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我攻击昏厥过去的西原繁之被送去医院,据说他恢复意识后立刻自首。这次的事件总算是解决了。可是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隔天,国分寺的夜空再度出现UFO。怪异的绿色光点,以不规则的移动方式飞舞在暗空中。的确,那个样子就和看流星雨那晚的光景相同。
“UFO的,真面目出现,涂满夜光颜料的西洋式风筝——字也超出太多了吧。”我一边推敲句子,一边看着一旁的白衣女老师。“对了,池上老师,你还蛮会操控风筝的嘛。真不亏是昭和之女。”
“说话不要带刺,雾之峰。”老师锐利地瞪了我一眼。“你以为我喜欢在晚上放风筝啊。我是为了对你说明事件,才特地重现当天晚上的状况。”
时间是一片阗黑的半夜。地点在鲤之洼学园的运动场。池上老师正在放风筝。左手紧握着缠着风筝线的卷线器,右手灵巧地操控风筝线。风筝摇晃飞舞,出乎意料飞得又高又远。
“那个,老师,差不多该说明事件了吧——”
“嗯,再等一下,再让我玩一下。长大之后很少有机会玩到。”
老师脸上浮现喜悦的表情,开心地拉扯着风筝线。哼哼哼——还哼起歌来,看起来真的非常高兴。看来老师真的很喜欢放风筝。“老师!差不多该说明事件了。”
“嗯——喔喔,知道了知道了。”老师总算表情认真起来,右手操控风筝线,话题转到事件发生那晚。“那原本应该是半开玩笑的恶作剧吧。在预定降下流星雨的夜晚。就算平常不看天空的人,那天晚上应该也会抬头看天空吧。这时有某个人偷偷地放涂上夜光颜料的风筝,会发生什么事?应该有很多人会看到夜空中出现发出怪异光芒的物体。接着,隔天早上UFO的流言就会传遍国分寺的大街小巷……”
“不会传遍,不会啦,老师。”
“可是,UFO狂热者确实存在于每个城市之中。其中或许有些人看到夜空中的谜样物体后,会大大骚动起来,以为是UFO来袭,没错吧。”
“或许吧……那确实有可能。”不管怎么说,我眼前就确实有一名存在。“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有人为了引起UFO的流言,放风筝恶作剧。那就是西原繁之。”
“没错,一直以来,除了有一批相信UFO存在的善良狂热者之外,还有一批为数不少的人为了好玩,而造假UFO的存在。西原繁之就是属于后者。”
所以,池上老师属于前者是吧。
“可是,他放风筝和恭子差点被杀害的事件之间,有什么关连吗?还有,脚印的问题也还没解决,你能解释清楚吗?”
“当然可以,可是,与其用嘴巴说明,倒不如实际做一次给你看比较快——欸,雾之峰,现在换你拿着这个。”
老师将风筝线和缠绕风筝线的卷线器递给我。从没放过风筝的我迷迷糊糊地接下来。手一拿住风筝线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身体差点站不住。如果双脚没站稳,身体好像会被整个被拉走的感觉。这时,我感觉到那条线不是普通的风筝线。
“这个,是钓鱼线吧。所以是用蚕丝线?”
“没错,蚕丝线的强度高,不易断,所以比起一般的风筝线更适合拿来用在风筝上。其实以前的人还蛮常用钓鱼线来放风筝。西原繁之就是其中一人。现在,放风筝的你饰演那晚西原繁之的角色。”
“什么?”
“这时,他的妻子恭子走过来。”这个角色大概是由老师饰演。“我们无从得知此时的恭子和繁之交谈些什么。嗯,大概可以想象对话一定很激烈。自己的丈夫沉浸在无聊的恶作剧里。‘有时间做这种事不如去多赚一点钱。’恭子应该会说类似的话。‘没用的家伙’啦,‘没用的老公’之类的——”
万年组长,饭桶,你真是差劲——池上老师不断列举出妻子侮辱丈夫的言词。我只能傻在一旁看她表演。
“不断遭受妻子的辱骂后,终于你再也忍不住了。这时,你手上拿着什么?对,一条线,强韧不易断的蚕丝线。然后你几乎气昏了头,拿起蚕丝线袭击妻子恭子。你用蚕丝线勒住恭子的脖子。——来吧!”
“什么!你说来吧是指——”我握着蚕丝线哑口无言。“要我做一样的事是吗?”
