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呢?”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自己才想起现在所处的立场。
就绪果来看,这也是没办法的,虽然已经对柬埔寨内战的话题谈得很深入了,但就我本来的目的而言,我应该要早点打断这个话题,然后好好地从男人的口中套话,不这样做以得到有用的情报是不行的。
为了这个目的,是需要小心注意别让对手对我产生可疑的想法的。而我用两手重拍桌子的行为简直就可说是愚蠢的极致了。
(糟糕,再这样下去的话。就会演变成大麻烦了。)
男人两眼圈睁,直盯着我看。如果放着这个状态不管,恐怕不需要一分钟的时间,他的脸色跟眼神就会剧烈改变了。
“等等!不可以这样,这行为很糟啊!”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出这句话。
我的语气里怎么听都很紧张,而且,为了隐藏心中的动摇,我还特别把眉头皱起来,瞪着男人看。“喂,别慢吞吞的,快把桌子认真地整理好!”
我还说出这么严厉的话,明明会把锅子里的汤翻倒出来,全部都是我的关系。虽然我马上就脱口而出了,但这句话之所以这么说,全是因为刚刚看到那个男人不可理解的行动才让我说出来的。
他看到了所有的过程,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谎话,他还是“哎呀,汤汁溢出来了呢?”这么说着。然后做出了找面纸盒的动作。
他一定是对我突然大声叫起来的事情感到混乱,无论如何,总算是用很容易被看穿的演技。躲过了这个紧急事态,我跟平常一样地这么解释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边也跟着演才是上策。
他的反应很快就出现了。
“啊,对不起。那个,面纸、面纸。啊,原来在这个地方啊。”
他从自己背后的地板上拿起面纸盒,立刻就连抽了好几张,然后很匆忙地擦拭着桌面。这模样简直就像是看到“母亲的恶作剧”的小孩子。
对于这超乎想像的反应,我则是平心静气地接受了。
(这么慌张的样子,该不会是认真的吧?不,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这一定是他在演戏。)“真是的,这不就跟小孩子一样了吗?真是让人困扰呢!喂,也给我几张嘛!”自己也跟着一起演起来,跟他拿了面纸后,我也开始清扫起在地板上散落着的薄荷。
(……我,有儿子。虽然具体的记忆里只有一个而已,但不管是拥抱的触感,还是乳头被强力地吸吮时的感觉,我的身体还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是个母亲,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名字叫做淳。他是在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发生了交通事故,嗯……在那之俊,事情又变得如何了呢?)
由于中途就被拉回现实的缘故,最重要的关键点就在暧昧的情况下,拉下了布幕。
明明眼前都已经浮现出小猫害怕的鲜明表情,可是我孩子的长相,却只有模糊的轮廓跟发型而已。虽然我事故发生时的情况记得很清楚,但在那之后的过程却是完全记不起来。
(在送到医院之后,淳他……啊,不行!我真的完全想不起来。)
虽然最刚开始我有种很近、手就快要碰到他的感觉,但是从幻觉清醒过来后。就算我再怎么想要靠近他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我已经开始觉得焦躁、不安起来了。
(该不会,他就在病院里没有呼吸了吧……不,不可能。他绝对还活着,应该是在那里,等着我这个妈妈回去,然后再跟我道歉吧!)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就算早一刻也好,我非得找到自己的家不行。
男人将桌上擦干净后,就把床边的垃圾筒拉近手边。
(淳现在到底是不是健康地活着呢……眼前的这个人,他会知道吗?)
如果我跟他真的是恋人关系,那么他就一定会知道。我一想到这里,就变得更想要早一点询问他,想要压抑这种冲动实在是很辛苦。
(我不可以焦虑起来。总而言之,之前已经决定要先知道自己正确的名字跟地址了。但是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我一边问着自己,一边把面纸揉成球丢进垃圾筒里。
白色的球消失在蓝色圆筒里的瞬间,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嗯你这边有纸跟原子笔吗?”
“嗯?啊。有啊!”
正在整理桌子上餐具的男子手停下来,转头看我。
“你要做什么用呢?”
“要拿来做姓名占卜。”
“姓名,占卜……?”
他呆了一下,我很快就接下去继续讲。
“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可是从书里面学来的喔!嗯,就是拿标准四个字的全名来看,最重要的字是中间那两个字,把它们的笔画加起来代表的意思就是‘人格’,姓的两个字笔画相加就是‘地格’代表着年轻时候的运势。再把四个字的笔画全加起来就是‘总格’,它代表着晚年的运势,最后再把最上面跟最下面的这两个字笔画相加就是‘外格’,这主要是表示着家庭的运势。怎样,很值得做做看吧?”
为了掩饰我的企图,于是我快速地说着,然而要是被他拆穿是虚张声势的话,我整个人一定会愣在那里的。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情呢?把姓名占卜这种好像曾经听过的名字当做藉口,虽然是自己随便说出来举个例子而已……嗯,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且我不觉得现在说的内容全都是随口说说的。)
我好像有一点关于姓名占卜的基本知识。
(难道……我是个算命师?)
