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地下的一个密室。
密室里摆设十分简单,一面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的是个雍荣华贵穿金戴银的盛装老女人。另外一面墙下放着木头神龛,神龛上放着个红布封口的陶罐,陶罐前有个小香炉,小香炉里焚着檀香。
李公公穿着一身宫廷里的太监服,跪在画像下的蒲团上泣哭,哭声尖利而又伤悲,好像是死了亲人。
李公公边哭边说:“老佛爷,奴才对不住您呀,奴才该死!不能伺候您了!”
说完后,李公公沉默了,哭声也停住了。
过了一会,李公公突然站起了身,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哭了那么久,竟然没有流一滴泪水。
他目光哀怨,翘起兰花指,指着画像中的盛装老女人,像个怨妇一样说:“你这个老妖婆,老夫一直伺候着你,你高兴了,给我一个甜枣吃;你不高兴了,就大发脾气,把我当一只狗!老妖婆,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老夫现在也是皇帝了,你奈我若何!”
紧接着,李公公把身上的太监服脱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后,他从神龛的抽屉里取出一条黄色的长袍,“哗”地抖开,穿在了自己身上。黄袍的正反两面都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穿上龙袍的李公公在密室里走来走去,神气活现的样子,嘴里不停地说:“老妖婆,老夫现在也是皇帝了,你奈我若何!老夫从此再不伺候你了,不伺候了!你一定会被我活活气死吧!老夫就是要气死你,气死你——”
李公公边说边扯下了盛装老女人的画像,扔到地上,用脚踩着画像中老女人的脸。
他喃喃地说:“我不是阉人,不是!我现在也是皇帝了!老妖婆,老夫再不会在你面前低三下四了!老妖婆,你求我呀,求我我就放了你,否则,老夫永远把你踩在脚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老妖婆,你求我呀,求我呀——”
突然,李公公浑身颤抖。
他的眼神慌乱而又惊恐。
好像是鬼魂附身。
他跪倒在地,在画像中老女人的脚下,不停地磕头。
他哭着说:“老佛爷,奴才该死!奴才不应该冒犯你老人家的,奴才该死,奴才愿意一辈子伺候你,奴才舔你的脚,奴才给你当马骑,奴才是你脚下的一条狗……”
冬子看着李公公在密室里的表演,心中一阵阵的发冷。
他不知道那画像中的盛装老女人是谁,只是觉得李公公特别的瘆人。
冬子无法再看下去了,也害怕被李公公发现他在偷窥,那是李公公的秘密,一定不会想让任何人知道,冬子无法预料如果李公公发现了他,会对他怎么样,这样一个活人,比鬼还可怖。
冬子赶紧退了回去。
回到房间里,冬子躺在床上,心里还七上八下的。
李公公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另外一个地洞通向何方?
年关将近,唐镇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不少人从周围的乡村里进入唐镇,把一些土产拿到镇街上卖,然后换些自己需要的年货回去,准备过年。城门每天清晨打开,晚上关闭,这让一些人很不习惯。不过,唐镇人还是觉得这样十分安全,睡觉也比从前安稳了。从前这个时候,还是会有些外乡的土匪在黑夜里闯进来,抢东西回山寨里去过年,那些土匪大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弄不好,非但把东西抢了,还要人的命。唐镇邻近的那些乡村,都拥戴李公公当皇上,每个村都筑起了土围子,还成立了保安队,保安队都是李慈林的人,这样就形成了联防,土匪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外乡人进入唐镇收山货,准备把收来的山货倒腾到别的地方去卖,他们几乎都住在雨来客栈。奇怪的是,这些陆陆续续住进雨来客栈的异乡人都没有再从客栈里面走出来。
胡喜来看得最真切,每当有异乡人住进雨来客栈之后,都会在他的小食店里用餐,酒饱饭足后,就回客栈的房间里睡觉。胡喜来异常的纳闷,就是没有见他们出来过,水雾般在太阳底下蒸发得干干净净。
胡喜来会问余成:“那些住店的人怎么不见了?”
余成说:“有人来住过店吗?”
