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里姐开车出去买食材,我和老爸就在别墅一楼四处察看。
房间的配置一如刑警所说的,进门后大厅的右边是餐厅,左边是游戏室,右后方是厨房和卫浴间,左后方有两间双人客房。
游戏室里有撞球台、老旧的电视机、音响和吧台。
通往二楼的楼梯间挂着一幅应该有一百号的巨大肖像画,那个一脸奸相的老头子大概就是米泽清六了。
蓄胡、阴险的小眼,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让我想起历史课教过的《女工哀史》。
二楼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我们抵达时,在窗口露脸的应该是朋二,五十几岁还不结婚,和八十二岁的老母亲住在一起,光想就让人不舒服。
他要是早点认识凉介老爸,反正自己又不缺钱,一定能尽情体验人生的种种乐趣。
只是,跟那个老爸混,对他来说可能太刺激了。
我和老爸晃了一圈以后,在游戏室落脚。
比起摆着软绵绵沙发和古董台灯的大客厅,待在游乐器材众多的游戏室比较安心。
从这一点来看,我们是父子,个性倒是像得令人悲哀。
老爸就着球鞋抬起双脚,搁在撞球桌上,身体埋进小小的扶手椅里。
我坐在老爸脚边,把玩着撞球。
“要不要我去万平饭店巴结那个‘大姐姐’?”
“别急。”老爸说着,搔抓着下巴。
“如果你遇到的那个女人是‘黑猫’,对方很快就会接近这栋房子。”
“挺辣的哦!”
“比麻里还辣?”
真是不要脸。
“不同类型,是熟女型的,不过有点凶。”
“就算对睡过的男人也毫不留情?”
我点点头。
“真想见见她。”
不知老爸是不是神经有毛病,他还说得很高兴。
“刚才山形先生提到的日记,你觉得呢?”
“有可能。”
老爸从夏威夷衫口袋里掏出宝马烟,叼了一根。洋烟配夏威夷花衬衫,像极了刚从夏威夷回来的皮条客。
“老太婆能活到现在,可能要感谢那本日记。”
“就像上次那个大勒索专家?”
康子的老爸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勒索专家,之前还引发一场遗产争夺战,“冴木侦探事务所”后来接下这个case,我和康子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这跟那时候的情况不一样,没有人想趁机大捞一笔,登场人物都不想出现死人。”
“说到死人……”
老爸这些无意义的废话让我想起来了。
“这里真的有鬼吗?”
“季节和舞台都对了,却请错人饰演侦探,应该带星野先生过来才对吧!”
老爸说完,忍住一个呵欠。
“反正,枯等实在难熬。”
听我这么说,老爸睁开一只半闭的眼说:
“你明天不是有重要工作吗?米泽夫人钦点的,除草。”
麻里姐回来了,我帮忙准备晚餐。
她的刀工不怎么样,不过,就这几年的女大生来说,她对烹饪的热情不是盖的。
“因为中午吃得比较油腻嘛!”
晚餐是清爽的烫青菜、鸡肉色拉及凉拌豆腐。
麻里姐试探性地把菜端上二楼,老太婆把门打开了一条细缝,说:
“没叫你们做就别多事。”
说完就碰的一声把门关上。
朋二不知是睡是醒、是死是活,连个回应也没有。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配了啤酒,把晚餐吃完。
麻里姐洗碗时,老爸呵欠连连地说:
“白天开车有点累。隆,你去写暑假作业吧。我先睡了……十二点再叫我。”
说完就迅速躲进前面的客房。于是,后面那间客房自然留给了麻里姐。
麻里姐在大客厅写报告,我在游戏室看职棒转播。这种日子要是继续下去,脑袋不发霉才怪。
看着看着,我忍不住打起瞌睡。有人摇我的肩膀,一醒来,麻里姐站在我身旁。
“阿隆,我也要去洗澡睡觉了。”
“现在几点?”
“十点半。”
“二楼的呢?”
“刚才老太婆下来一趟,端了两人份的餐点上去,就没再下楼了。”
麻里姐耸耸肩。
“这样啊!有没有看到朋二?”
“还没。”
“好,去休息吧。”
“你不能睡着喔,会感冒的。”
这话真令人高兴。于是,我试探性地问:
“来个睡前之吻……”
鼻头顿时被她的食指弹了一下。
被麻里姐的弹指神功弹醒之后,我重新坐好。节目很难看,我把电视关了,寂静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东京的夜生活,晚上十点半才开始,这里感觉却像半夜,气温也下降许多,我加了件连帽运动外套。
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客厅。面向院子的窗外,除了捕蚊灯的青光,一片漆黑。
我竖耳聆听,二楼没有半点声响。
这哪叫度假,根本是与世隔绝。
我拿了一根老爸放在餐厅的宝马烟,点了火。
可能是麻里姐洗好澡了吧,我听到客房的房门开关声。
要不是老爸在,我肯定会大胆夜袭,既然在工作就没办法了。
青烟从纱窗飘散出去,聚集而来的大小虫子乱飞。
如果那个真纪就是“黑猫”,她会采取什么手段袭击?
因为是女人,对方就掉以轻心——就算这个方法对刑警或凉介老爸管用,对那个梅老太婆可行不通。或者,她会抬起坚挺的胸部——尽管比不上麻里姐雄伟,让老太婆戳吗?
我正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头好晕:啤酒的醉意早就退了,空气应该随着夜里新鲜的寒气不断地从窗户灌进来。
可是不知为何,我双腿无力,连站都站不稳。
我甩甩头、睁开眼睛,大吃一惊。
二楼楼梯间那幅画里的燕尾服老头,竟然从画中走了出来,沿着楼梯下楼。
混账!我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老头子看到我,那双细长的眼睛突然睁开。我的膝盖开始打颤。
他的眼睛没有瞳孔,眼球鲜红如血。
接着,楼梯像水中倒影般扭曲,连我站立的地板也变形了。
老头子来到大客厅,一步步地走近我。
背景都扭曲变形了,只有红眼老头的身影异常清晰,真教人心头发毛。
“别……别过来。”
我好像说了这几个字,却连嘴巴到底动了没都不知道。
老头子越来越靠近。好可怕的眼睛,接着,他张开嘴巴。嘴里也一样——牙齿、舌头、牙龈,全都像血一样鲜红。
留着超长指甲的手指朝我脖子伸过来,缠了上来。
“老爸、麻里姐……”
我想举手挥开,但动弹不得。他掐住我,那血盆大口朝我的脸逼近。
接着,我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