外面天刚蒙蒙亮,刘大夫便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跑到马行街北的某家铺席,跟做贼一样小声对着老板道:“怎么样?东西都到了吗?”
所谓“铺席”,在大宋指的是商店,这家老板在此地做了十来年,最近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遇到,不过嘛,时间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都到了,我昨晚就给您打包好了,省着点儿够用半旬的。”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老板笑嘻嘻地把东西塞到对方怀里。
刘大夫露出满意地神色,痛快地付了钱,之后飞快离开,然而才走两步,就被人叫住。
“刘都!你抱着什么呢!”
刘大夫身子一僵,胆战心惊地回头,望着背后的中年男人,欲哭无泪道:“沈行首,你咋一大早就在这儿。”
“不过来怎么抓住你们!”沈行首冷哼,之后有些痛心疾首:“你说你,一个医者,明明知道这东西是骗人的,还过来买!你让病人看见怎么说!”
刘大夫试图狡辩,“我是买来研究的,自己先用一段时间,然后用亲身体验去反驳无良商户!”
“行了行了,快点走吧,可别让人瞧见。”沈行首懒得与其废话,叮嘱下不为例后便放他离去。
等到人彻底消失不见,沈行首方才转身进入铺席,用与刘大夫同样的语气紧张兮兮道:“给我也来一份。”
目睹了这一切的老板:“……”
如此情景发生在大宋都城每一个角落,而直到现在,赵淳楣才真正体验到,自己生产的卫生纸是真的火了。
赵淳楣当时将卫生纸跟痔疮联系在一起,只不过是灵光一闪。事实上,由于缺乏治疗手段,历史上许多名人都饱受痔疮困扰。比如大明首辅张居正,传说他当年就是为了治疗痔疮所敷的药材药性非常的猛烈,最终没控制好量不治身亡。
听起来有些可笑,但这里面却传达出一条十分重要的信息——在古代痔疮这种小病是真的会死人的!所以,当得知有一种能预防痔疮作用的医用产品问世,而且价格还不贵,许多人自然心动了。
如此东京城中的许多大夫却坐不住,站出来驳斥赵淳楣是个江湖骗子,医馆行会的沈行首更是联合了许多医者,集体表明没有任何的研究能证明卫生纸这种东西可以治病。然而此举却大大增加了卫生纸的名声,许多人都因为好奇而去买了点试试,觉得还不错就纷纷回购。
如此庞大的订单量之前的那个小作坊肯定是不够了,赵淳楣又将旁边的一家租了下来,继续增添了些人手,扩大生意规模。
不光如此,她还积极推陈出新,接连推出了卷筒卫生纸、卫生纸抽以及带着花纹香味儿的高级卫生纸,每一种都销量可人。
再这样下去,相信一年之后,她就能把广告语从“痔的克星”改成“美好生活的必需品。”
“卫生纸大亨”赵淳楣挣到钱后,便开始着手改善生活。首先居住的屋子暂且是不打算换,难得选了个出行方便邻里又和睦的地方,要买房子的话,考虑到未来的靖康之变,算起来也不怎么合适,就这样暂时住着。
不过衣食方面倒是讲究了不少,之前没去上的樊楼也转了一圈,还隔的老远看了一眼大美女李师师,只可惜围观的人太多实在挤不上去。想来除了景色好点儿,樊楼给她的吸引力还有没普通瓦舍要好。
说到瓦舍,自打作坊稳定下来,赵淳楣的工作量就下降不少,除了隔几日要去调配一下造纸原浆,剩下等着数钱就行。她天生闲不住,眼看着这边稳定了,就想立刻开展些别的行业,但苦于没有头绪,所以又恢复到之前四处闲逛的样子,希望能透过观察大宋百姓生活来汲取灵感。
这日无事,她又来到了桑家瓦子听书,此次台上讲的依旧是个志怪异文,不过与上次不同,赵淳楣已经可以十分淡然地欣赏起来了。听到故事高、、潮处,甚至与周围人一同放肆大笑起来。
到最后笑得口都干了,连忙跟跑堂的要碗煎茶。
说到煎茶,这算是赵淳楣穿越以来比较喜爱的吃食了。全名“煎点汤茶药”,算是保健品的一种,最常见的是将茶叶与绿豆山药麝香等一起捣碎像煎药一样放到文火上煎煮。时间越长,味道越好。
宋人对煎茶的迷恋已经到了某种地步,早中晚都要喝,街上遍地都是。赵淳楣最开始还有些接受不来那股子中药味儿,然而时间久了,也跟着沉浸其中,并且十分热衷去各种卖煎茶的地方探店。
没一会儿,小二就端着个硕大的托盘走了过来,除了煎茶外,还有其他各种小食,满满当当地铺了一桌子。
赵淳楣有些不解,与对方道是不是送错了?