“当然啊,你是西原繁之耶。快,照着做。你在磨蹭什么啊,不要客气。你这个‘少根筋的老公’、‘没用的小白脸’、‘废人’、‘迷糊蛋’、‘笨蛋’、‘痴呆’、‘胆小鬼’、‘死小孩’——”
“呃,就算你骂得这么起劲……”我是不在乎啦,不过骂人的话好像愈来愈针对我个人耶?但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啊啊,算了!你这家伙完全不配合嘛。多少认真一点嘛。这样子没办法演出不可能犯罪的实况啦。唉呦,算了,放弃,放弃!”老师一副不想再说下去似的挥挥手转过身,以穿着白衣的背部背对着我。“唉,真是的,亏你还是侦探社副社长,雾之峰凉。取这种跟冷气机一样的名字——”
“!”瞬间我的理智沸腾。双手用力扯紧蚕丝线,朝着老师的脖子飞扑过去。“谁是冷气机啊,谁!我才不是家电产品——!”
“咕呜!”
池上老师像是麻糬卡在喉咙似的叫不出声。当我回过神来,她的细颈已经被蚕丝线勒了一圈。啊——怎么会这样!清醒后的我呼喊:“老、老师!”
没想到老师转过头来,露出苦笑,立起大拇指表示“干得好!”我这才松了口气。这时,一阵风穿过运动场。天空的风筝乘着风就要飞得更高更远。顺着这个动向,缠在老师脖子上的蚕丝线将她的脖子缠得更紧了。“咕呜!”
下一瞬间,我伫立不动,在我面前,老师摇摇晃晃地开始在运动场上跑起来。
她并非照着自己的意思跑。因为缠在脖子上的蚕丝线被风筝拉着跑,所以她不得不顺着风筝跑。如果站住不动绳子会勒紧喉咙,这也没办法。这时候,老师跑多远,我左手上的卷线器就放长多少。
“没、没事吧,老师。”我叫老师的同时,忽然了解一件事。
老师在平整的地面上一边跑,一边留下新的脚印。那些脚印就像表现她的痛苦般,乱七八糟。步伐不定,脚尖的方向也杂乱无章。这种仿佛喝醉酒的踉舱不规则脚印,就像事件现场所留下的脚印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
被害者自己走到田中央,然后在那里被凶手勒住脖子——这个事件可以这样解释。被害者在田外、停车场的柏油路上被勒住脖子,之后,风筝乘着风,其力量将被害者拉到田中央。所以她不得不跟着跑。
“我知道了。老师!恭子小姐也是像这样留下脚印!”
但老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突然倒在离我五公尺远的地面上。对对,恭子小姐一定也是像这样用尽力气。池上老师的演技真是逼真。
“谜题已经解开了,老师!”
我正满心欢喜打算冲过去时,忽然想到一个疑问阻止的我的行动。
现在,连着飘在空中的风筝的蚕丝线,缠着倒在地上的池上老师脖子一圈,然后离五公尺远左右,那条线又连着我手上拿着的卷线器。事件发生后,现场状况大抵也是如此。这样一来,凶手西原繁之应该无法去除缠住被害者脖子上的蚕丝线才对。当然,他可以跑向被害者直接解开蚕丝线,这样简单多了。可是,这个方法会在地面留下脚印。可见西原繁之并没有这样做。那该怎么做呢?“对了,只要将我手上的蚕丝线剪断——呃,剪刀在哪里。”
我翻搅著书包,取出一把小剪刀,赶紧用剪刀剪断手上的蚕丝线。这一瞬间,飞舞在夜空的西洋式风筝变成“断了线的风筝”。获得自由的风筝一鼓作气地开始上升。蚕丝线也跟着风筝一起被拉到天空中。没多久缠在池上老师脖子上一圈的蚕丝线也飞到天空中了。凶手就是这么做让风筝和蚕丝线消失在天空中。
“所以被害者的脖子上才会留下像是被铁线勒过的痕迹啊。”
这次谜题真的解开了。当然,这一切得归功于池上老师卖力逼真的演技。
“老师!”我追着凌乱的脚印,跑到倒在地面上的女老师身边。“谢谢你。多亏你,谜题完全解开了,可以不用再演了,老师——老师!?咦,老师,难、难道!”我抱着不好的预感,用手指搭在她的右手腕上。“什么,没有脉搏——死掉了!”
天啊,我做了什么事!纵使池上老师把我当作空调设备,我也不能用蚕丝线杀死她啊!太可怕了,我是个可怕的人。
这一瞬间,应该已经死掉的池上老师身体抖动一下,全身像痉挛一样抽动起来。
“哇!我没死。”这个画面好像有看过。和西原恭子一模一样。“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光是蚕丝线和风筝的力量还不够杀死人。所以恭子小姐和池上老师都只是昏了过去,弄不死人——呜呜!”
