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会见,阿达姆医生还介绍了两三种他最近发现的猛毒,并向道尔博士说明了毒药呈现的种种怪异现象和作用于人体的反应。
这是一种新型的毒药,目前还没有被命名,他对此抱有浓厚的兴趣,如果将此种毒药进行皮下注射,不论哪位专家使用任何科学方法进行检查,都不能发现造成心脏猝死的原因。也就是说,使用这种毒药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轻松达到杀人的目的。
“唯一欠缺的是,死后如果尸体被立即发现的话,可能会散发出这种毒药特有的奇怪臭气。但是这种臭气在死后三小时内就会完全消失。即使在三小时以内被发现,如果死者是个有吸烟习惯的人,那么这种臭气也不会那么明显。另外为了排除少许的安全隐患,只需要用薄荷丸擦拭一下注射的针孔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无论多高明的病理学家也不可能查出真正的死因。”
前面的话都是铺垫,阿达姆为道尔构思了一个巧妙地以迷宫杀人事件为题的小说情节。他本人作为小说的主人公—杀人犯,连细节都考虑到了,可谓是用心良苦,组织了一个不留任何线索的巧妙的犯罪事件。这个构思的确非常有趣,犯人就如同恶魔一样最后也没有被抓到。但是对于道尔来说,这样的构思是过于偏激的。连世界第一、万能的歇洛克·福尔摩斯都被蒙骗了,读者可能并不知道这一点,道尔苦笑着说道:
“这似乎行不通。让您费心了,但是我不能采用。”阿达姆听着也笑了起来:“偶尔这样的结局也是不错的。作为一个聪明人,告诉大众一个杀了人而绝对不会被抓的方法,一定是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从那以后,道尔和阿达姆经常会面,而阿达姆总会为他的小说构思一些考虑周到的用毒杀人的主人公,而最终的结局都是不会被人发现的。道尔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对小说痴迷的患者,并不会认真对待他的提议。不久后道尔又出发去意大利旅行了,从此也就和阿达姆断了来往,把这位隐藏的毒药研究者、亲切的乡村小医生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事后的两年,一九一零年七月二十二日,柯南·道尔无意中在报刊上看到了曾经来访的阿达姆医生的放大照片。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在照片下面标的并不是阿达姆的名字,而是杀死妻子的杀人犯—赫勒·哈维·克林本医生。想象一下,如此完美的下毒者也就这样轻易地被捕了。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一八八九年初春的纽约。
赫勒·哈维·克林本博士和一位名叫科拉·塔拉的十七岁美少女相恋并结婚,婚后搬到了圣路易斯市,开始了新婚生活。该女子的真实姓名非常的奇怪,叫做库尼古德·玛卡莫兹。她的父亲是波兰人,母亲是德国人,属于典型的美国移民。她的身份很复杂,除了使用过科拉·塔拉和本名库尼古德·玛卡莫兹之外,还有个别名叫贝尔·爱尔莫,她也正是多年后在地下室内被发现身首异处的克林本夫人。克林本博士是密歇根州冷水村人士,三十二岁结婚。一般重罪犯人在犯罪后都会“在远走高飞前返回故乡一次”,这位“R.T.罗宾森”带着“生病的儿子”也飞快地返回了故乡,这也算是一般公式化的心理吧。他在之前的十年时间里,一直在伦敦留学,学习医学。回到美国后就在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的大学医院—纽约市立眼科医院任职,还在费拉德尔非亚和多伦多开过私人医院。他是一位文静的学者,不会轻易动怒,性格内向。婚后决定和库尼古德·玛卡莫兹在圣路易斯的新居内开设私人诊所,之后没过多久就在当地小有名气了。
这样的生活原本应该是相安无事的。
但是,有人说新婚妻子库尼古德的声音不一般。这样一来新婚才六个月的库尼古德开始变得非常的骄傲自满、野心勃勃起来了。为了参加歌剧的演出,她到纽约接受声乐训练。以前这就是她的梦想,也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才和博士结婚的。日益膨胀的野心日夜燃烧着她,她自信地认为只要给她一个站上纽约舞台的机会,就一定能成功地成为歌剧中的女皇。实际上在遇见克林本博士之初,科拉·塔拉—库尼古德·玛卡莫兹就暗自决定使用贝尔·爱尔莫这个艺名登上舞台,并且自命不凡地认为自己一定能成为一位知名的艺术家。但是她自始至终也没有登上过舞台。一九零零年,博士作为缪雍药品专卖通信公司的分店长去伦敦赴任。他在夏福瓷贝利街开设了事务所,生意立刻就好起来了。博士的性格正适合这样的工作,温和而厚道的待人接物的态度深受英国人的喜欢,得到了公司和顾客的好评。就这样他的人际关系网也迅速扩大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是博士一个人来到伦敦的,四个月后留在纽约的贝尔·爱尔莫放弃成为歌剧女皇的野心来到了位于伦敦特拉姆科特街入口南半月街的丈夫的公寓里同住。在事发前五年,夫妻二人搬到了布鲁姆斯贝利区吉尔福特街贺雷德罗布·克雷森特三十九号。住宅所在的街道树木繁茂而安静,横穿了卡姆登·罗德街,是一栋独立的建筑物,也是后来发生悲剧的地方。
