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雷奥尼·巴努托是农夫的女儿,未婚,住在里尔市经商。她与爱丽丝一见如故,两人决心为了法兰西发挥自己的作用。于是玛丽·雷奥尼·巴努托就成了爱丽丝的左膀右臂,她还改名为夏洛特,成为了特务机构的第二把手。后来,她们的同伴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夏洛特大尉”。她伪装成奶酪商人,与爱丽丝一起穿行于里尔市内外。
离里尔市有一定距离的莫斯库隆城里,住着盖特尔夫妇,这对药剂师夫妇也加入了爱丽丝的间谍团队中,他们家开的药店也成了间谍活动的总部。盖特尔先生的调配室里放着各种各样奇怪的机器,比如费尽心思才弄到的照相机、放大镜、用于刻字的机器、调配隐形墨水的原料、表面光滑的钢铁模具、可以轻易组装拆开的小型印刷机、无线电通信的机器,等等。如果德军发现了这个秘密基地,爱丽丝的间谍集团就会全军覆没。
里尔市的工业家路易·西恩与其子艾特伟也向间谍集团提供了三辆车,可惜不久后这些车就被德军征用走了。住在桑迪城的地图专家保罗·贝纳德老先生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为组织贡献了巨大的力量,因为他能在一片眼镜片大小的纸片上写字。他是爱丽丝间谍组织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么他是怎么在这么小的纸片上写字的呢?
首先,他先取一张透明无色的薄纸片,将其剪成眼镜片的形状,接着再借助放大镜的力量,用尖头的制图用笔,蘸上隐形墨水,用速记记号在纸片上写下三四千字内容。这可是一门绝活。两张纸片就能写八千字长的文章,想传达什么情报都可以。写完之后,只要用无色透明的胶水粘在眼镜片上就行了。
谍报人员戴着这种眼镜上街,不会被看出任何问题。纸片的大小与镜片一致,而且纸片、墨水与胶水都是无色透明的,所以这副眼镜与普通眼镜没什么两样,就连戴眼镜的人都察觉不出异样。即使被德军抓住,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况且德军根本不会想到眼镜上会被做了这种手脚。他们就是利用这种巧妙的方法,向联军司令部传达了许多重要的情报。
八千字是个什么概念呢?如果翻译成日语的话,大概能写满二十张四百字的稿纸。一般情况下,二十张稿纸就足够讲清楚一件事了。这种长度的短篇小说也很受编辑部的欢迎。况且,对现在的某些作家来说,二十张稿纸的文章几乎可以算是长篇。这是题外话。总之,有二十张稿纸肯定就能说清楚一件事了,再多写也是罗唆。再比如,笔者之前阐述过许多有关“何为战争”这章故事的背景知识,而现在这一行就是第三十五张稿纸的第三行。可想而知,二十张稿纸能包含多大的信息量。
所以,只要派一位探员带上这副特制的眼镜,就能向英军总司令福伦茨传递这么多情报。只要他们愿意,甚至可以写明德军晚上吃的菜、德军参谋长比尔·加登咳嗽了几次!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特雷林根市的德斯特姆·鲁坦夫妻;赫雷姆镇的男子米隆;特鲁刚的前任警察局局长兰芳特;住在姆瓦村的别墅的保尔·普洛瓦斯特·玛兹雷夫人,她与前面提到的米隆一样,都是贵族;姆瓦村还有两位间谍集团成员,姓名从略……总之,爱丽丝的间谍集团立刻扩大到了十四人,之后又增加了二十三位同志。
圣女贞德第二—爱丽丝·杜博斯就是该集团的头目。集团中包括各种职业的比利时市民,男女老少一应俱全,有商人、男仆、女仆、中产阶级、农夫、城里人、艺术家、劳动者……大家都发挥着特长,唯爱丽丝马首是瞻。间谍与间谍间保持紧密联系,即使某一环节出了问题,也不会影响大局。
爱丽丝经常这么说:“假设明天我们中有人被德军逮捕,需要其他人去对质,那你们一定要抹去记忆。不管不幸牺牲的是谁,我们都要装作不认识对方,更不能去救他。只能让他们听天由命。如果凭一时意气对牺牲者产生同情,就可能让我们的组织全军覆没。所以,一定要压抑住情绪。”这是间谍活动的铁则。
间谍活动开始了。
两军一旦冲突,联军就必须立刻了解德军的伤亡情况。载满死伤人员的德军军用火车会从里尔市内通过……如果遇到这种情况,铁路沿线的民家都必须拉上窗帘,尤其是晚上,绝不能露一条缝。若有人企图透过窗帘观察德军的火车,或是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就会立刻有一队宪兵冲入房屋。严重的时候还会立刻开枪打碎窗户。如果你把头伸出窗外,或是打开房中的电灯,就很可能成为子弹的牺牲品。可想而知,德军是何等害怕伤亡情况外泄。因为,只要数一数有几辆火车通过,按照一节列车里几十人的比例,就能计算出一共有多少士兵伤亡。
然而,铁路沿线有一栋特殊的房子。二楼的窗帘上开了一个小洞,有人一直通过这个洞观察着铁路上的情况。每看到一辆列车,他就会用脚尖轻轻敲一下地板。声音很轻,只有隔壁房间的人才能听见。而隔壁房间正有一位少女趴在桌上,专心致志地做着数学题—当然是假装的。她正在用铅笔在纸上做记号。多么和平的景象啊!