我忽然被掐住喉咙,发不出声音。“老师,你、你干嘛!”
“拜托你脉搏也量得准一点好吗?”池上老师杀红了眼,两手更用力地锁紧我的喉咙。
“而且,说什么‘弄不死人’!我差点因为你而死掉啊!”
“什么话,话说回来,是老师叫我这么做的嘛。”
“是这样讲没错,可是你下手时确实有杀人的意图。”
“都是老师的错,没有预想到会有危险。”
“吵死了,空调女!”
“我才不是空调!”
好一段时间,我和池上老师一边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一边推卸责任。老师重启事件的说明是在十五分钟后(也就是说,我们推卸责任推了十五分钟……)。
“怪异的现场状况,还有在当晚发现的绿色飞行物体。我冷静地判断这些现象后,立刻看穿事件的真相。UFO的真面目就是涂了夜光颜料的风筝。没有脚印的杀人未遂事件并非外星人创造的奇迹,而是单纯由UFO捏造事件所引起的纠纷。当然连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可是有一个方法可以找出凶手。就是涂了夜光颜料的风筝。凶手一定很在意消失在空中的风筝的行踪。最好能够秘密回收。因为在这起事件中,风筝相当于凶器。所以我在嫌犯面前演了一场戏——告诉他们有发出绿色光芒的谜样物体坠落在X山。”
“原来如此。凶手听到这个,一定很想确定是真是假,来到X山。相反地,如果是凶手以外的人,会认为老师只是个‘沉迷于UFO的可怜女老师’,而不去理会。是这样吧。”
“是喔,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觉得我只是个——”沉迷于UFO的可怜女老师向我投射怨恨的视线。“嗯,算了。总之凶手听到我的发言后,一定会来到X山。为的就是回收掉落到地面的风筝。再来,就是晚上这个时刻了。想在杂木林中找出涂上夜光颜料的风筝,晚上最适合,大老远就容易发现。因为它会在黑暗中发光。所以我才临时牺牲你们的课,跑去手创馆买东西。”
不过我觉得老师牺牲上课时间好像不太好。
“总之,你就是去买风筝和夜光颜料对吧。”
“没错,也就是吸引凶手的诱饵。我将买来的风筝涂上夜光颜料,将它卡在杂木林中比较显眼的树的树枝上,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凶手在落日后现身,一切如我所料。”
“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一场忙乱的追捕剧。而且我说啊,你那个大声公。你以为用那个叫他,凶手就会乖乖就范吗?”
“我还真的是这么想耶。”老师面色不改地用中指推了推镜架。“因为你想想嘛,这个事件只不过是因为用风筝恶作剧所引起的纷争。放风筝一般都是小孩子玩的游戏。所以我一开始以为出现在X山的凶手,百分之九十九是恭子最小的弟弟,大辅。”
“喔,那个读小学的男生。”带着红袜队棒球帽的少年。“所以你才用大声公,像对着不认真的学生怒吼一样。果然是当老师的。”
“没错。不过当我发现从树上跳下来的不是小孩子时,还真的紧张了起来……好险有你在,帮我一个大忙,你真是不可或缺的优秀助手。”
“什么‘不可或缺’!”随便把人家当成助手很困扰耶。“万一对方拿着刀冲过来,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状况——”
“哎呀,没关系啦,反正事件解决了,最后都没有人死掉。”
难不成你希望有人死掉吗,老师?
无言以对的我叹了口气,百感交集地盯着这名在整个事件中把我耍得团团转的白衣地球科学老师。虽然她做的事情有些乱来,但比谁都早看穿事情真相的也是这个人。而且,她表面上看似乱来的行动,事后一项项听来,都有她的根据。搞不好,她是一位名侦探。
“总之听你说完,我放心了不少。其实我一开始还真以为老师相信凶手是外星人呢。”
“哼哼,笨蛋,我才不信那种东西。我只在现场看一眼,就识破这些设置是故意让人以为是外星人做的,是捏造出来的不可能犯罪。”
“真的吗!一眼就看出来,是这样吗?真的假的,为什么?”
这位白衣名侦探到底在犯罪现场看到什么关键的线索呢?这时,老师光明正大抬头挺胸地开口:“因为——”
“因、因为……”
我紧张地等着答案。老师将手指搭在金属框眼镜上,像是发表学术演说般,表情认真地说:
“因为,外星人不是我们地球人的敌人。外星人来到地球是为了和地球人缔结友好关系。所以他们绝不会做出杀害地球人的事。听好了,雾之峰,外星人他们啊——”
唉,真是够了,老师。之后的话我一点兴趣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