胡喜来认真地说:“有呀,他们昨天晚上还在我这里吃过夜饭的。”
余成说:“那可能是鬼在你店里吃了饭吧!反正我的客栈没有人来住过。”
余成的话把胡喜来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唐镇人都知道,新年的正月初一是个好日子,李公公要举行登基大典。又是过年,又是登基大典,一定会有遣不散的热闹。唐镇人期待着,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皇帝登基,就是他们的祖上,祖上的祖上也没有经历过如此重大的事件,还有许多人期待的是有大戏好看,这么重要的日子,李公公不可能不请大家看大戏,那个夜晚不应该寂寞,应该普天同庆。
上官文庆对李公公的登基大典漠不关心。
他心里牵挂的是李红棠。
李红棠出去几天了,也没有回来。他本来想让那个叫约翰的传教士给自己洗礼,希望天主给自己以及李红棠带来好运,可在一夜之间就找不到那个自称是上帝派来救苦救难的外国人了。
上官文庆想,他是不是上天去找上帝了。
他还会想,上帝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上帝能够看到自己吗,能够知道自己内心的伤感和爱恋吗?
上官文庆心里特别忧伤,脸上已经没有那标志性的微笑了,而且,身体在一天一天缩小,连同他的头颅。
他的头颅和身体每缩小一点,就痛不欲生。疼痛得在地上翻滚,没有人能够拯救他,哪怕是他慈爱的的母亲!恢复正常后,他坐在地上,汗如雨下,目光迷离,气喘如牛。
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缩小?
本来他的身体就够小了的呀!
在跟随李红棠之前,他仿佛从来没有生过病,也没有任何的痛苦。
他十分明白自己是什么人,不可能有谁会爱他同情他,也不需要谁的怜悯,明白活着只能自己让自己快乐,所有的忧伤和痛苦都没有用,不可能让他变成一个正常的人。唐镇很多很多隐秘或者浮在水面的事情,他都知道,他总是用微笑看待发生在唐镇的任何事情,仿佛自己是一个超然的局外人,他的活着和唐镇无关,他只是大地的孩子。
他想问问不可企及的上帝,是不是因为自己动情了,身体才有了变化,内心才会如此痛苦,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是不是自己注定不该去爱,不该去接触美好的东西?
找不到约翰,他只好到土地庙里去跪拜,祈祷李红棠平安回来,带着她的母亲平安回来。到了下午,他就会站在城门外,一直往东面的山路眺望,期待着李红棠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路过的人,有的根本就看不见他,仿佛他是个不存在的人;有的人只是向他投来冷漠的一瞥,觉得他是个多余的人,生下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唐镇并不是上官文庆一个人忧伤,还有阿宝,他也十分忧伤,自从冬子进入李家大宅的那个晚上冻得半死后,他就郁郁寡欢,不太爱说话了。
有时,他会站在冬子的家门口,呆呆地望着门上的那个铁锁,想像着冬子把门打开,笑容满面地把他迎进去。有时,他会孤独地走出西城门,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唐溪边上,望着汩汩流淌的清冽的溪水,泪水迷蒙了他的眼眸,感觉冬子的声音穿过这个冬天雾霭,清晰地进入他的耳孔。有时,他会走向兴隆巷,站在李家大宅门口的那片空地上,耳畔传来婉转亮丽的唱戏声,少年的心沉浸在莫名的伤感中,无法自拔……
没有人在意他的忧伤,没有人在乎他的孤独,连同他的父母亲。张发强还是在家里不停地做着木工活,为了让家人吃上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而辛苦劳动;母亲忙着把丈夫做好的东西拿到街上去卖,对于儿子的变化,漠然视之。
王海花成天喜形于色,这个往昔极为平常的妇人,如今走在小街上也一摇三晃的了,人们见到她,也会笑着和她打个招呼。她还会时不时停下来,和别的女人聊上几句,动不动就说:“我家骚牯……”
李骚牯给她做了一身新衣裳,没有等到过年那天,就穿出来显摆。人们都知道,她十分得瑟,是因为有个出人头地的丈夫,都会心照不宣地笑笑,夸上她几句。
这天,王海花碰到了在街上卖菜的沈猪嫲。
李骚牯一直没有找过她,沈猪嫲心里不免有些怨气。
王海花招摇地走过来。
沈猪嫲心里骂了一声:“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家鸡变凤凰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猪嫲没有给她笑脸。
王海花注意到了她怨恨的眼神。
她走到沈猪嫲的面前,装模作样地说:“哟,沈猪嫲呀,是不是余狗子昨天晚上赌输了呀,那么不高兴。”