我的脑子里也浮现过这种想法,但如果要就此下定论还嫌太快了点。因为占卜从很久以前就持续形成风潮,这种程度的内容,就算普通人知道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嘿,原来如此。你还会这种宴会技巧啊!”
男人的表情放松下来,但并不完全是因为笑的关系。他的嘴角虽然稍微缓和了些,但我还是可以看到他的眼里浮现出困惑眼神的模样。
“嗯!这个占卜,说不定会很有趣呢!”
他点着头站了起来,然后朝着书桌走去。
笔记型电脑的液晶萤幕里,南方岛屿萤幕保护程式已经结束,而且电脑的电源被关了起来。男人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
我安静地放轻呼吸,直盯着他的背影看。
他穿着黑色运动服的身影很宽,一副很强壮的样子。特别是在他肩膀的肌肉更是高高隆起,就算是从衣服外面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被这个人……我被他抱过了。)
我又再一次回想起身体交缠时,那种栩栩如生的触戚。
床垫弹簧挤压的声音,彼此狂乱的喘息声、从自己嘴巴里叫出来的快乐呻吟声、两个人肉体结合处所传出来的淫靡声响。
随着这些混合在一起的声音,我全身又开始热情地燃烧起来了。
(我的身体……正在渴望他。)
虽然因为记忆丧失的冲击,而一时忘记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跟他现在应该已经立刻一起倒向床上了。
(因为我已经产生了这种感觉,果然,我们两人就是恋人关系……)
“yoshie小姐,她。”
我突然觉得一阵毛骨耸然,吓得我快要跳起来了。
“咦?那,那个声音是……”
我想他的确有叫我的名字,于是就小声地回答他,不过他就这样子继续下去。
“yshie小姐她好像要帮我做姓名占卜。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实在是很让人期待呢!”
(……他在对着谁说话呢?)
我往房间里面的每个角落彻底瞄过一遍,但是除了我跟他两个人之外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那么,他就只是自言自语吧!这样的话,不知为何……)
我正觉得混乱时,耳边突然传来笔在纸上写着字的声音。从他写字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准备写他自己的名字给我吧!“那个,麻烦也帮我把我的名字写在那里吧!”
趁着这个机会,我说出这句话。
“咦……为什么?”
他停下写字的动作,虽然没有回过头看这边,但是他已经听到了。
“我想也做做看相性判断。不管怎么说,我们不是在交往吗?就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再拿过来吧!”
喉咙觉得很乾,没办法好好地发出声音。
虽然知道这很勉强,但是无论如何我一定得要继续前进。
当男人维持着不说话的样子,再一次开始动手写字的时候,我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好!这样应该可以做到一些事情。写完自己的名字之后,这次是我的……哎呀?现在是怎么了?)
我听到“啪嚏”声。很显然地,是行动电话盖起来的声音。
虽然因为男人背对着这边,所以我没有看到他手的动作。但他应该是看了手机一眼,他从刚刚到现在为止,到底做了几次这样的动作呢……只听到振笔疾书的声音,他现在写的,一定就是我的名字吧!
(……手机的画面上,说不定贴了我的大头照。)
既然是恋人关系,这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行为。
(最近的手机,都搭载了把拍到的相片加上文字的功能。我记得,那好像叫做“便条功能”吧?在待机画面上贴了我的相片,如果他加了名字的话……)
就算是一点也好,如果字写错的话,姓名占卜的结果就会有巨大的变化。所以,他才会再一次地确认不是吗?
(不对……这果然很奇怪。他到现在为止已经把手机拿出来很多次了,然后瞄过待机画面。虽然是四个字或五个字的名字,但想要一下子就忘记,我怎么想都觉得是很困难的事。还是说我的名字是用上了难懂到看到没看过的字吗?)
就在我混乱地盯着他看的时候,男人已经从桌子上把纸拿起来,朝着我转过来了。
看着他走近的身影,我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
他胸口挂着行动电话的样子,虽然到现在为止都一样,但是就在行动电话旁边,我看到一支金属制的细棒正晃来晃去地摇动着。它的颜色跟电话一样是银色的。也理所当然是用蓝色的挂带绑着,也一样是挂在脖子上。
虽然知道他在脖子上绑着的结是两个,但是从他贴身带着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仔细一看,这并不只是单纯的金属棒而已,它的前方跟侧面各自有着好几个的按钮,而且上面还附有小液晶萤幕。
(那是什么东西啊?)
男人渐渐走近。
胸口上的手机跟棒子彼此撞击,发出了“锵、锵”的声音。
(嗯……啊,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是录音笔。)
这是一种不使用磁带的录音器材。就跟IC录音器材一样,这是把声音记录在机器本体里面的磁碟上,就算是价格便宜的东西,也是可以轻松录上十数个小时的声音。
(但是,为何……他会小心地把这种东西随身带着走呢?)
这个时候,我的耳朵旁,又重新回忆起刚刚几分钟之前的男人声音。
“yoshie小姐她好像要帮我做姓名占卜,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实在很让人期待呢!”
(那个是……在用这个录音笔,把声音录下来的声音吗?)
