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终于到了一喝酒,就会丧失记忆的年纪了啊。惠梨冒出一股想哭的冲动,悲哀又无奈地心想。
这种一醒来才发现自己连衣服也没换,就睡倒在陌生地方的感觉,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常常听别人说年纪一大后,只要喝醉酒就很容易失去记忆。啊啊,我本来还以为自己能永远保持年轻,看来不管是谁都会平等地变老啊……真难过……头好痛……
不过,四周不但莫名充满着不少人的气息,手腕跟脖子还有屁股也都痛得要命,我到底是睡在哪里啊……就在惠梨一边思考一边抬起头的同时,白色法衣军团立刻紧紧包围住她。
“松重律师,她醒来了!”男人的声音让惠梨回过神来。
对了……这么说起来,我是被这些家伙用电击棒攻击才会失去意识……原来如此,原来我不是喝醉酒丧失记忆啊。没错!因为人家根本还不到那个年纪嘛!我还年轻得很呢!惠梨才刚这样安慰完自己没多久,就已经掌握到自己目前的险境,切换成紧张的心情。
这里看起来似乎是某间物流仓库。不晓得是不是为了区分用途,仓库内的空间被分隔成了两半。惠梨待的那一侧没放什么东西,看起来十分宽敞,四处都能见到支撑着天花板的柱子;只不过在另一侧,最里侧排放着好几座挤满纸箱的铁架,惠梨前方放着装了玻璃门的药品架以及桌子,桌上还摆着长得像长型计算机的器具,以及小型的容器罐等等,塞满了另外半边的仓库空间。好几个白衣信徒聚在桌前,把装在容器里的粉末倒在计算机上……不,那不是计算机,看起来像是电子磅秤那种能秤重的工具。
惠梨在心里头喃喃自语。这种景象……我曾经在哪里看过。这就跟电影“飞龙猛将”最高潮的那一幕,成龙单挑前美国自由搏击冠军,喷射机宾尼时的场景一模一样。没错,我记得那里应该是……麻药工厂……不对,就算是这样也未免太明显了一点吧?这样大剌剌地摆出来没关系吗……不过这大概是因为我现在人就在内部的关系,这些家伙应该不可能会这么明目张胆……
在几位白衣男团团包围住惠梨时,坐在铁椅上的绿衣男子站了起来,走近她的身边。
“小姐,感觉如何啊?”
绿衣男笑脸盈盈地俯视着惠梨。但在男子恭敬有礼的语气中,惠梨却感觉到冰冷的黑暗气息。
“烂透了……没想到我竟然会败在外行人手下,我真替自己感到丢脸……”
“你不需要那么沮丧。毕竟我们可是派出了三个年轻人来对付你。你的表现已经够厉害了。”
男子继续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面容。
“话说回来了,你们好像绑走了本教重要的高杉兄弟嘛?”
“别开玩笑了。我只是把拓弥带回他父母身边而已。”惠梨一答毕,男子便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地说:“做出这种事情,难道你们以为可以就这么算了吗!”
尽管惠梨狠狠呛了回去,但在双手被绑在身后的状态下,听起来就是没什么说服力。手腕被绳子磨擦得火辣辣,靠在钢柱上的后背骨头在作痛,坐在水泥地上的屁股也在发疼。
“高杉他啊,可是本教重要的兄弟喔。他不但热心折伏又不吝捐献,为了要让自己能够前往乌托邦,一直不断地在努力累积功德,结果却被你们给拉回了地狱里。”
那张像能面一样笑得面不改色,有棱有角的男子脸庞,惠梨总觉得很熟悉。记得是在富樫带来的照片里面……
“你就是松重吧?被抓过一次后还是不肯学乖,继续在制毒吗?”
虽然松重似乎抽动了一下单边眉毛,周围的白衣信徒们却依然面不改色。
“不敢当啊。我当时的确是有点血气方刚啦,过去多多少少也做过一点蠢事,不过我现在已经改过向善,在法眼导师的门下为推广真理而努力呢。”
“既然改过向善的话,那你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很遗憾,我没办法放你回去喔。”松重面露同情的神色。“因为我必须要让你的朋友还有同行知道,对我们教团出手会有什么下场才行啊。光是要透过车子调查到贵事务所就花了我不少钱呢。所以为了让你们同行一听到本教团的名字,就懂得夹着尾巴逃走,我得要利用小姐来杀鸡儆猴一番啊。真是不好意思了!”
惠梨终于明白这些家伙为什么会发现到她的所在之处了。虽然这种资料无法以个人名义进行调查,但只要付给征信中心大把钞票,对方就能帮忙透过车牌号码挖出车主资料。恐怕是在带走拓弥的时候,回来集合的那些信徒记下了车号吧。
的确是必须要做到这种地步,再加上牺牲几名信徒才有办法抓得到惠梨。看来对方不可能会白白放她走。不……既然都把她带进这种不可能对外公开的机密重地,说不定他们就是打定主意让惠梨一辈子回不了家。
在惠梨的脑海里,浮现了她在调查教团时,记录在记事本上的字句:“两名自杀者,遗体上留有施暴痕迹。”
很遗憾,从无法动弹又以寡敌众的情况来看,惠梨本人也是无计可施了。等到了明天,事务所那群人说不定就会发现“那个认真又能干的惠梨竟然无故旷职,一定事有蹊跷”,只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能平安无事吗?
松重弯下身,能面般的笑容又更贴近了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小姐的脸长得挺标致嘛。应该还有很多更适合你的工作吧?”
“拜托,不要用那张惹人厌的脸靠近我!有够恶心的,大叔!”
松重的双眉似乎抽动了一下,但惠梨还是不肯罢休。
“给我滚一边去!你那张恶心的前科犯脸少靠近我!”