沈猪嫲冷笑道:“余狗子是赢是输,你管得着吗?老娘高兴不高兴,又关你甚么事?告诉你吧,就是李骚牯再神气,你也当不上皇后娘娘!大不了,李骚牯每个晚上多弄你两次,你就了不得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还管老娘高兴不高兴。”
旁人听了沈猪嫲的话,捂着嘴偷笑。
王海花的面子扫了地,脸红耳赤,一时语塞。她本来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妇人,本来只是出来显摆一下,没想到碰到了沈猪嫲这样没脸没皮的女人,一顿抢白就切中了王海花的要害,王海花无地自容。王海花十分后悔惹了她,这都是自找的。王海花想想,如果在街上和她吵起来,占不到任何便宜,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只好悻悻而去。
沈猪嫲出了一口恶气,对着王海花的背影大声说:“晚上让李骚牯再多弄你两回,明天再出来抖毛——”
说着,她呵呵笑将起来。
有人对沈猪嫲说:“你不要这样,小心有人抽你的嘴巴。”
沈猪嫲说:“抽就抽嘛,又不是没有被抽过!”
那人摇了摇头走了。
……
深夜,李骚牯潜回了家。脚都没洗,他就摸上了床,迫不及待地脱王海花的内衣裤。王海花紧紧地拉住裤带,不让他脱。
李骚牯欲火攻心,焦急地说:“老婆,你今晚怎么啦?”
王海花抽泣道:“我今朝被人欺负了,没有兴趣做。”
李骚牯说:“狗屌的!谁敢欺负你呀,他吃了豹子胆?”
王海花边哭边说:“就是那个多嘴婆沈猪嫲,她骂我还不算,还说你——”
李骚牯的手捏住了老婆松软的奶子:“她说我甚么?”
王海花说:“他说你是个没用的东西!”
李骚牯楞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她说我没用,我就没用啦?我有没有用,你最清楚了!”
王海花娇嗔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你还是不是男人!”
李骚牯伸手扯下了她的内裤,上了她的身,气喘兮兮地说:“好了,老婆,我到时候把这恶妇的舌头割掉,看她还胡说八道!”
王海花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不过,不要割她的舌头,把她的牙敲掉就行了。”
李骚牯剧烈运动起来,王海花嘴巴里发出了快活的呻吟。
李骚牯突然喊出了一个女人的名字,“红燕,红燕——”
王海花停止了呻吟,不解地问道:“谁是红燕?”
李骚牯意识到了错误,赶紧说:“你听错了吧,我喊的是你,海花,花——”
王海花这才继续呻吟,不过,好像不那么快活了。这时,李骚牯听到窗外传来阴冷的叽叽的笑声。李骚牯浑身颤抖了一下,身下的那家伙马上就软了,心里悲鸣:“你怎么就不能饶了我呀!”
……
李红棠回到唐镇的这个黄昏,夕阳把唐镇人家屋顶的积雪染得血红。
她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山道上时,等候在那里的上官文庆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多谢土地爷,多谢天主——”
他想跑过去迎接她的,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怎么也迈不动。
他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身体又要缩小了。
他的头和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榨着,浑身的骨头嘎嘎作响,肌肉紧绷绷的,仿佛要爆裂。
疼痛,无法抑制的疼痛。
他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嗷嗷叫唤。
他不希望自己这个样子被李红棠看到,也不晓得她看到这个情景,会怎么样?
终于,疼痛消失了。
他又矮了一截,身体又缩小了一圈。
他可以感觉得到身体的变化,可怕的变化。
上官文庆不敢面对李红棠,在她将要临近时,拖着沉重的步履进了城门,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他不想让李红棠见到自己日益缩小的身体,也不想让她难堪,如果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李红棠会害羞的,她毕竟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其实,李红棠早就看见了他。
她可以感觉到上官文庆的焦虑和关爱。
她试图去接收他的爱,可是——
如果上官文庆不躲起来,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可怜的男人。他是个善解人意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在唐镇又有几个?