就在我这么思考的瞬间,我回想起有某个推论,可以把我到现在为止所感觉到的疑点全部都加以说明。
(的确,如果是这样所有的疑点就都说得通了,不过,难道他……)
“嗯,这给你。”我把头转向前方,在我的眼前,是一张白纸。
“啊……哎呀,谢谢。”
果然,还是得先解决这边的事,暂时停止探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把视线落到他拿给我的纸上。
他拿给我的纸,是一张B5大小的报告用纸。
最上面用横书的方式写着“姓名占卜”四个大字,纸的中间附近,则是用比刚刚小的字,写着一对男女的全名。
右边的是“关室冬树”,左边的是“辻好江”。
(辻好江……这边则是关室冬树……吗?)
连想都不用想,“yoshie”的汉字念法,就跟我一开始所想到的是一样的。“辻好江,辻,好江……辻好江。”
我用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重覆了好几次。
清楚知道自己全名之后,虽然我期待内心能够对名字发生某些反应,但不管我再怎么集中精神,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不但没有回复记忆的迹象,甚至还无法确定说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名字。
正因为事前的期待过大,让我的失望也很强烈。但现在,就算是只前进一步,只要有往前迈进的话就值得满足了。
“那个,从这里开始。又会变成怎样呢?”
“咦……?”
不知道什么超的,这个男人……不,“关室冬树”已经在我对面的布座垫上盘腿坐下来。“会变成怎样,又没什么……”
“喂喂,你别开玩笑了唷!”
冬树笑着,挥动右手。
“就只是叫我写下名字,却不帮我做姓名占卜。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诈欺嘛!”
“……是啊,的确是这样。我当然知道啦!你这么急,真的让我觉得很困扰呢!”看起来像是在口出恶言,但内心则是非常焦躁。可是,也不能就为这种事情道歉。“那么,我就早一点开始吧!”
我拿起纸跟一起被拿过来的笔,总之,就先把所有字的笔画写在汉字的旁边。
首先从男人的名字开始。“关”是十四画,“室”是九画,“冬”是五画,再来的“树”是十六画吧!
加算已经全部都整理好了之后,接下来是我的名字。
(嗯,“辻”是六画吧?“好”也是六画。之后的“江”……哎呀,这也是六画呢!这也就是说……)
我的指尖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写在报告用纸上的名字旁,阿拉伯数字的“6”正直直的排成一行。
“‘六六六’吗……我记得,在默示录里不是也有出现过这个数字……”
冬树眉头深锁,在这个数字跟我的脸来回看了几次后这么说。
他指的是新约圣经里的默示录。预言世界终结的这本书里,“六六六”是以“兽的数字”出现的。这个兽,最常见的解释就是恶魔……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冬树才会皱着眉头这样看我吧!
“不对,这个跟那个是不一样的喔!”又一次,我的嘴巴又开始擅自动了起来。
“不一样?”冬树歪头看着我。
“就姓名占卜的情况来看,用古字体的笔画来算是一种铁则。‘三点水’是‘水’所以是四画,‘辻’就变成了七画。也就是说,我名字的笔画,从上面算来是‘九六七’,绝对不是什么‘六六六’的唷!”
这种知识,到底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呢?而且最讶异的就是我自己。但是,话都已经说出来,就没有办法再收回了。
“那么,就从冬树这边开始做做看吧。因为是占卜,所以并不全只是说好事而已唷。你有所觉悟了吗?”
再一次地提醒,对方很快就点了头。
“首先,最重要的‘人格’是十四。哎呀,这可不是很好呢!十四是个凶数,这代表着家族的缘份浅薄、表现出孤独的样子。不过,你也不要因此觉得失落唷!‘地格’的二十一就是所谓的领导运。因为是这可是立于其他人之上呢!”
舌头动得越来越流利了。
“你的‘外格’是三十吗?这个数字也不能说是很好呢!接下来是最后的‘总格’一也就是今后的运势是那个,二十三加二十一是,四十四。”
我突然停下动作。
当然,我不可能把全部的数字吉凶背起来,但是我却记得四十四代表的意思。为什么呢?因为就姓名占卜来看“四十四”是最坏的数字。被称之为“家破人亡的数字”,代表并暗示着生病、失败、遭难、离别等等各种的灾厄。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说明了并不是所有的结果都是好的,但是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子的话题。这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你是怎么了呢?别讲到一半就安静下来,好好地把最后的结果告诉我吧!”
“咦?那个。因为,这个是……”
冬树的眼神稍微开始变得有点生气。
“我名字总笔画的四十四画,是这么不吉利的数字吗?”
“唔,不是,绝对不是!冬树,别自己随便地老是往不好的方向想像。这种性格得快点改过来。”
我毫不留情地说着。
变成这个样子的话,我就非得全部都扯谎才行。
我立刻开始从他名字的字的笔画组合当中,寻找出有没有好的数字。“室”的九画“树”的十六画相加,就是二十五。本来这样的计法就是徒劳无功,而且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为了要打破局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四十四是可以招来并且享有成功、幸福的吉数喔!只是呢,虽然头脑锐敏、才气纵横,同时也有着偏屈性呢!”
“倔屈……?”
