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划清界限

裴玉真下意识就想训斥,却忘了现在他连说话都很费劲。

他只感觉脸上烫得厉害,眼尾通红,藏在乌发中的耳尖早已经通红。

晕乎乎间,裴玉真想。

她果然是想勾引他!

居然趁人之危。

桑桑还在暗搓搓的腹诽着,没注意,一股脑将整碗药喂了进去。

“咳咳,你想杀了我也不必用这种办法。”

裴玉真浑身都是软绵绵的,但依旧挡不住他讽刺的话出口。

“小叔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呢。”

桑桑心虚的放下碗,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液。

药里放了安神的药材,裴玉真说完话感觉眼皮异常的沉重,眼前天旋地转,没撑住又睡了过去。

一番折腾下来,桑桑早已经汗涔涔的,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她准备站起来出去。

谁知刚站到一半儿,就被一股力道阻拦。

她寻着阻挠源处看去。

青年郎君躺在床上,眉眼紧皱,病怏怏的,许是怕冷身子蜷缩成一团。

不复之前冷冽如冰的模样,倒显得脆弱,如今这般,桑桑才细细打量清楚裴玉真的容颜。

不同于那些白面书生的清秀模样,裴玉真眉眼深邃,山根高挺,鼻梁上还有一颗浅浅的褐色小痣,薄唇微抿着。

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青年冷冽的气质,十分具有侵略性。

不过看着裴玉真死死将她的裙衫拽在手心,桑桑为难的皱紧眉头。

若是把裴小妹叫醒,只怕看到裴玉真这个样子,她又要哭。

她尝试着将裙衫扯出来,可裴玉真的力气大的出奇,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裳,她舍不得拽坏了。

她干脆蹲在裴玉真的床前,看着裴玉真的模样,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夜色漆黑,春水流过山涧,流水淙淙回响在空旷的夜空。

桑桑睡意朦胧间听到声音,她睁开眼就看到裴玉真满头大汗,脸色通红的样子。

她吓得站起身去摸他的额头,烫得要命。

毕竟没有退热,反而比之前更烫了,再这么下去,只怕是人都要没了。

桑桑慌忙端来水盆,沾湿帕子仔细的将裴玉真脸上的汗都擦干,将冷帕子敷在他额头。

过一会又开始为他擦汗,如此循环反复,折腾了大半夜,才让裴玉真退热。

桑桑累得腰酸背疼,怕裴玉真又出什么变故,趴在旁边的矮桌上,撑着脑袋守着他。

桑桑只感觉越来越困,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

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眼前一片重影,实在撑不住了脑袋倏地栽下去。

矮桌是坚硬的木板,若是撞上去可见其后果。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出现托住了桑桑的脑袋,防止她撞头。

脑袋陷入一片温暖柔软中,睡梦中的少女忍不住的蹭了蹭。

白嫩的脸托在掌心,传递着少女温热的体温。

裴玉真感觉手掌异常灼热,他抽出软枕垫在桑桑头下,才缓缓将手抽了出来。

房中未点烛火,只有朦胧月光自窗棂撒入,落在少女削瘦的身上。

桑桑本就瘦弱,眼下缩成一团跟猫儿似的,春日的夜露重,寒意更甚。

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裴玉真轻咳一声,从箱里拿了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

在给她压被子的时候,桑桑似有察觉的哼唧了一声,嘴里嘟囔着什么。

裴玉真凑近了听,听到她说。

“疼。”

他才看到桑桑通红的指腹,上面有一小块被烫得破了皮。

他从床旁的暗格里面拿出药膏,为她上完药又用白布轻轻缠绕。

做完这一切,裴玉真气喘吁吁的半坐在床边,靠在床头,下颌微仰,喉结微滚。

他对上那轮月光,只觉得异常的刺眼。

他虽然晕过去了,但也只是睁不开眼睛,还是能察觉到外界的变化。

他感受到了桑桑在他身旁忙前忙后的样子。

这种感觉很微妙,一直想要除掉的人反过来却救了他,简直可笑至极。

生平第一次,裴玉真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他放在桑桑这个女人身上的注意力未免过多了,这一切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跟这个女人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纠缠,这几日的一切,已经是十分过界了。

他闭了闭眼,压住纷乱的心思,再睁眼时,眼底情绪平复,一如往日淡漠的模样。

夜色阑珊,依旧寂静。

裴家药堂内,微弱的烛火闪烁,映照出屋内的人影。

屋内一片狼藉,几个蒙面的黑衣男人翻箱倒柜,其中一个男人在抽出一格抽屉时,一片信封陡然从内里的隔层掉落下来。

男人看到东西,眼前一亮,迅速拿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仔细辨认,突然听到外边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他动作一滞,招呼着同伴停下动作。

王管家本来就不同意少爷接受那裴家人的药堂子,但又实在不放心,便自请连夜到这来守着。

前半夜都没什么,正准备睡觉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是老鼠,怕把那些个名贵的药材咬坏了。

王管家提着灯笼推开门,就往里看,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准备回去接着睡觉,余光却扫到了一道寒光。

...

罕见的大雾天,不多时日光跃入雾中,映射出里面的景象。

裴家药堂外围了一圈子人,衙门捕快将外头围住,少顷,一具尸体从里面被抬了出来。

微风吹开白布一角,霎时引起人群慌乱,那具尸体,头首居然是分离的。

“哎哟喂,这不是王管家吗?”

“我的天,这是哪里来的歹人,居然如此猖狂。”

有围观的男子看了眼周围,低声说。

“哪里是什么歹人,你们没听说啊,那朱家和裴家因为这药堂一直不对付,听说前些日子还上门去了,听说没讨着好,你说这背后会是谁。”

男人没有把话摊开说,毕竟在镇上朱家的人可不好惹,一群疯子。

人群议论纷纷,无人注意一道人影离去。

二楼窗边,裴玉真看着那人低着头离开,瞥了一眼对面的李不言。

李不言旁边的侍卫立刻带着人跟了上去。

“裴兄还真是料事如神,朱家要的并不是药堂。”

裴玉真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药堂上的牌匾,那是他替兄长刻上去的。

“若真是要药堂,以朱家的性子就不是杀人,而是焚药堂。”

“你想在李家有一席之地,朱家便是最重要的。”

裴玉真一字一句缓缓的说着。

李不言“啧”了一声,突然庆幸裴玉真能够和他一起合作。

不然被这么一个人在背后算计,那滋味可真是。

他眼眸一转,身子往前凑了凑,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诶,你前几日积功德积得怎么样了,不是我说啊,虽然这事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好,但也不是没有。”

李不言早年间跟着外祖走南闯北,多少离奇的事情没见过,兄死弟继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

可这事若是发生在裴玉真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如此想着,李不言心里就更好奇了,心痒痒的想知道后续。

李不言看好戏的样子实在是太惹眼,裴玉真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指腹屈起,摩挲着细腻的杯身,心里的异样被他压下。

他冷了神色,“随手而为罢了。”

见他如此,李不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耸了耸肩,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