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了!”
船舱服务员快步跑到莱斯纳夫人的舱房—A甲板六十四号房—门口,敲了敲房门。
接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六点了!”
事后,服务员作证说,当时其实已是六点五分。
“啊,是吗?”船舱内的女子好像还没睡醒,说道,“谢谢,我这就起来。”
莱斯纳夫人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往隔壁的房间望去,只见那房门正大开着。
六十二号房与六十四号房是相连的。
莱斯纳夫人下床走去六十二号房一看,发现藤村的床还是原来的样子,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而大床对面的小床上,躺着藤村的女儿俊子,她还在睡梦之中。
一九三一年八月十四日早晨,红星公司的大西洋航线客船“S.S.培尔根兰德号”从加拿大新斯科舍省出发,踏上了返回纽约的旅程。
它离纽约港北岸第六十一号岩壁越来越近了。只要再过两个半小时,便可抵达纽约。
八点左右,船上的人已可远远看到曼哈顿的高楼大厦了。遥远水平线另一头的喧嚣,离船上的人越来越近。去年年末,藤村夫人带着七岁的俊子小姐回到了日本,其他死者家属和藤村的朋友们还有很多留在美国。笔者的这份记录是以阿兰·海因德的记录为基础,并参考了事件发生时纽约的四五份报刊上的报道总结而成的。
进口商—从美国人的角度来看的确是进口商,从日本人的角度来看就是出口商了—藤村寿不到四十岁,来纽约却已十年。他凭借出色的经营头脑成为朝日商会的社长。海因德的报告中说道:“藤村寿出身于日本的上流社会,从小接受一流的教育,之后来到美国。”
他的确出身富贵。但藤村的出身以及他在日本的经历与这起事件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故省略。纽约的进口商朝日商会地处麦德逊大道七十九号,主要做布料生意,是美国的三大布料进口商之一。
藤村寿不高,五官端正,像个贵族的样子,照片上的他甚至有点外交官的感觉。他是个出色的企业家,是在美国打拼的日本人里发展得最好的一个人—其他企业家也都认为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风评很好。阿兰·海因德的报告以及相关的报刊报道都对他尊敬有加。不久,他就成了当地的富豪之一,海因德在报告中写道:“当时藤村寿的钱多得数也数不清,他甚至把纸钞当柴火烧。”他的府邸位于纽约附近康涅狄格州诺维克市的黄金地段,是一栋时价三十万美元以上的豪宅,藤村每天都会从这儿出发,让自家雇用的美国司机送他去纽约市中心上班。
他的妻子—关于这位夫人与藤村的关系,某份美国报纸这样写道:“两人在遥远的樱花帝国定了娃娃亲—这是美丽的梦幻国度日本自古以来的习俗。”简直胡说八道。即使这两位的确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至于说成是“娃娃亲”吧!
这对夫妻有三个孩子,大女儿是七岁的俊子,她在这起事件里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海因德与两三份美国报纸都把俊子称为“toshika”,这和俊子的发音不同,难道是为了和伟大的悲剧作品《托斯卡》联系起来吗?—总之,当时俊子成了全世界媒体关注的焦点。
接着,海因德这样写道:“藤村取得成功之后,一直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家人,是个模范丈夫、模范父亲。然而,几年前,这位东洋商人突然对妻子以外的女性,尤其是白人女性产生了兴趣,而且他只对金发的白人女性感兴趣。他开始花天酒地。然而他是个典型的冷静型的日本人,他的朋友与妻子一直没有发现他的秘密。他经常会和一头红发的三陪女郎去餐厅共进晚餐,之后则前往郊外的汽车旅馆,喝上几杯鸡尾酒。最开始他还是会坚持每天回家,第二天早上也会照常上班,从不会夜不归宿。藤村绝不会让自己的艳遇影响自己的家庭和事业。”
这其实是在变相表扬日本人的冷静。然而,笔者对海因德所说的“冷静”,实在不能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