“指的就是顽固,跟别扭的意思。怎样?你的人生从姓名占卜里全都被看穿了吧?”
“……嗯,的确是呢!”
冬树“噗”地一声笑出来,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我的总格是二十二呢!遗憾的是,这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数字,特别是有意志薄弱这个问题,换句话说,这也表示着是个太常吸引某些事情而导致灾难的运势。从我们两个人的相性来看,这不是最差的嘛!怎么办?好想找人帮帮忙啊!”
看到我用两手大动作的遮住脸,冬树笑了起来。
“……是这样的啊!这样,就只能说你真是不幸啊!”
“会这么不幸还真是对不起你啊!”
“嗯,别这么生气嘛……”
他一边笑,一边抓住垂吊在胸口的录音笔。
然后,用录音笔的最上端靠住嘴角。
“姓名占卜的结果已经整理出来了。”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我的人格是家族缘份浅薄,孤独。地格是领导运。总格虽然是能够招来成功跟幸福的相,但缺点就是顽固而别扭。所以,跟意志薄弱之类的女生,相性不好。就是这样。”
我一时之间陷入了茫然自失里。
我的感觉果然没有错。冬树使用录音笔来当作是日记的代用品。
这种举动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使用东西的方法是个人的自由。
但是,在那些举动里总让我觉得奇怪。因为不管再怎么想,都不算普通。
“嗯,那个……”
我忍不住开口问了。
“为什么,你要录音呢?”
“咦?你说什么?”
冬树已经把手从录音笔上放开了。录音笔就像个银色的钟摆在他的胸口上摇动着。“你现在把自己的声音录起来了吧!像‘姓名占卜的结果已经整理出来了。’这句话。”
“啊,你说这个啊?你想知道我录音的理由吗?这个当然是因为比用手写来得快啊!”对我来说,这答案简直有跟没有一样。
“用录音笔录音之后,在晚上睡觉之前,把当天的内容写在笔记上。嗯,有时候。也会有处理两天份量的事情呢!”
“这个……也就是日记吧!”
“是啊!”
“虽然我知道这是日记……不过,我却没办法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你是指那方面的事?”
“可是,不就是如此吗?把占卜的结果录音起来,嗯,我虽然知道你为什么录啦……可是在这之前的,你不是也说过‘yoshie小姐她好像要帮我做姓名占卜’的话吗?像这种事,就算不特别使用录音笔记录,只要稍微记一下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记一下,就可以解决了……”
他原本心情很好的笑脸,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我没办法进行记忆之类的动作,这你不是也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什么啊?”
就算我心里明白这是危险的行为,我还是渴望听到他的答案。
“因为我的脑子有损伤,就算是只是短短的五分钟或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也没办法维持这段时间的记忆。但是不知为何地只要我有个对象集中意识的话,也是可以保持比这段时间更久的记忆呢!”
“……咦?”我不由自主地叫出声音。
这个叫声是因为强烈的冲击吧!因为同一时间里,在我心中有个正在点着头的自己。就在刚刚我所假设的论点里,虽然感觉非常漠然,但原来他是“有着记忆上的障碍”这种问题啊!
虽然因为看了他滔滔不绝地讲出柬埔寨内战详细历史的样子,就自己用“怎么会,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这种理由否决了,但如果损害的原因是后天造成的话,恐怕就有可能会发生这种现象。
(只要经过五分钟到十分钟,记忆就会消失……)
我果然是没办法考虑到这种程度的重症。
虽然这样讲,但既然他这么说,我也可以找出好几个能够印证这种说法的情景。
首先在我脑子里浮现的,就是在跟米面相关的话题时。他平静地把几乎完全相同的内容重复说了两次的画面。虽然我当时觉得是因为他突然地从白日梦里醒过来的关系,让自己陷入恐慌常小之俊,为了回复到原来的气氛,特地又再一次地重覆等等的理由,但这个推论跟事实大不相同。
为了不让自己忘记正在煮汤,就使用了行动电话的行事历功能让警告铃声响起,理由也是一样然后……对了,就是那个厨房。
我终于知道在看到它一瞬间,所感觉到的违和感的原因了。
就是那圈宽网跟吊钩上的柜子。他运用着各种不同的器具,也花了不少心思整理让所有的料理用具能够一览无遗。把敲肉锤拿到某个地方,然后就这样忘记的话也是很可怕的。
每天确实记录菜单不会觉得无聊吗?那个时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记得是这样的——“如果忘记吃过什么,让早中晚老是吃一样的东西的话,营养会失衡吧!”
(也就是说他也算是丧失记忆了啊!从他的情况来看。就是完全没办法把现在所体验到的记忆累积起来。因为他在短短的数分钟里意识就会重置,在这个时间点之前的记忆就会消失。)
虽然小说是个很罕见的例子,但我记得也确实存在着像这一种的记忆障碍。这种事情因为是知识,所以我还记得。这是我在书里面读到的吗?还是在电视里看到的呢?……也说不定是我从谁那里听说到的。这种障碍的原因虽然主要是头部的外伤,但是也会有因为脑内出血等等症状而引发的情况。
(这叫做什么症状呢?这是……跟因为事故而撞到头,引发过去的记忆消失的逆行性健忘相对,这个是顺行……不,应该叫做“前向性健忘”吧!