李红棠觉得特别对不住他。
她走进了城门。
这时,夕阳沉落了西山,唐镇阴风四起。
守城门的团练目不转睛地审视李红棠。
面对团练芒刺般的目光,李红棠加快了脚步。
上官文庆在一个角落里注视着她,心随着她的脚步而动。
游四娣还是没有和李红棠一起回来,上官文庆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一阵狂风刮过小街。
李红棠头上和脸上的蓝花布被狂风吹落。
她头上的白发和枯槁的容颜顿时暴露在黄昏的天光中,众目睽睽之下,李红棠无地自容,本能地用双手捂住脸,又慌乱地捂住头发,双眸闪烁着无助而又屈辱的泪光。街上的人也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李红棠会变成这个样子,宛若一个老太婆,在很多唐镇人眼里,她根本就不是李红棠,而是一个陌生人!
上官文庆心中哀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去追逐那被狂风刮跑的蓝花布,等他气喘兮兮地把那两块蓝花布捡在手上,准备还给李红棠时,她已经跑回家里去了。上官文庆决定把两块蓝花布给她送回去。他在走向李红棠家的过程中,听到许多人在街旁议论她。有的话还说得十分难听,说李红棠是狐仙附身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死掉。
上官文庆心如刀割。
他的身体每天都在缩小,李红棠的容颜每天在变老,他们都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无药可救的病,他们是唐镇最可怜的人。上官文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他想了很多,想不出个头绪,是不是和在黑森林的时候陷入腐臭的烂泥潭里有关?他无法确定。上官文庆宁愿把自己的病理解成因为思念所至,也许是心被李红棠带走了,他就一点点地缩小了。李红棠为什么会这样?上官文庆想,她的病是因为忧伤所致,自从她母亲失踪后,她就没有快乐过。忧伤是世间最残酷的毒药!
上官文庆来到她的家门口,面对紧闭的门扉,颤声说:“红棠,开开门,我把蓝花布还给你。”
路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瞟他,可没有人驻足观看,上官文庆和李红棠在这个年关里瘟疫般,让人躲避,谁也不想沾上什么邪气。只有阿宝站在上官文庆的身后,和他一起忧伤。
上官文庆轻轻地敲了敲门:“红棠,我晓得你心里难过,你把门打开吧,我把蓝花布还给你,然后就走,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
李红棠哀绵的声音传来:“文庆,你是个好心人,你走吧,蓝花布我用不着了,真的用不着了,你快走吧,天就要黑了,你要不归家,你妈姆会心焦的。快归家去吧,不要管我了,让我自己静静,我不想见到任何人。”
上官文庆抹了抹眼泪,手里攥着蓝花布,悲凉地叹了一口气,他了解李红棠的脾气,她说不给他开门,就一定做得到的。他无奈地离去,边走边回头张望,希望李红棠会突然把门打开。
上官文庆走后,阿宝朝门里说:“阿姐,阿姐——”
李红棠来到门边,轻声说:“阿宝,你也归家去吧,阿姐没事的,你莫要担心。”
阿宝伤感地说:“阿姐,我想告诉你冬子的事情。”
李红棠的声音变了:“阿宝,你快说,冬子到哪里去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宝呜呜地哭了。
李红棠把门打开了,把阿宝拉了进去,然后又关上了门。李红棠用手擦了擦阿宝脸上的泪水,焦虑地说:“阿宝,莫哭,莫哭,你快说,冬子到底怎么啦?”
阿宝说:“冬子搬到皇宫里去住了,是被四抬大轿抬走的,他不会再和我玩了,也不会再回家住了。大家都说,冬子去做皇孙了,要享尽荣华富贵了。”
李红棠呆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弟弟会搬到李家大宅里去住,会去做什么皇孙,会和自己分开,成为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她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和亲人相依为命。
阿宝说:“阿姐,你会不会也搬到皇宫里去住呢?皇宫里有戏看的。”
李红棠忍住内心的悲痛,轻声说:“我不会搬到哪里去,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
阿宝伸出手,摸了摸李红棠皱巴巴的脸,眼中掠过一缕阴霾:“阿姐,你这是怎么啦?”