“没有,是闻先生送与娘子的。”小二挤眉弄眼,笑嘻嘻地往左边指了下。
赵淳楣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俊美清瘦的中年儒生坐在不远处,见了少女望向自己微微拱手。
赵淳楣心中纳闷,自然也不会去吃对方送的东西。然而那男子竟直接起身,走到她面前,深深地行了一礼。
“多谢您救了我儿性命,娘子大恩,非只言片语所能言谢,鄙人感激不尽。”
赵淳楣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几个月前确实在这里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帮个幼童将卡在呼吸道里的东西弄出来,打量了下对方,好奇道:“你是那孩子的父亲?他之后怎么样了?无事吧?”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男人笑着解释,“在这之后我曾想着找寻娘子,几经问询却都无结果,最后只能选择最笨的方法,经常来此看能不能遇到。在下闻焕章,于朱雀门外南陵村教书,娘子若是有何吩咐,我必当万死不辞。”
赵淳楣刚想说没必要这么夸张,然而在听到其名字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震惊地看着对方,“你是闻焕章?”
男人点头,“娘子认识鄙人?”
何止是认识,对方虽然不是水浒一百单八将,但也算中后期一个比较出彩的人物。众所周知,《水浒传》是一本讲述好汉们的小说,里面的角色大多是武力值满点,智慧担当并不是很多。除了吴用朱武几个,最亮眼的恐怕就是这位闻焕章了。
赵淳楣依稀记得他本就在东京颇有贤名,后来高俅攻打梁山的时候曾聘请他为军师,闻焕章也出了不少妙计。假如真听他的,说不定结果能改写。然而可惜,整个上层军官狂妄自大,将其当空气,最后落得大败。而闻焕章本人后期也心灰意冷,回去教书了。
想到这里,赵淳楣几乎瞬间打起精神,招呼他坐下,并热情地为其倒茶,“认识,也不算认识,但先生大名,小女在家乡就曾听过,神往已久,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高兴得很啊。”
“娘子言重,闻某不过一腐儒,于东京混口饭吃而已,与您相比着实不值一提。”闻焕章自嘲苦笑。
他虽然言谈文雅,身上却只穿了粗布麻衣,就连听书的桌子也只摆了一盘炒黄豆,能看得出来,日子过得颇为窘迫。
赵淳楣就怕他无欲无求,听此赶紧道:“我哪里敢跟先生比!”
“未必吧,”闻焕章摇头,似笑非笑,“鄙人可没能耐在短短几个月里挣下这么一大份家业。”
赵淳楣愣住了,这回换她张嘴了,“你认识我?”
“原本是不认识的,但自打娘子进来之后,也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瓦子向来便是各种消息流窜的地方,您现在生意做得大,早就被各路人马盯住了。不光是生意上的事儿,连您宗室的身份,这一会儿都有许多人知晓了。”
这回赵淳楣面色是彻底变了,她原以为秉持着“财不露白”的原则,自己最近这一段时间做得还挺好,没想到一举一动都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好在其人心性坚定,沉得住气又能豁下脸面,几乎是立刻对闻焕章诚恳道:“还望先生帮我。”
闻焕章连连摆手,“切莫如此,娘子对我家有大恩,为您摆脱些许麻烦都是闻某人该做的。”
沉吟片刻,男人缓缓道:“想要安稳过日子其实也很容易。世人都看着你,无非是钱财惹人妒,但您宗室的身份同样让人顾及。京城那么多皇亲,可有哪家是娘子特别相熟的,最好身份高一些。”
赵淳楣有些尴尬,“我能说得上话的,仅有一家,宗正寺丞赵孝颖是我叔祖,之前送过一些礼,但终归不愿打扰,至今未曾上门。”
赵淳楣因为顶替了人家身份,平日里多少有些心虚,实在不想跟赵家人打交道。
闻焕章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心想到底年岁不大,虽然聪明有韧性,但在人情往来上还是生涩了些。于是态度更加温和,“宗正寺虽不大,但对于皇室却十分重要,因为有规定宗正寺卿不能为赵姓,寺丞已经是同宗里的最高职位,此人想来是有些份量。娘子去找对方合伙,让出几分利来,得其庇护,估计日后就不要紧了。”
赵淳楣知道之前是自己想简单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与闻焕章道谢后便起身离开,买了些礼品直奔赵孝颖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行文方便,原著中很多时间线都将被我篡改,但总体上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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