少女竖起耳朵,一听见隔壁房间的动静就用铅笔在纸上画一个叉。咚、咚、咚—叉、叉、叉……最后一辆列车开走了,这道不可思议的数学题也算好了。
负责在窗口监视的人走去少女的身边,问道:“一共几辆车?我数下来是二十一辆。”
“嗯,没错,我算出来也是二十一辆。”
“OK!”其实,美国人当时还没发明出这句世界性语言,“如果一辆车里有一百三十人的话,那就是一百三十乘以二十一了—你算算是多少。”
“一百三十乘以二十一是吧,是两千七百三十。”
“好,假设有两百个是军医、护士和列车乘务员,那就是两千五百三十人—这就是大致的伤亡数量。德军损失惨重啊!”
“干得漂亮!看来战局相当激烈啊!”
“是啊,把那张纸给我吧!”男子擦亮一根火柴,把计算用的草稿纸烧成了灰。少女口中默念着两千五百三十这个数字,悄悄地出门而去,前往事先约好的场所,与一位路人接头,将数字告知对方。如此几番接力之后,该数字便到达了总部,再由保罗老先生刻成微型报告书,跟其他情报一起送出去。
爱丽丝·杜博斯的顶头上司是爱德华·卡梅隆少校。爱丽丝每次都会带上报告书,漂洋过海前往英国的福克斯顿,亲自交到少校手里。这份工作绝不轻松。每次过关都要经过德国士兵的盘问,国境更是恐怖无比,有时她甚至需要躲避交战双方的枪林弹雨。爱丽丝每个星期都要来往于里尔市与福克斯顿港。危险的任务她总会亲自完成,绝不会让部下去做。爱丽丝的冒险之旅,总是伴随着战栗与危险,就好像是现代版的奥德赛一般。
旅行签证、身份证等文件都是由英国谍报机构提供的,不会有问题,比较麻烦的其实是报告书。其实眼镜报告书是后期才发明出来的,一开始爱丽丝总要将报告书的纸片藏在身上。德国士兵经常会搜身,而且他们对一般间谍的手法了如指掌,一旦被发现就难逃罪责。折叠后一二英寸大的长方形纸片究竟该藏在哪儿呢?这不仅关乎间谍自身的安危,还关系其他同志们的安危。
有时,哨兵会要求爱丽丝出示身份证。身份证上印着假名,还贴着她的照片。负责检查的官员看看爱丽丝,再看看照片,觉得没有问题—须知,照片上可盖着德意志帝国的公章!每次官员将身份证还给爱丽丝的时候,爱丽丝都会忍不住松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官员没有发现,其实身份证的照片比普通的照片要厚。没错,保罗老先生用透明墨水在透明薄纸上写了报告书,再把纸贴到照片上。爱丽丝到达目的地后,就可以把报告书揭下来,经过一定的化学处理,其上的文字就显现出来了。
间谍们经常使用日本米纸。米纸其实和日本没有直接联系,也不一定是日本制造的,说不定只是从日本传到欧洲去的而已;要不然就是欧洲人提到“米”就想起“日本”的缘故。总之,米纸跟间谍很有缘分。当然,这种薄薄的米纸并不是用米做的,但间谍们都很爱用。不过,再怎么折,纸也不会消失的,所以爱丽丝使用米纸时总是万分小心,哪怕是火柴般细的纸条,也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藏好。可想而知,德军的检查有多么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