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享有盛名的伦敦东端区有一条汉贝林街,地面凹凸不平,圆滑的石缝里填满了被碾成粉末状的稻草末和马粪,衣衫褴褛、成天光着脚丫子的孩子们从早到晚地在街上来回奔跑着,是具有代表性的贫民窟的街景。街道两边的房屋都是非常下等的建筑,这里的房子都是常年出租的,全部都是同样风格的建筑,布满污点的破旧瓦砾建筑,也是四六时期平民街特有的产物,这些建筑物静悄悄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物质贫乏的潮湿酸臭味。第二十九号的建筑物也在其中,穿过圆形的正门进去后就来到了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里住的大多数家庭都是租住户。院子的周围有很多的门窗,直接进出的门整天都是敞开着的。
这一带主要居住着普通劳动者、各国的下等船员和最下层的卖春妇。在这一点上和日本不一样,这样的女人并不是都集中居住在某一个特定的区域里,她们都是各自单独居住的。这里乍看上去和普通的街道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土娼多数出没的场所,她们一般是从晚上八点半左右才开始招揽生意的。她们在附近的大街上物色猎物,如果找到猎物就会立刻带到附近的阴暗处,双方达成交易后就会带到自己家中。在汉贝林街第二十九号的建筑物里,当时大部分的夜莺都租住在这里,为了方便在晚上把客人带来,这里的大门整夜都是不锁的。也就是说,谁都可以自由出入这个院子。九月八日深夜。
初秋时分,伦敦经常会下阵雨。那天晚上也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住在三楼一家的夫人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晾干的衣服(在东区大部分地方都是在窗户间牵起一根根绳索来晾晒衣物的)。夫人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突然坐了起来。她打开了对着院子的窗户,看见下着小雨的深夜里,院子里的石阶上有两个正在争吵的人影。他们好像还半开着玩笑。她听见那个女人一边笑着一边低声说道:“不行,不能那样。”对方是一位男士,穿着一件奇怪的长外套。正如前面提到的那样,这一带的风气本来就不太好,所以见到这样的情形也就不足为奇了。一定又是哪位租住在这里的女人带了个男人回来,由于还没有达成协议,两个人站在门口发生了争执。由于是这样想的,夫人也就没有太在意。过了一会儿,两个人的争吵看上去停止了。第二天早上一个名叫德威斯的男人准备到院子里堆放煤炭的公共角落去取煤炭时,发现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受害人是安妮·查普曼。她虽然不是住在第二十九号的租客,但也是汉贝林街的卖春妇,她被人残忍地切断了颈部咽喉处。凶手看上去是一个很有腕力的人,她的头部几乎快要断开了,凶器穿过肉体,人们能看到其颈部下基石上留下了的痕迹。这就是致命伤。尸体下半身的状态更让人惨不忍睹,就如同被猛兽捕食过的小动物的身体一样,其残忍的状态使人不想多看一眼。尸体的下腹部处还挂着死者的裙子。当她的裙子被脱掉后,负责验尸的法医和警察们都对眼前的一幕感到震惊。从其会阴处到下腹部被像切石榴一样切开了。而且会阴部是被锐利的刀具掏开的,一块还带有阴毛的肉块被丢在了墙角处。残忍的行为不仅如此,凶徒还把手放进了被切开的会阴部,从里面把内脏掏了出来,简直就像在翻弄玩具箱一样,紫红色的生殖器官被胡乱地翻了过来,而且子宫也不见了。
当时有一个变幻莫测、被称为“开膛手杰克”、让整个伦敦都从心底感到恐怖的杀人狂魔。这次的事件不用想就知道是他的又一次挑衅行为。最近在东区附近接二连三地发生类似手段残忍的杀人事件。受害人都是街头的卖春妇,案发地点都是在户外,在后街的阴暗角落里,或者在汉贝林街特有的汉贝林街庭院里,事发时间都是在半夜。那里能清楚地听见往来路人的脚步声,是很容易引起人们注意的地方,事件就这样发生了。致命伤都是咽喉处的一刀,接下来就像解剖尸体一样对尸体的下半身施以暴行,而且无一例外的是,最后尸体的子宫都不见了。非常明显这是同一人所为的连环案。事发后,人心惶惶,新闻报纸大肆刊登着相关新闻,警察们焦头烂额,老练的侦探们都出动了。令整件事情加速发展的催化剂—不用说就是现在这起发生在九月八日晚上的事件了,在这之前,整个东区就已经张开了一张严密的网,进行着地毯式的搜查行动。但是就在这张网的正中央,恶魔“开膛手杰克”仍然活跃着,他又杀害了汉贝林街的安妮·查普曼,再次满足了他残忍的嗜血性。他简直就是出没自由,完全看不出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的规律。可以说是无技巧的技巧,正是因为没有任何的计划,反而让人难以找到线索。为避免事情太过繁杂,现在列举出每一个案例,但只摘取其中特点鲜明的有名事件:除了刚才提到过的九月八日在汉贝林街的安妮·查普曼被杀事件外,还有同月十三日在巴克斯·楼街的伊丽莎白·史泰德被杀事件;紧接着是发生在四十五分钟之后,在主教广场的凯萨琳·艾道斯被杀,在同一晚连续杀害两人;十一月九日在多塞街的凯莉·瓦茨被杀。所有的被害者范围都缩小到卖春妇里,而且尸体的子宫都丢失了,会阴部被切开,变态地摆弄着尸体的内脏器官,从种种迹象和尸体的惨状来看,凶手的虐待性都是一样的。那些背负着警察名义的伦敦警视厅到底在做什么?