李红棠苦笑着说:“阿宝,阿姐变丑了,你会不会害怕?”
阿宝摇了摇头:“阿姐,我不怕,我怎么会怕阿姐呢,你是我心中最好的阿姐!你不丑,谁要说你丑,他就不是人!”
李红棠叹了口气。
阿宝说:“阿姐,你莫叹气,我这就去告诉冬子,你归来了。”
阿宝说完,就离开了她的家。
李红棠在支离破碎的家中,无限凄凉。
……
阿宝走出李红棠家时,天已经黑了。阿宝没有回家,而是摸黑朝兴隆巷走去。李家大宅大门上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大门还没有关上,两个团练站在门的两边,虎视眈眈地瞪着站在台阶下的阿宝。
一个团练说:“这个孩子又来了,那天晚上差点冻死!”
另外一个团练对阿宝吼道:“你这个细崽,又来干甚么,还不快滚回家去!”
阿宝嗫嚅地说:“我是来寻冬子的。”
那个团练笑了,是冷笑:“你是甚么人呀?我们小皇孙的名字也是你叫的?笑死人了,你以为你可以进入皇宫里去吗?别在这里做梦了,快滚蛋吧!否则我把你抓起来,关进黑牢里!”
另外一个团练悄声说:“兄弟,你说漏嘴啦,李团总怎么吩咐我们的,不能说皇宫里有黑牢的!这事要是被李团总知道了,恐怕关进黑牢的就是你咯!”
那团练顿时面如土色,连声说:“兄弟你可不能告我的状呀!”
“不告可以,总得表示表示吧,嘿嘿!”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改天我请你喝酒。”
“一顿酒就可以打发我?”
“那你要怎么样?”
“请我喝一顿酒,外加一吊铜钱,如何?”
“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哪,你这是要我的命呀!”
“……”
阿宝对这两个团练心生厌恶,他想,就是你们杀了我,也要把阿姐回来的消息告诉冬子。于是,阿宝扯开嗓门喊叫:“冬子,阿姐归家了,你快归家去看看她吧——”
他一连喊了几声,就被扑过来的两个团练抓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阿宝挣扎着,“冬子,阿姐归家了,你快归家去看看她吧——”
这时,李慈林满脸肃杀地出现在大门口。
他断喝道:“你们两个混蛋!快放了阿宝!”
那两个团练松开了手,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李慈林让他们恐惧。李慈林走到阿宝面前,低下头,轻声问道:“阿宝,你在这里喊什么?”
阿宝眼泪汪汪地说:“慈林叔,我是来告诉冬子,阿姐归家了,让他归家去看看她,阿姐现在很不好!”
李慈林的眼皮跳了跳:“阿宝,你说甚么?红棠怎么啦?”
阿宝的泪水流了出来:“阿姐病了,病得很严重。”
李慈林的脸色有些变化,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像是有沙子进入了眼睛。停顿了一会,李慈林说:“阿宝,多谢你来告诉我们红棠的事情,好了,你现在归家去吧,你也该归家去吃饭了。”
阿宝点了点头:“慈林叔,别忘了告诉冬子,阿姐一定很想他的,阿姐好可怜!”
李慈林沉重地点了点头。
阿宝就期期艾艾地走了。
看着阿宝的背影,李慈林咬了咬牙!
他粗重地叹了口气。
他身体摇晃了一下,头脑一阵眩晕。
冬子正和李公公一起吃晚饭。
李公公吃饭的样子十分斯文,他告诉冬子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不能狼吞虎咽,那是下等人的吃法,冬子现在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唐镇未来的统治者。冬子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内心抵触,他不想做什么上等人,只希望自己是一个快乐自由的人,内心存留善良和本真,不需要像李公公那样复杂,拥有多副面孔和许多可怕的秘密。
冬子的心应该是只自由飞翔的鸟。
冬子听到了阿宝的喊叫。
他的心顿时鲜活起来,阿宝来找他了,冬子以为阿宝再也不会来找他的了,白天里,余老先生教他念《三字经》时,他心里还在想念着阿宝,枯燥无味的《三子经》令他难于忍受。平常看上去温和儒雅的余老先生其实是个凶恶的老头,见冬子不好好读书,走神时,就会让冬子把手伸出来,恶狠狠地用戒尺抽打他的手掌,痛得他龇牙裂嘴。
冬子站了起来,想跑到大门外去找阿宝。
李公公冷冷地说:“坐下!”