就算是如此,这是多么讽刺的情况啊!丧失记忆的我,要从患着前向性健忘的男人口中套话。找出自己真正的身分这种事……真是太可笑了,简直就是漫画嘛!)
我打从内心深处涌现苦涩的笑意。
我肩膀晃动着,虽然嘴角正准备涌现笑容,但是才笑到一半,瞬间笑容就冻结了。
因为我跟坐在我对面的冬树,眼睛对上的关系。
他脸上的表情是我至今已经看了好几次、像能面且二样的缺乏表情。因为我诡异的言行举止,他开始对我起疑心了。
虽然我心想着“糟了!”,但是已经太晚了。就算是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打混过去,但是也不可能马上就找得到。
冬树把挂在胸口的手机拿起来,用左手的大姆指弹起似地打开。
然后把右手食指对着侦测器放着。
指纹认证结束后,待机画面里是我的脸,恐怕是伴随着“辻好江”这三个字出现吧!也就是说,如果活用了记事的功能,说不定就连我的联络方式跟基础资料都能够一起出现。
虽然从我打开这个房间的门那一刻开始,已经不知道被冬树叫了几次名字,但是他在叫名字之前,应该也是反覆做着同样的动作。他并没有具备不经过这个手续就叫出我名字的能力。这也就是说“我是在他患了前向性健忘症之后,才认识他的”我这么想着。
从到现在的例子来看,在这么确认结束之后,他的表情就会改变,然后露出少年一样的笑容,但是这次则是完全下同。
他僵硬的表情完全没变,就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右口袋里。
我只能静静看着他。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是皮革封面的手册。他把皮带解开后,打开手册最前面一页。他一边用指尖画过写在里面的文字,一边不时偷瞄着我的脸。每瞄过一次后,眼神就越来越凶恶,到最后盯着我看的锐利眼神,跟几分钟之前相比,完全无法想像是同一个人。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会是生活在普通世界里的人类。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我感觉到全身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请你告诉我。”
虽然他的语气很冷静,但是却充满了不容我拒绝的威压感。
“今天,我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的两点三分。这个时候,第一点,我平常应该是戴在右手腕的手表不见了。因为我在睡觉前,一定会把皮表带的带头用尼龙绷带固定住,所以不可能自然拿下来。虽然我已经从床下找到了尼龙胶带,但是那样子很明显是被破坏之后取下来的。
“而且不只是这样。枕头旁的时钟,也停在凌晨零时四十五分的地方。我检查后,发现这是因为电池没电了,虽然我立刻就换上新的电池,但在查看手册之后,我发现我在半个月之前才刚换过电池而已。在短短两个星期之内电池就用完是很奇怪的。如果跟手表被拿走的事情联想在一起,我完全不认为这些事情只是偶然而已。”
冬树直瞪着我看,我连想要点头,摇头都办不到。
要把他列举出来的可疑点加以说明,是非常简单的事。只要这么说就好了。“因为是我要让你这么想的。”
这恐怕就是那个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奇妙老人的建议,让我一起跟他待到今天下午六点,好把他绊在这个房间里,原本是这么计划着。把他灌醉、跟他沉溺在性交当中,然后操作着时钟跟暖气,让他对时间产生错觉。
只是,跟这个目的有关的事,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没办法回答。“……你为什么不讲话?”
男人探出身子。
就算他这么威胁,我的嘴巴还是紧闭着,于是,他就伸出右手向我抓来。“喂!你快点回答我!”
男人大声地叫着:“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PM 4:37 Dec.24
PM 5:47 Oct.15
“我今天有些想问你的事喔!”
在红绿灯灯号转变成绿色的同时,我对着驾驶座说话。
“嗯,啥事?你说清楚一点。”
把手煞车放下之后,江藤一瞬间望着我。就算是像今天这种阴沉的天气也好,除了在开车的时候、晚上的时间以外,他大多戴着太阳眼镜。
踏下油门,车子开始在国道上奔驰着。
我们所搭乘的这台车,是台暗灰色的雪铁龙,这是江藤的爱车。
就暴力集团相关人士喜欢的车种来说,在一般人的脑子里很快就会浮现出宾士等等的德国车。但是与这个想法不同,他特地选择法国车,这充分表现出江藤的兴趣。虽然是上掀式车门的车种,但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四门厢型车,还是会觉得这是稍微有点奇怪的设计。
本来,现在这种与柴木组之间的紧张状态持续已久的情况下,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常成目标。与其要坐在漆成黑色的宾士上,坐在这种车里或许会比较有安全感。
“就是那个男人的病情啦!”
“那个男人……?”
