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若无其事地停在四楼,理所当然地打开门。
桑幸踉跄逃出电梯,冲进走廊旁的厕所小解。在洗手台洗过脸后,他换上“全心投入研究的热血学者桑泻幸一副教授”的神态,缓缓通过阴暗的走廊。桑幸的409研究室在西翼最角落,左右两排的门全关得紧紧的。
来到研究室前,开锁进门后,桑幸立刻察觉异状。是窗户,百叶窗半开着。描述得更精确点,是左边放到底,右边卡在一半,变得倾斜。
昨天回家前,桑幸明明已放下百叶窗,如今却是开着,表示有人拉开。在丽短,假日也会打扫,自然会以为是清洁人员拉开的,但若是清洁人员,怎会关得这么随便?百叶窗偶尔会卡住,为何不重新拉好?事实上,桑幸轻扯几下,百叶窗便“唰”地一声关得妥妥贴贴。
好像哪里怪怪的。这么一想,研究室和昨天回去前有些微不同,沙发和桌子都稍稍偏离原位,电脑摆放的位置也不太一样。更明显的是,房里飘散着昨天没有的味道。那是一种腐烂、烧焦的……还不到如此浓厚的地步,不过确实有股异味。
莫非是“受诅咒的研究室”终于显露本性?尽管觉得荒唐,桑幸仍思考了一下。他对超自然领域一知半解,却不禁想起这类电影中,恶灵留下散发异臭物质的画面。幼稚的恐惧即将在腹内扩散之际,桌上的电话响起。
桑幸吓得仿佛心脏被一把揪住,但接起一听,话筒中传来悠哉的男声:“啊,这边是警卫室。电梯有点故障,老师不要紧吗?”桑幸吁口气,回答:“我差点被关在电梯里,不过没事了。”其实事情可大了,桑幸会撒谎,一来是懒得说明详情,二来是星期日到学校却受困电梯太丢人。差点漏尿甚至痛哭流涕,更是撕破嘴都不能说。不管怎么想,这都太背离孤高学者的形象。
“A馆毕竟是老房子……”话筒另一头的男子没完没了地辩解,桑幸打断他,丢出一句“今后管理上请多留意”便结束通话。接着,他拉扯绳子,卷起百叶窗,将窗户完全打开。
夕阳染得校园的森林一片殷红,沿着道路盛开的樱花白若石膏。天空罩着薄薄的云,依然透出十足的蓝。高处有鸟群飞过。
饱含花香的春天气息吹进窗户,扑上脸颊,桑幸成功驱逐盘踞在研究室的邪气。那只是清洁人员做事马虎吧。然而,如果打扫过,办公桌旁的垃圾桶怎会和昨天一样丢着纸屑和咖啡滤纸?桑幸刻意忽略此一事实。至于臭味,要说昨天有怪味,似乎真的有股怪味,反正开窗就会消散,不必放在心上。
桑幸敞开窗户,面对电脑。没错,清洁人员太不尽责。“之后得抗议一下。”他咕哝着,开始工作。可是,时节虽已入春,风仍相当寒冷。他以咖啡机煮咖啡,顺手关上窗户。见日头逐渐西沉,便放下百叶窗,打开电灯。
所谓的工作,只需将统计用纸上的手写表格及图表输入电脑,非常简单,但数量比想像中多。七点过后,桑幸吃完预先买来的便利商店回锅肉便当,继续与电脑奋战。重新投入工作不久,他听到怪声。
那像是在窸窸窣窣说话与低笑,桑幸以为是哪里开着电视,但A馆应该没别人。他有点介意,于是拉起百叶窗,打开窗户探出头。四楼其余研究室和楼下都没灯光,对面的学生餐厅一片黑暗,也没人在附近交谈。
大概是谁边聊天边经过下方的路吧——桑幸找到合理的解释后,关上窗户和百叶窗继续工作。不料,怪声再度出现。“太奇怪了吧?”桑幸不禁脱口,站起寻找声源处,发现似乎是来自天花板。他原以为是楼上的办公室,又想起这里已是最顶楼。忽然,他注意到靠走廊的天花板附近的墙上,有个疑似通风口的洞,怪声就是从那里传出。但通风口怎会传出怪声?实在可疑,桑幸把椅子搬到墙边,站上去凑近一听,果真有怪声。那毫无疑问是笑声,而且是哈哈大笑,桑幸顿时毛骨悚然。
跳下椅子,回到桌旁,突然有人“叩叩”敲打窗玻璃。桑幸吓一大跳,僵在当场,“叩叩”声再度响起。有人在打信号——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恐怖的气息充塞四周。冰冷的汗水流过背脊,鸡皮疙瘩爬满全身。此处是四楼,外墙没有阳台或屋檐能够攀爬!此时,外头又“叩叩”地传来信号声。
蓦地,桑幸的脑中浮现奇妙倾斜的百叶窗。百叶窗呈“/”状,仿佛斜切过脖子,是死亡信号。想到这里,桑幸缩到极限的胆子“啪”地破裂。“哇啊啊啊!”就在他恐慌呐喊时,室内灯光倏然消失,落入黑暗,只剩笑声回响不绝。
呜哇哇哇哇——桑幸尖叫着逃出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