似乎有种魔力在控制着冬子,身不由己地坐下了。
阿宝的喊声消失了,冬子的心也就飞出了李家大宅。阿宝在这个时候叫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不会是叫他去玩那么简单。冬子没有听清阿宝说的是什么,心里充满了疑虑。
吃完饭,冬子乘李公公和李慈林密谈什么事情,偷偷地溜出了藏龙院,来到了大和院,他知道守门的团练是不会让他出去的,果然,他被拦在了大门里面。冬子十分讨厌这些狐假虎威的团练。
他气愤地说:“你们凭什么拦住我?快让我出去!”
团练可怜兮兮地说:“皇孙,不是我们不放你出去,是皇上和李团总不让你出去的哪。你替我们想想,没有他们的指令,要放你出去了,怪罪下来,如何是好,我们在这里干也是赚口饭吃,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如果你真的要出去,你去求皇上和李团总,他们要让你出去,我们岂敢不放你哪!”
冬子想了想说:“我可以不出去,可是你们要如实告诉我一件事情。”
团练点头哈腰:“你说,你说,只要我们晓得的事情,一定告诉你!”
冬子说:“那好,你告诉我,刚才阿宝说了些什么?”
团练笑着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来就是告诉你,你阿姐回来了,还说你阿姐病了!”
“啊——”冬子睁大了眼睛。
这事情还不重要?他一直担心着姐姐和母亲,现在姐姐回来了,而且又病了,他心急如焚,便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那个团练吓坏了,赶紧追上去,一把从后面抓住了冬子。冬子在他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团练痛得杀猪般嚎叫,手一松,冬子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那个团练朝另外一个团练喊道:“快去禀报李副团总——”
冬子哭了,看到姐姐,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滚落,李红棠衰老的容颜刺痛了他的心。
李红棠眼中也含着泪,哽咽地说:“阿弟,莫哭,阿姐不是好好的归来了吗,只是没有找到妈姆,阿姐对不起你!”
冬子哭着说:“阿姐,你莫说了,你归来就好了。”
李红棠擦了擦冬子脸上的泪水,难过地说:“阿弟,你在那里还好吗,我归来就听阿宝说了你的事,阿姐要是在家里,死也不会让你去的。”
冬子说:“阿姐,我再也不回去了,我不喜欢那个地方,我要和阿姐在一起。”
李红棠把冬子的头揽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轻柔地说:“阿弟,你不用再回去了,阿姐把你抚养成人!”
突然,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厅堂里的姐弟俩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传来李慈林的吼叫:“开门,给老子开门!”
冬子说:“阿姐,你坐着,我去开门。”
他刚刚把门闩抽开来,李慈林就一脚把门踢开,冬子躲闪不及,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门口站着两个提着灯笼的团练,其中一个就是王海荣,他不停地用贼溜溜的目光往里面瞟,他也听说李红棠变丑了,像个老太婆那样了,想看个究竟。李慈林进屋后,顺手把门关上了,王海荣就把眼睛凑在门缝里往里面张望。
李慈林弯下腰,把倒在地上的冬子一把抓起来,恶狠狠地说:“屌你老母的!你跑甚么跑,放着好日子不过,你跑回来干甚么?你晓得吗,如果顺德皇帝不理我们了,我们甚么也不是!老子一片苦心就全栽在你身上了!走,给老子回去!”
冬子倔强地说:“我不走,就是不走,我要和阿姐在一起!”
李慈林气得浑身发抖,“不走也得走!”
他抓着冬子往门口拖。
冬子哭喊道:“爹,放开我,我不走!”
李慈林说:“你不要喊我爹,我已经不是你爹了,你现在是顺德皇帝的孙子!你以后再不要喊我爹了,这里也再不是你的家了!”
李红棠跑了出来,泪流满面地说:“爹,你放了阿弟吧——”
李慈林扭头看到了女儿,女儿的样子使他十分吃惊,放松了抓住冬子的手,愣愣地注视着李红棠,他不敢相信自己花骨朵般的女儿会变成这个样子。冬子趁机躲到了李红棠的身后,抓住她的衣服不放。
李慈林喃喃地说:“你是红棠吗?你真的是红棠吗?”