“不就是他吗?那家伙。就是关室冬树唷!虽然之前已经听说过是叫做‘前向性健忘’的名字而已,不过,你还没有好好跟我说明那是什么吧?你是大学毕业的,也有一些学识,就算是跟这个症状有关的事,好像也可以把它说得非常详细的样子。所以就趁这个机会,我希望你能把这事情好好地告诉我。”
“啊啊,是这种事情啊?嗯,倒也不是不能说明的事情……”
江藤说得很不清楚,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香烟来。
雪铁龙正沿着现在被通称是日光街道的国道一一九号线往北边前进着。照这个样子一直北上的话,很快地就会进入今市市,现在道路两旁出现了被指定为国家天然纪念物的杉并木。
但是,这里离今市市还是有段距离。因为我们还没有离开宇都宫市的市街地。
黄昏时分,道路非常拥挤。虽然好不容易由红灯转成绿灯,已经可以开始前进了,但还前进不到一百公尺,雪铁龙立刻又陷入了下一个塞车阵里。
“虽然如此……现在这个时候是怎么了呢?”
在嘴里咬了一根香烟之后,江藤这么说了。
“既然已经跟他混得很熟了,就见面的次数来看,你不是比我还更常跟他见面吗?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那个,虽然有见面,但是我跟他不就是没有聊天的时间嘛!因为他总是很快地把要做的事情做一做,接下来就说‘我很忙’之类的话,就把衣服穿上了。也不适合跟他用电话聊天,再说也不能随便打你的手机询问你吧?”
“哼。你没想过自己调查看看吗?比如说,看看书或什么之类的……”
“书?就算是笨蛋也会说算了吧!就算看了医学相关的书,我还不是什么都不清楚嘛!”
“这只是藉口而已。嗯,其实我也没有不能说明的理由……话说回来,你到现在已经习惯得差不多了吧?”
“什么……?”
“因为,他就算是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也会一件接着一件忘掉吧?这样跟他在一起生活,你没有什么障碍吗?”
“虽然一开始多少是有的,但是现在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似地没有违和感。那个人的情况况,能够把记忆奸好地维持住的时间,长的话是十五分钟,短的话,大概是四、五分钟吧!虽然看起来集中精神在某种东西时的时间比较久,但就算这样,十五分钟左右也就是他的极限了。之后就会全部都重置呢!”
“重置……哼哼哼哼,这个,还真是奇妙的用法呢!”
维持叨着香烟的样子,江藤用鼻子笑了起来。
“不要发出这么下流的声音啦!那个人呢,非常地好欺骗。这个就是我为何能在没有违和感的情况下彼此相处的第一件事。”
“欺骗……?”
“对。因为我性格还满随便的,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把三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之前所过的话题再讲一次喔!虽然对方不可能会记得住,但他还是会好好地就着事情回答我。当然,也有暧昧的表现呢!他回答地很得体时,不知为何地我会认真地考虑起‘这个人,说他得了健忘症之类的,是在说谎吧!’的想法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也针对这家伙的症状,稍微地调查过了,类似的病例在书上有写喔!这个病人会从跟他询问的对方表情跟语气里,很快地找出对方的意图,然后选出适当的回答。这个人的职业是酒保,可是好像因为他在吧台的应对几乎是完美的情况下,所以让人完全没办法相信他有记忆障碍这个事实的样子呢!”
“冬树也是这样。他很擅长解读周遭的气氛。虽然同样的事情常常被反覆地讲了很多次,看起来也是从我的反应上就知道的事,但是他很快就会转移话题。看来他的性格非常认真,为了弥补自己的障碍,也下了各种的心思,这让人非常赞赏呢!”
“心思……?噢,那可真是有趣呢!说些具体的情况让我知道吧!”
“我完全没办法数得清呢!嗯,比方说,厨房好了。他为了让所有的调理用具都能一眼就看清楚好拿,就全部好好地整理过。连早中晚三餐的菜单也是,他全部都记录贴起来。”
“像这种程度的事,是理所当然的吧!他是怎么记录一般的生活状况的?虽然好像有用录音笔的样子他是把录下来的东西写进手册里面吗?”
“不对,手册就如表面上所看到的是备忘录。他好像是直接输入电脑里的样子。这是他每天晚上的目课。然后,最后再输入密码。因为小心的关系,他说过会每天更换密码。”
“啊啊,是这样的啊!哼哼哼。”江藤又开始用鼻子笑起来了。
“每天每天地更换的,还真是辛苦他了啊!不管再怎么绞尽脑汁,结果还是些没用的残渣嘛!”
虽然很想对他说,别尽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我还是忍耐下来了。因为现在,我是站在学生的立场。
就在跟通过古坟时代后期,以有着群集坟这种遗迹而有名的长冈百穴这个宇都宫环状线之间的交叉点开始,车的流量开始变得平顺了起来。这个地方,最近,开始一家一家地开起郊外型的餐厅跟购物中心等等的店,虽然变成就算是在市内也算是繁华热闹的场所了,建筑物还是新旧相间地混在一起,杂乱无章的印象也还是挥之不去。
道路两旁是樱花树,这幅景象也延续了很长一段距离。在春天盛开的时候,真的是很美丽啊!“对了,要说认真的话,一定要讲到的就是那个面具。”
“面具……?对了,就是他在晚上,戴着睡觉的,那个橡皮做的东西吗?”
“就是那个。他在后面也用别的比较细的橡皮绑着,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拿下来的东西。但是,他就是戴着那个东西。果然是会让人觉得很诡异的东西。”
“是这样的啊!那么,你有看过面具的背面吗?”
