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玉丢失这件事还真是很神秘啊,怎么会与袭人又扯上关系了呢?按照曹雪芹原来的设想,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节。”苗薇薇对小说里的内容发表着议论。
“这个就谁也不清楚了,与‘失玉’相关的情节,脂评里只有几处简略提到。至于更详细的内容,除非曹雪芹的佚稿奇迹般出现,否则咱们就只能自己想象了。”这几天楚忆奇的腿部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进行一些轻微的活动了,这使得他的心情大好,讨论的兴致更浓。
“所以,咱们暂时可以不去考虑原着,先来看梦非的这篇小说。依照小说的描述,通灵玉丢失的那天晚上,宝玉居住的房间,以及整个怡红院,有点像是个双重的密室结构。考虑一下,究竟是谁用什么方法偷走了玉,又能不被人发现地溜走,确实很有趣味。”
“我倒是觉着,小说里许世生的分析很有道理,宝玉自己就很有嫌疑。”苗薇薇思考着,有些迟疑地说,“只有他有机会拿走玉,再通过后房门溜出怡红院。可是实在缺乏这样做的动机,难道他神智失常了?媚人说这事与袭人和赵姨娘有关,这不可能,赵姨娘当然可疑,那么晚还去怡红院,但袭人一向对宝玉忠心,怎么会做这种事?再说,当着媚人的面,袭人根本没办法把玉交给赵姨娘……”
“这的确是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楚忆奇笑着搓搓手,最近这几乎成了他的一个习惯动作。
“我有个想法,先不说出来,你再仔细考虑考虑。给你个提示吧,你不是读过埃勒里·奎因的《希腊棺材之谜》么?想想它的开头部分,可能会有所启发。”
苗薇薇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终于举起手来,吐吐舌头表示放弃:“算了,你知道我一向都是猜不中的,我倒是觉得,媚人很可疑,我没记得《红楼梦》当中有这个人啊,现在反而成了关键人物。还有许世生这个侦探,也是作者临时添加的吧。”
“关于媚人,作者梦非其实已经作过说明了,她出现在脂评本《红楼梦》第五回中,宝玉被秦可卿安置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然后呢,你看这一段,‘众奶母伏侍宝玉卧好,款款散去,只留下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白纸黑字,明明有媚人的名字,她是宝玉的四个贴身丫头之一。不过她在全书中只出现了这么一次,再也不见踪影,在程高本《红楼梦》中,干脆就把媚人的名字删去了。既然书里原本有媚人,那么她后来去了哪里,研究者各有各的说法。梦非写到了这个人物,我们可以设想,或许媚人曾被调到了别处,晴雯死后,她又重新回来服侍宝玉。至于清客许世生,贾府本来就养了不少清客,看来梦非又给加上了一个,充当侦探的角色。”
“最近电视里也老在提什么脂评本、脂批本,我还真不太熟悉,不同版本之间的《红楼梦》差距很大吗?”
楚忆奇笑着摇头:“这说明你眼界太窄,对专业之外的知识不太关注,其实上网一查就清楚了,这是眼下的热点话题啊。简单地说,脂批本系统的《红楼梦》都是传抄本,题目就叫做《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它的来源就是从曹雪芹生前的手稿传抄出来的,上面有署名‘脂砚斋’等人的大量批语。据猜测脂砚斋等人与曹雪芹的关系很亲密,脂批当中也透漏出许多曹雪芹佚稿的情节线索,所以一般都认为,脂批本系统的《红楼梦》最接近曹雪芹原着的本来面目。程高本系统的《红楼梦》,也就是我们在书店里经常看到的那种,后四十回是由高鹗续写的,最早由程伟元刻印,其中的改动之处就比较多了。”
经过几天的调查,杜彬并没有取得大的进展,不过根据已经了解到的讯息,杜彬觉得,梦非与他的弟弟之间显然存在着一些矛盾,或许,梦非时而短暂地不知去向,就与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有关,因为除此之外,梦非的工作与生活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可以这样猜测,梦非的弟弟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在外面经常惹些麻烦,梦非不得不出面给他“灭火”,这些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梦非对任何人,包括Angel都守口如瓶,久而久之,连行踪也变得有些神秘。
杜彬又想起那晚见到的跟踪梦非弟弟的中年人,不知道他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让杜彬苦恼的是,不管梦非的弟弟以前干过些什么,现在这段时间他似乎变得循规蹈矩了,白天闭门不出,晚上偶尔出去到酒吧唱唱歌,此外再没有其他活动,简直一个模范青年。杜彬早已厌倦了像个探子似的整日跟着梦非兄弟俩,但是他们两人的活动如此单纯而有规律,如同凡尔纳小说《八十天环游地球》里的那位英国绅士,自己则好比仆人路路通,除了跟随别无它法。当然,杜彬没有料到,谁也无法料到,巨大的变故即将到来。
这一天,杜彬再次来到星辰大厦,想再到杜彬的公司里碰碰运气,探探虚实。因为前面几天,他一直守候在明云小区,却一无所获。他登上空落落的电梯,电梯在梦非广告公司所在的楼层停稳,门迅速而无声地开启。杜彬刚刚出了电梯,等待他的却是近几天来少有的意外,只见杜彬怒气冲冲地从办公区里跑出来,直冲上另一架电梯。杜彬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往办公区里看了看,许多职员也正吃惊地朝这边张望,显然也不明就里。
梦非所在的电梯正向一楼驶去,另一架电梯却迟迟还没下来,把杜彬急得手心出汗,他虽然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一向冷静的梦非如此失态,说不定便是要紧的事情。好容易等来了电梯,中间又停了两次,等杜彬出了电梯,匆匆来到大厦外的停车场,已经没有梦非和他的车子的影踪了。杜彬正焦急地站在停车场上四处张望,却等来了意外的好运气,梦非的车子从大厦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冲了出来。原来今天梦非把车子停到了地下停车场,杜彬暗叫一声惭愧,这个重要的细节,自己早上来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这次真是侥幸,不然可就要跟丢了。
杜彬急忙拦下一辆出租车,让司机紧跟着前面梦非的那辆车,这次的司机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谨慎地看了梦非一眼,也不多言,只是加大油门跟了上去。上班时间车辆拥堵的交通高峰期已过,现在路上车辆不多,梦非的车开得很快。杜彬发现,梦非驾驶着车子离开了闹市区,向A市郊外开去。过了不久,眼前已是一片乡野风光。
道路正变得越来越窄,地势也逐渐变高,他们进入了多山的地段,左右两侧和前方都是连绵不断的山峰,杜彬问出租车司机这条路都通向哪些地方,司机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这边山上有些疗养院、别墅什么的,其他也没啥了。市里一直打算着把这边开发成风景区,就是不肯投钱,到现在还都是些荒山,没多少游客愿来。”
正说着,前面梦非的车猛地一拐,驶上了左侧的盘山路,路面随着地势不断上升,然而梦非的车依旧速度很快,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出租车司机边开车边神情紧张地说:“这么陡的路还开这车速,简直疯了。”
杜彬没有回答,他盯着前面梦非的车,再望望盘山路一侧足有几十米深的山谷,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