李红棠哭着说:“我是红棠,爹,求求你,不要让阿弟走——”
李慈林说:“对,你是红棠,你的声音没有变,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红棠无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李慈林突然走进了卧房,他们听到父亲在卧房里翻箱倒柜的声音,他们默默地来到了厅堂里。冬子还是躲在她的身后,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服,浑身瑟瑟发抖。
父亲在卧房里干什么?这是他们共同的疑问。
李慈林抱了一个黑漆小木箱走到厅堂里。这个黑漆小木箱从来没有在姐弟俩的记忆里出现过。李慈林把小木箱放在桌子上,对他们说:“你们过来,我给你们看样东西,就会明白我为甚么会那样做!”李红棠对冬子说:“阿弟,莫怕,虎毒也不食子,爹不会伤害你的!”
李红棠领着冬子靠近前去。
李慈林打开了那个小木箱。
李红棠张大了嘴巴:“啊——”
他们看到的是一箱子金元宝。
李慈林的眼睛也被金子照亮,他想,没有人见到这些东西不会心动的,包括自己的儿女,这些东西会改变人的命运,会让人从贫困的泥潭里拔出来,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李慈林低沉地说:“现在你们明白了吗,我为顺德皇弟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我们的!有这些金子,我们甚么事情办不到?告诉你们吧,只要冬子听话,乖乖的回去,以后我们就会有更多的财富!顺德公还有几年的活命,他那么老了,就是一段将要腐朽的枯木了!现在你们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了吗!”当然,他心里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报杀父之仇,李时淮的头已经捏在了他的手中,时机一成熟,他就会让那老狗的头落地!
李红棠突然呐呐地说:“有这么多金子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妈姆也走了,找不到了——”
李慈林说:“红棠,今天晚上,我就把这些金子交给你!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不管,你只要答应冬子和我一起回去。”
冬子说:“我不回去,我要和阿姐在一起——”
李慈林恼了:“老子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明白!”
李红棠说:“爹,你把这些金子拿走吧,我不要!妈姆说过,不是我们辛苦赚来的钱财,怎么也不能要的!你也不要把阿弟带走!你自己走吧,我会把阿弟养大成人的!”
李慈林气得发抖:“你们,你们这是要气死我!我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们!没良心的东西!”
李红棠说:“爹,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妈姆失踪了那么久,你竟然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不闻不问!我变成这个样子,你又关心过多少?早知如此,当初你就应该把我塞到马桶里溺死!金子有什么用?能换回妈姆吗?能换回我的黑头发吗?不能,金子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堆狗屎!”
李慈林愤怒地推开了李红棠,伸出粗壮的手朝冬子抓过去。
冬子一闪,李慈林没有抓到他。冬子趁机跑进灶房,从案板上抓起了那把菜刀。他提着菜刀走了出来!
李红棠惊叫道:“阿弟,你要干甚么!”
李慈林也呆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搞不清楚,儿子是要拿菜刀砍他,还是?冬子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另外一只手高高地举起了刀,他一字一顿地说:“爹,你如果再逼我,我就把自己的手剁了!”
李慈林瞪着双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公公像头困兽,气呼呼地在藏龙院的厅堂里走来走去。吴妈给他泡了壶茶,毕恭毕敬地对他说:“皇上,请喝茶吧。”
李公公瞪了她一眼:“喝什么茶,你没看见老夫烦吗?去去去——”
吴妈低着头,退了下去。
李公公不时焦急地往厅堂外张望。
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李慈林和冬子,他气恼地飞起一脚,踢翻了一个凳子。他“哎哟”了声,脚尖一阵钻心的疼痛,以为自己是练武出身的李慈林,忘记了自己是个从小被阉割掉了的太监!
吴妈听到动静,幽魂般从壁障后面闪出来,扶起那个凳子,然后走到痛得直皱着眉头哼哼的李公公面前,关切地问道:“皇上,您赶快坐下,赶快坐下!”