“没有。我也绝对不想去看。”
“他到底是写了什么记录在上面呢?”
“我可以掌握某种程度的方向呢!那大概是早上起床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感到困扰的东西。应该是‘用左手腕上的钥匙打开床下的金库,拿出行动电话跟录音笔’之类的记事吧!”
“原来如此,因为把该做的事情的顺序,全部都写在上面吧!”
“虽然我没有看过他这么做的样子,但是刚开始的时候,他好像也在醒过来的时候陷入了多次的混乱当中。他会把洗脸台的镜子打破,看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那个时候的记忆消失了,虽然不知道正确的情况是如何……大概是自己映在镜子里面时,不只是眼神改变而已,而且连自己的脸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了吧!”
“的确是如此,因为他每天早上都在完全的重置状态下醒过来的缘故,如果不做些事情的话,他就会因为不安而没办法忍耐吧!”
驾驶座那侧的窗子打开一半,他朝着外面吐出烟雾。明明就是个老烟枪,却很讨厌爱车里有香烟的味道。所以,我也不会在这个车子里拿起香烟来抽。
“也到了把那个疾病的事告诉我的时候了吧!”
“啊,是啊!”汪藤把香烟押熄在中控台下的烟灰缸里。
“虽然我想尽可能把前面该知道的东西缩短,不过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一般来说被称之为‘记忆’的东西,它的真面目实际上因为很复杂,所以有很多不能被解释清楚的地方。但是,一般来说我们可以把它想像成是由‘短期记忆’跟‘长期记忆’。然后是‘展望记忆’这三种所组合而成的东西。这三种个别独立的记忆体系,也就是说,是记忆的储藏库。”
“突然就说出很难的事情呢!总之,你就把它弄得容易了解一点吧!”
“我尽力,首先是短期记忆,这个举例来说,就是当你在电话簿里找到电话号码后,到实际打出去之间记住,在这样的情况里被使用的记忆。”
“就只是稍微地把它放在脑子里,之后就被忘掉,是这样的感觉吗?”
“就是这样,下一个虽然是叫‘长期记忆’,因为这个是把记忆下来的情报等到有再一次提取的必要之前储存起来的记忆体系。如果再加以细分,就可以得到‘延迟记忆’、‘近时记忆’、‘远隔记忆’这三种记忆。”
“咦?你这样讲,我的脑子根本就记不住啊!”
“嗯,你先别放弃地好好听下去吧!这个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延迟记忆是用来回想起几分钟前到大概几个小时前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的时候使用的。近时记忆是,几天到几个礼拜之前。然后等到变成了远隔记忆,就是几年到几十年以前所做过的事的记忆。”
“也就是说,这些全部都是记亿的不同功能吗?嘿,还真是弄得很复杂呢。”
我左右摇头,朝着副驾驶座的椅背上靠去。
“接下来,是一开始说过那三种分类的这个展望记忆,就是从现在开始关于自己计划要做的事情的记忆。像是谁跟朋友通过电话啦,记得要到那里去之类的预定,就是这个东西。
“终于,从这里接下来就是本题了呢!就关室冬树的情况来看,他的即时记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看了电话簿,把记得的电话号码按下去等等是轻而易举的事。远隔记忆也是正常的,我听说这个反而是比一般人记得还清楚。”
“就是这样噢!都已经是快十年之前的,比如说,像是到柬埔寨时发生的事之类的,他还能够把正确的日期加进去滔滔不绝地说出来。”
“所以也就是说,剩下来的才是问题啊!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物的脸跟名字,在分开之后,稍微经过一段时间再回想起来之类的。或是把见面的约定记在脑子里直到隔天之类的事情,他完全都做不到。”
“是因为,这是前向性健忘的特征吧!”
“是啊,留存新记忆的能力丧失了。虽然这是很少见的症状,如果是一时之间发生这种情况的话,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像是因为喝太多的酒而烂醉,结果隔天早上醒过来后,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自己家里。这种事情不是常常听到吗?”
“就算再怎么暍得烂醉,出乎意料地还能跟人展开普通的对话,如果要搭计程车,也可以告诉司机自己家的住址跟指示路标。只是,因为脑被酒精给麻痹的缘故,要留存记忆就变成是不可能的事了。以前向性健忘患者的情况来看,这样的状态将会在未来、永远持续下去。”
“……这真是可怕的事呢!虽然有听过冬树头受伤的情况,但是具体来说是脑子的哪个部分受伤了?”
“因为这件事是组里的事情,所以没有接受专科医生的诊断。而且跟我们组里来往密切的医生里,也没有脑外科专门的医生。只是,从他的症状来推测,应该是他的海马体受到伤害了。”
“咦。那是什么?”
“写成‘海里的马’,读做海马。就是指在海里面生活的龙的小孩。在人类的脑子中间,有左右一对,跟龙的小孩样子长得真的很像的器官。就海马体的角色来看,实际上虽然还没有被人好好理解,但一般来说,就是将五官感觉到、并传递进来的情报加以分类,然后担任贴上标签的工作这个职务的样子。”
“……那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眼睛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东西里面,包含着像山一样高的垃圾情报。我们不需要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当作记忆贮藏起来。就是由海马体来判断这一个一个的情报是不是有记忆的价值,然后再将各种情报贴上标签,成为之后就可以回想起来的状态后,应该就会将它们送到长期记忆的贮藏库了吧!”
