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听完了基德的报告,把房间内环视了一圈。
“这样说来,就是所谓的密室杀人嘛。我最烦这一套了,这案子跟我不搭调啊,有没有合适些的?”
我心下大急,决定诱导他一下。
“但是,先了解一下情况总没错吧?要不然,密室里面的我就要被当成凶手了啊!”
巴洛那本就有点歪的鼻子——曾经挨揍的结果——微微一皱。琢磨了片刻之后,他随口对嫔克说道:“哎,洋娃娃小妞,门的情况调查了没?”
嫔克玩弄着她那劲爆的秀发,看都没看巴洛一眼,板着脸答道:
“嗯,是啊,我们早就查了——通往走廊的门,就是正对着布尔博士事务所的那扇门,不单木料坚硬,四周围更是一点缝隙都没。包括门上的钥匙孔都被封住了呢,大概是布朗宁勋爵希望安全些吧。这扇门从内侧上了插销,虽然不太好使,效果总是有的。窗户嘛,情况类似,玻璃和窗格子之间没有缝隙,窗扇都用新月形的锁扣从内侧扣住了。大概是太旧了的缘故,需要很使劲才能推开。就这样,报告完了,你满意不满意啊?老——板——”
嫔克以奇怪的重音吐出“老板”二字,用略带嘲讽的腔调结束了汇报。满脸失望之情的巴洛来到死者的前方蹲下,一伸手便把俯卧的布朗宁勋爵翻了个身。
“谁管你是不是密室啊,那种事交给胖博士就行了。我可是脚踏实地的人,哎呀,这个……”
巴洛的话音倏然顿住。我扭头一看,只见他正死死盯着遗体的胸口。那里几乎都被喉部喷出的血给染红,独独左胸上有一片半圆形没沾着血。我们往地毯上一看,只见那上面赫然有个没染血的圆形痕迹。圆形的半径大概是十英寸。如此说来,俯卧着的遗体的左胸部分和地板之间曾经夹着某个圆盘状的东西。
巴洛微一沉吟:“嗯,喉咙上就一刀嘛……真想不到,这男的身上竟然有那么多血!”
“是《麦克白》吧?”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巴洛满脸诧异地望着我,冷冷说道:“不,这只是我叔叔的口头禅罢了。我的唐诺叔叔可不是什么麦克白,他是德州做香肠的,整天就知道抽猪血。”
他说罢便又回过头去看遗体了。
“好好的一件晚礼服,被血喷成这个样子,真是毁了。嗯,口袋里这个……是约会用的小礼品吧?咦……敢情是‘猫’的赠品啊,这种不吉祥的烂货能打动女人才怪。”
巴洛叹息着站起身来,走去了办公桌一带。他看了看桌上的烟灰缸,又随手翻了翻抽屉。从抽屉深处拿出来一张照片时,他突然吹了个口哨,一时间眉飞色舞。
“说曹操曹操到啊,果然一下子就出现了这种东西。虽然大家都说烦了,但是,谋财害命的背后总归会有个女人——而且是一只挺性感的母猫。”
巴洛说着便把照片往桌上一丢。那照片拍的似乎是舞台上的场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风格的大型麦克风前,俏立着一位身穿白色长礼服的黑人美女。那女子双手合什,一展歌喉。她的一对圆目绽放着坚定的光芒,脸蛋恰如一只优雅的黑猫。照片是全彩的,包括女子嘴唇上那时髦的紫口红都拍摄得一清二楚。照片上以清秀的字迹签了个名:
给布朗宁勋爵贝蒂
“太棒了!”巴洛的情绪骤然一佳,“布朗宁勋爵肯定是经常跟这女人见面……”
“何以见得?”嫔克问道。
“这女人确实来过这里,但具体是不是昨天就难说了。你们看看这烟灰缸,里面是不是有根带着口红的烟蒂?没几个女人会用这种怪颜色的口红,而且这颜色跟照片里那位贝蒂女士的口红是一样的。”
巴洛坏笑着将照片塞进了胸前的口袋,而后便走到留声机旁,细细察看转盘。
“咦,这可不太像是布朗宁勋爵喜欢的调调儿!”
他拿起了转盘上的唱片。那张唱片的尺寸有些特殊,比常见的黑胶唱片略小,却又比CD略大。巴洛对唱片上的标签表示了极大关注——
“《The Funky Liveat Cat Bones》,正面是摩尔·沃卓的《Cat Walk》,反面是拉洛·施夫林的《The Cat》……竟然到处都是猫啊,这可真让人心里头毛毛的了。总之,这好像是一张勋爵乐钢琴曲的盘吧,而且是自行刻的。很好,很好,跟那个老掉牙的童谣相比,追查这个毕竟会时尚一些。”
听他这样一说,我不禁又看了看唱片上的标签。确实,那只是一张写着字的白纸,根本不像是足以拿来销售的东西。
当我拿着唱片观察的同时,巴洛开始动手翻查布朗宁勋爵的唱片架。
嫔克来到他的背后,装出天真无邪的嗓音问道:“喂,有没有布鲁斯·斯普林斯汀巡回演出的盗版碟呀?”
“这一架子都是古典乐,哪里会有摇滚唱片?布鲁诺·瓦尔特指挥的莫扎特倒是有的。嗯?转盘上的唱片跟这个房间不太对路子啊,而且那东西很难说想弄就会弄到的吧……”
基德把唱片放回到转盘上,调整好唱针。像猫的足音一样轻灵、雅致的钢琴旋律顿时在屋内响起,听来确实是勋爵钢琴的三重奏。
巴洛的脑袋朝着我一扭,问道:“我大概猜到这唱片的来路了,晚上之前要不要先去看看?要不然,就去追追我胸前口袋里那张照片上的性感母猫?你放心啦,我才不会带着那些朋克小鬼,毕竟接下来轮到大人们的时间了嘛。好了,问你呢,去哪边呀?”
巴洛背后的基德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耸了耸肩,双手环抱胸前,满脸兴味索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