“……你说话给我小心一点,臭女人!”
松重突然脸色大变,声音激昂,还猛力地踹了惠梨的腹部一脚。惠梨屈着身躯“咕呜”地哀嚎。
“喂,小姐,你最好给我、给我有自知之明一点!”
松重再度一面嘶吼着“臭女人”,脚尖一面插向惠梨的侧腹。内脏简直就像是要破裂了一样。惠梨痛到叫不出声,只能奄奄一息地侧身倒地。紧接着松重还把她的脸颊踩在鞋底下,压上自己全身的重量左右磨蹭,践踏蹂躏。
这是惠梨从没经历过痛楚。身体被迫挤压在水泥地上,颧骨仿佛就快要裂开似的。
“看样子,你好像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嘛。”
踩踏在脸上的鞋底上空,传来了松重的声音。惠梨整颗头就像是被卡在虎钳上一样。包覆在颧骨上的皮肤摩擦着地面,感觉得到快要破皮的迹象。脑袋承受着严重的压迫感,意识也越渐混浊,视线开始变得一片浊白雾茫。
过了数秒钟,男子的重量终于消逝,但是惠梨却起不了身。
“小姐,我看最好要仔细思考一下,自己该摆出哪种态度才是最聪明的吧。用你低能的智商想想。”
面对露出冷酷眼神俯视而下的松重,惠梨好不容易挤出了声音。
“真是抱歉啊,本人就是低能……可是既然我能那么轻易地把拓弥带走……看来你们的智商也不是挺高的嘛……”
“……”松重一言不发,向后方伸出了手。一名信徒从法衣里掏出警棍,甩了两下后交到松重的手上。
沉默不语的松重拿起警棍,朝着惠梨的肩头敲了一棒。他不理会惠梨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呻吟,一副像是在打量其他攻击处似地,在倒地不起的惠梨身边慢慢绕了一圈后,然后往大腿奋力地挥舞武器。警棍划过空气的声音,打击在身体上的干涩声,还有微弱的悲鸣声轮番响起。
松重把警棍往后一丢,粗鲁地抓着惠梨的头发,就这样把她一把拉起身。渗血的脸庞,毫无反抗地被迫抬了起来。
“小姐,这样一定很痛吧?要是怕痛的话,就劝你最好学乖一点嘛。只要惹恼了我,你就没办法轻松地死去罗。我会做出更痛更残酷的惩罚,让你痛苦到求我快点杀了你的地步喔?听懂了吗?我在问你有没有听懂!臭女人!喂!”
只见松重凶狠地甩开手中的头发,惠梨便整个人撞上地板。不过这群人并不准许她就这样倒下去。一位站在旁边的白衣信徒走了出来,代替松重抓着惠梨的头发,拖起她的上半身,硬是把她的脸转向松重那一边。
在朦胧的意识中,天花板的刺眼灯光照得惠梨眯起了眼。啊啊,好痛,好讨厌啊……虽然我也想要痛快一点,可是人家就是这么不老实嘛……看来他一定又会更生气吧……
就在惠梨呆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的时候……在她的视线角落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仓库门口一鼓作气地冲了进来。
“且慢……”那是什么?幽灵?
一位紫黑色面孔的矮小男子,甩着一头杂乱的长发冲了进来。这是怎么回事?是信徒吗?看到男子出奇诡异的打扮,白色法衣集团忍不住散了开来。
当他一走到松重面前,这位搞怪的男子便高声大喊。
“尼特假面,来也!”
现场的所有人,全都被吓得目瞪口呆。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惠梨稍微回过神来。毕竟都看到幽灵出现了,就算是全身发痛还是昏头转向,神智一定都会被吓到马上清醒过来。
定睛一看,那个生物的面孔不是皮肤色,那头长发也不是真的,似乎只是某个人戴着那种模样的面具而已。看起来真是让人不寒而栗……总觉得好像在恐怖惊悚片里,看过这种模样的怪人拿着电锯攻击年轻人的画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敌对宗派来闹场吗?好可怕……
男子手拿着剪刀,对着松重和周围的信徒开始挥舞。那是一把圆弧刀尖,办公用的安全剪刀。
“臭小子,你是谁啊!”
“我我我、我是正义的使者,尼特假面!”
虽说是安全剪刀,但既然名字里有了剪刀几个字,只要有心也是能切断肉的危险刀械。男子一亮出凶器,松重和他的手下立刻都闪得老远。为了保护自己,惠梨也靠着柱子忍痛站了起来。
“惠梨姐,是我!你没事吧?”
怪人似乎向她说了些什么,不过隔着面具的声音模糊到什么都听不清楚。
男子就这样挥舞着剪刀,朝着惠梨步步逼近。
“惠梨姐,我现在就来救你。”
“等一下,你要干么?不要靠近我啦!(泪)讨厌!好恶心!”
“你冷静点!我现在就帮你切断绳子!请你不要乱动!”
怪人突破信徒们的重围走近惠梨身边,一边张开剪刀打算帮她剪断绳子,嘴巴一边喃喃低语:“不要动喔,不要动喔……”
“不要……”(痛哭)
惠梨才一喊完,就使出浑身解数飞踢男子的头部。
怪人双手瘫软地垂了下来,就像被砍倒的树木一样,华丽地侧身倒卧在地上。
信徒们一拥而上,脱下男子脸上的恐怖面具……看到他的真实面貌,惠梨惊讶到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伊伊伊伊、伊藤!为什么?”
听到惠梨的话,信徒之中也有人认出这名男子的身分。
“啊,这个人不就是有参加勤行的伊藤吗!就是在晨间勤行的时候,那个常常发海苔的家伙!”
松重走近一看,交替望着武志和惠梨的脸笑了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