在搬家之前,公司急召克林本博士回纽约短期出差,夫人贝尔·爱尔莫被安置在吉尔福特街的临时公寓里。两个月之后博士回来了,夫人向他坦白道,在博士离开期间有位叫布鲁斯·米拉的男士在热烈地追求着她。他们时常会一起出去看歌剧、共进晚餐。事实上,根据博士的陈述,从那之后夫人的态度就开始转变了,经常会当面说已经不爱博士了。布鲁斯·米拉是音乐大厅的歌手,现在在伦敦。从那以后夫妻间的争吵就没有停止过,关系也日趋紧张了起来。但是他们在朋友的面前还是巧妙地掩饰了这种不和,看上去还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科拉·克林本夫人原来曾滥用过贝尔·爱尔莫这个艺名,如今想登上伦敦的舞台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但相反她渐渐在演员和曲艺人方面有了一些发展。许多人都知道波尔·玛路提雷特夫妇也是贝尔·爱尔莫的好友。贝尔·爱尔莫有着大大的黑色眼睛,乌黑的头发,饱满的面颊,体态略显丰满,常常穿着华丽炫目的洋装。她在周围的圈子里还有个外号叫“极乐鸟”。
在赫路德罗布·科勒森特的家中,贝尔·爱尔莫不分昼夜地招待音乐大厅的朋友,每天都非常的吵闹。搞学术研究的博士苦不堪言,只能冷眼旁观。博士对夫人的行为感到非常厌烦。那些衣服、用尖锐的声音不断骂出的脏话、极度的虚荣—想到这些,博士就想马上逃离这不幸的婚姻。这个时候在博士身边出现的第三者,突然就在其脑海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而平凡,性格好,这些都让这位一直生活在妻子阴影下的乡村医生到了中年还体会了一把初恋的感觉。她就是最近聘请的打字员艾瑟露·路尼布。背负着社会的压力,还要忍受这样一位任性的夫人,这位小市民阶层的医生感到身心疲惫—最近博士对宗教信仰方面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对于博士目前的状态她就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艳的花朵,是拯救他人生的唯一的女神。就如同对宗教信仰的感恩之心一样,这段恋情日渐升温。这不是追求青春梦想的恋情,而是饱受虐待的中年人心中燃烧的恋火。很快,艾瑟露·路尼布就完全被博士如疾风般的激情包裹住了。就这样,在赫路德罗布·科勒森特的家中,歇斯底里般兴奋得似乎有狂躁病的克林本夫人贝尔·爱尔莫和性格相反、表面冷漠沉静的博士过着平行式永不交叉的生活。到那时为止,他们都还表现出常见的家庭现象。
自从在舞台上露脸无望后,贝尔·爱尔莫开始变得自暴自弃、喜怒无常,而且超乎常理的迷信。如果要去拜访的朋友家里贴的是绿色的墙纸,她就会觉得不吉利,坚决不肯进屋。虽说在西方不喜欢绿色的女性很多,但是贝尔对绿色的厌恶似乎发展成了一种病态。她觉得粉色是她的幸运色。在半月街的家中,从墙纸到窗帘、床单、坐垫,全部都是粉色的。前面说到过,在地下室发现尸体的时候,她也是被淡红色的床单包裹着的。看来幸运色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运。夫人非常喜欢鲜艳的打扮,如果不把自己打扮得华丽照人就会觉得不舒服,而丈夫则正好相反,性格非常沉闷。从一开始,二人就性格不合。
贝尔·爱尔莫的朋友都是一些挥金如土的艺人。为了能和这帮人交往,夫人也在勉强地撑着。因为并非贵妇身份,每次在自己家举办晚会的时候,她都会乘宾客没有到来之前亲自准备食物,还会指使博士做事。之后又马上变身为贵妇在客厅里招待宾客。在之后的公审时博士是这样说的:“在这样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里经常宴请朋友,并渐渐地感觉到妻子已经不再爱自己了。我们只是在众人面前表现恩爱,而当夜深人静回到卧室时又仿佛是陌生人的夫妻。”这样的事情在社会上也不是没有,但是别忘记,这些都是出于博士的片面之词。贝尔·爱尔莫已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