“我好像多多少少懂点了。也就是说,海马体没办法正常工作的人,不管是重要的情报也好,或者没这么重要的情报也好,都维持着混在一起的状态。变成没有贴上标签就送到仓库里存放的情况。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不可能在之后想得起来了。”
“你这不是学得很好吗?所以前向性健忘的患者,不管听了多少次一样的笑话,每一次都会笑;面对同一本漫画,不管看了几十次都可享受到一样的乐趣。这种情况与其要说是让人羡慕,倒不如说是种不得不这样的理所当然。但是,如果他们突然察觉到时……借用你刚刚的名词。重置之后,自己到目前为止做了些什么,从现在起应该要做些什么,关于这些他们完全却想不起来。这对于患者来说,是非常可怕痛苦的事呢!”
“就是说啊!如果我自己变成这样的话,我觉得一定完全没法忍受的。”
“所以,患者就会有各种巧思,然后采取各种不同的策略。就是为了让这些成为记忆的代替品。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要把时间的流动抓住不放吧!”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冬树在深夜里对着电脑,静静地敲着按键的身影。我觉得他每天晚上一定很痛苦,因为他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没办法转移不安吧!
车子顺利地沿着一一九号线北上,接近了东北自动车道的宇都宫交流道。东北道就在这里跟本线和日光宇都宫道路分支出去。
经过了上面写着“到交流道前,还有一公里”的绿色看板。
“接下来是……对了。就算是前向性健忘的患者也可以做的事。举例来说,如果让他们学习将棋跟西洋棋的话,听说可以确实地进步喔!”
“咦?这是真的吗?”
“是啊!只是因为‘学习将棋’这个记忆会消失,所以在每天开始下棋之前,需要再把全都的规则再说明一次。”
“嘿,这还真有趣呢!”
“跟刚刚的分头不同,这次是依照情报的种类下去做区分,可以做出‘情境记忆’跟‘概念记记忆’,然后是‘技能记忆’等等的分类。情境记忆的内容就是什么时候,在那里,跟谁做了些什么事情等等跟自己相关的体验。跟这种记忆相对的概念记忆则是像‘在日本最高的山是富士山’还有‘最大的湖泊是琵琶湖’等与事实有关的记忆,也就是‘知识’。通常一个人就算陷入丧失记忆的情况里,虽然理所当然还保存着技能记忆,但听说也有大部分的概念记忆被保留下来。
“至于各种技能方面,虽然也理所当然是记忆的一部分,但不管是在脑子里贮存的地方,还是贮存的方法,好像都跟留存下来的另外两个记忆距离遥远的样子。所以,就算是前向性健忘的患者,也非常有可能会学到新技能。这个男人也一样,他不是用新手机用得轻而易举吗?”
“嗯。那是因为画面上会出现指示吧?如果是指纹认证,就会出现‘请输入指纹或是认证密码’之类的讯息。所以,只要稍微地使用过,自然而然就会习惯了呢!”
“前向性健忘的患者确实也知道自己有着记忆障碍的情况。虽然猛然一看,这好像是矛盾的。但就跟我到目前为止跟你说明的一样,就是因为记忆有着好几种分类的缘故。所以这种情况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通过交流道之后,就可以看到道路两旁有好几个汽车旅馆的招牌。这是我跟他的约定。这些旅馆果然是沿着国道而建,所以在经过一阵左转右转之后,几分钟里就可以到了。因为从很久之前就考虑过景观的缘故,不管那个招牌都很小。
“话说回来,你刚刚说了‘第一个理由’吧?”
“咦?什么事情?”
“跟关室冬树一起相处,感觉不到违和感的理由,还有其他的理由吧?”
“……啊,那个啊。没什么,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
我轻轻地笑起来。
“虽然光靠感觉就是可以了解,但是经过你的解释之后,我完全就理解那些事情了。”“到底是什么事?”
“前向性健忘患者的技能记忆是正常的,而情境记忆是异常的。也就是说,冬树他每天都把我当作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经过多久的时间,他也不会感到厌烦。但是,正因为他可以学到新技能的关系,所以只有身体是以每天进步的程度变得亲近。做为恋人来看,这真的是很理想呢!不管是我所喜欢的爱抚方式,还是体位等等,他都能够好好记住。虽然这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到无法忍受的情况,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哎呀哎呀。你该不会是迷上了他这种地方才把我甩了吧?”
“你在说什么大话啊?跟你的关系,可是只有肉体而没有感情上的关系。如果彼此都能开心的话。这样就可以了吧!”
“你说的没错。那么,你被那个重要的恋人锻链出来的成果,就让我好好地品尝看看吧!”
在前面左手的地方,已经可以看得到红色为底,用白色的字写着“爱莉洁”这个品味奇怪的爱情宾馆招牌。
江藤一边嘴里不悦地抱怨着,一边从左手边跨出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