说句实话,他们还完全没有头绪。虽说有一些线索,但事实上,并没有掌握到任何确切的证据。在巴兰街,有一个承包快递业务的男子驾了一辆小马车驶进自家的庭院里,这时伊丽莎白·史泰德正躺在血池里。伊丽莎白·史泰德身材高大,因此她有个绰号叫“大个子”。事后人们才知道,这个女子在死之后立刻就被发现了,从这一点看来她无意识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她是在罪行发生后几秒钟就被发现的,尸体还流着鲜血,可以看到血流的区域正在慢慢扩大,如果发现者能够再早一步到来的话,肯定能够目睹到解剖现场的那一幕。事实上,杰克在听到马车的声音正在临近才匆匆忙忙离开了尸体,他刚将身体贴在墙壁下的角落,发现者的马车就驶了进来。他闻到了血腥味立刻就停下了马车,他的马车几乎都要轧到尸体了。此时此刻犯人就在一旁看着他。然后在骚乱发生之前,犯人就借着夜色悄悄地逃离了现场。案发现场就在巴兰街社会党支部的窗口底下,凶手行凶时支部里聚集了三四十名党员,但是谁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在这群喧闹的政党成员聚集的地方,而且是聚集了三四十名喜欢大声讨论的社会党员,即使是在旁边发生的爆炸声他们也是很难听见的。事后大家都被指责着。不管怎么样,“开膛手杰克”在尸体的发现者的眼皮底下如同影子般地消失了,然后他又立刻来到了主教广场,四十五分钟后他又再次杀害了一名叫凯萨琳·艾道斯的土娼,同样把尸体的会阴部到下腹部处都切开了,并取走了子宫。凯萨琳·艾道斯以及其他受害人都是属于贫穷的下级卖春妇,凯萨琳·艾道斯还系着脏兮兮的围裙和男人—犯人—在别人的屋檐下发生了性行为,然后就被杀害了。事后犯人还用围裙边擦了手和刀。看上去他是边走边擦的,因此在离现场不远处的格鲁斯顿街角发现了吸了大量血液被丢弃的围裙碎片,而且在格鲁斯顿街角的墙壁上,犯人还用粉笔写下了有名的“杀人魔头杰克的宣言”:The Jews are not the men to be blamed for nothing.
这句话根据理解的不同有两层不同的意思。“犹太人并不是可以随便被谴责的人类”—如果要谴责的话,必须要有非谴责不可的理由。如果要这样来解释的话并非不可以,不过当然并不是那样的。另外一种解释是“难道会因为没有道理的谴责就退让了”,越是揣测越是觉得这句话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只是一句废话。
这段留言确实被浪费了,写下后不久就被秘密搜索的巡警们发现,他们惊奇地把它擦掉了。因为附近住的犹太人非常多,以英国人为首的反犹太人的其他各国人也不少。如果这样的宣言被群众看见的话,一定会引起一场大规模的集会游行的。实际上这样的骚动也不少见,但是为了避免这样的骚闹,所以巡警们当即决定把它擦掉。其实在不经意间他们犯下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事后综合各方面来看,这段留在墙壁上的文字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材料。如果能够科学地研究下这段被擦掉的文字就一定能把犯人抓到。那位巡警也因此受到了惩罚,被调到郡属的管辖区去了。根据他的回忆,那段留言的字体和之前连续两次被寄到中央新闻社的一封信件的字体十分相似。
那时邮寄给报社的信件和留言的真假酿造了一个大问题,留言是用人血所写的,而且还印下了血指纹。都是以“亲爱的老板”这种非常美国风的称呼为开头,用恐吓的言辞来宣扬新的犯罪行为,在信中提到“不会加害于卖春妇以外的妇女,请放心”这样的意思,而且署名都是“开膛手杰克”。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推测来看,可能这样的投稿真的是出自犯人之手。无论在哪个国家都会有这样无可救药的笨蛋。这位“开膛手杰克”已经成为当下人们口中的热门人物,但肯定不是那种受欢迎的人物,这只不过是某个闲着无事的人出于好奇心而导演的一场恶作剧罢了。好像这样的事情也发生了很多。在警视厅里,大家都正忙于处理堆积如山的来信。另外一方面,专家们对中央新闻社收到的那封来信也并没有认真对待,从一开始的态度就是一笑了之。倒是留在格鲁斯顿街角墙壁上的文字,从最初到最后都被认为肯定是出自犯人的手笔。这样一个唯一宝贵的证据,被那个没有头脑的巡警给毁灭掉了,给这件事留下了极大的无法挽回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