李公公生气地说:“你这个人好没道理,出来先扶凳子,也不先扶老夫!哼,我重要还是凳子重要!哎哟,哎哟——”
吴妈诚恐诚惶地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当然是皇上重要,下回奴才一定先扶皇上!”
她扶着李公公坐在太师椅上,连声问道:“皇上,您哪里痛?哪里痛?”
李公公说:“右脚的脚趾头痛,你快给老夫看看,出血了没有,老夫最怕出血了!”
吴妈跪在地上,把李公公的脚抱在怀里,用力地脱去了他脚上厚厚的靴子。
李公公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你就不能轻点脱吗,痛死老夫了!你不要总是粗手粗脚的做事情,老夫教你几百遍了,你就不听!想当初,老夫给老佛爷脱鞋,她是多么的舒坦哪。哎哟,哎哟——”
吴妈说:“奴才一定改,一定改,下回给您脱些,一定轻轻地脱,让你也舒坦!”
吴妈轻手轻脚地脱掉了他脚上的布袜,双手托起他的脚,眼睛凑近前,仔细观察。
李公公说:“哎哟,你看清楚了,出血没有?哎哟——”
吴妈说:“奴才看清楚了,没有出血,就是大脚趾头有点青。”
李公公说:“没有出血就好,老夫最怕出血了!哎哟,哎哟——”
吴妈把嘴巴凑近了他的大脚趾头,呵出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吹着。
吹了一会,李公公“扑哧”地笑出来,翘起兰花指,指着吴妈说:“讨厌,你弄痒老夫了——”
吴妈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像刻版一样,轻声说:“皇上笑了就好,笑了就好!”
李公公说:“好啦,好啦,快给我把鞋袜穿上!我的孙儿哟,怎么还不回来哪,老夫的心都碎了呀!”
吴妈边给他穿袜子边说:“皇上千万不要焦心,皇孙会回来的,你尽管放心,可千万不要急坏了身子!皇上的龙体可金贵着呢!你要是急坏了身子,奴才会心疼死的!”
李公公说:“老夫能不急吗!”
吴妈给李公公穿好鞋,还没有站起身,李慈林就火烧火燎地走进来。吴妈感觉到不妙,给李公公请了安,便退了进去。他们说话的时候,吴妈从来不敢在场的,除非李公公叫唤她出来做事。
李慈林走到他面前,跪下,颤声说:“皇上,在下该死!”
李公公的脸色阴沉,没有叫他平身,冷冷地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慈林还是跪在地上,嗫嚅地说:“皇上,恕在下无能,今天晚上不能够把皇孙带回来。不过,请皇上宽心,明天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我已经派人在家门口守着皇孙,皇孙不会有什么闪失的!皇上恕罪!”
李公公捶胸顿足:“孙儿呀,老夫的孙儿呀!你要是有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老夫就不活了呀!”
李慈林的脑门冒出了一层汗珠:“皇上,请你安心,皇孙不会有事的,他和他姐姐在一起,门外又有人把守,不会出任何差错的。皇上,你安心哪,如果有什么问题,在下提头来见你!”
李公公气愤地说:“要严惩那两个放走老夫孙儿的家伙,不然,以后还会出更大的乱子!你下令把那两个家伙吊在大和院的树上,饿他们一天,让其他人看看,不好好做事,后果是什么!”
李慈林磕了一下头说:“皇上,我马上去办!”
李公公缓过一口气说:“能不能把皇孙的姐姐也接进宫来,这样就可以稳住皇孙的心了!”
李慈林面露难色,“这,这恐怕办不到。她的脾气像她妈,柔中带刚,处理不好,容易出大问题。况且,她现在病得很重,在下怕她进宫后会吓着皇上,那样在下可担当不起!”
李公公若有所思,“哦——”
李慈林还是跪在地上,头上还在冒着汗。
李公公站了起来,冷冷地说:“你起来吧,跪着够累的。”
李慈林赶紧站了起来,吐出了一口闷气。
李公公接着说:“你要好好解决你女儿的问题,实在不行,要采取一些手段,老夫不希望皇孙老是跑出宫去,他现在可是老夫的心头肉哪!你明白吗?这是老夫的一块心病!”
李慈林心里骂了一声:心狠手辣的老东西!表面上,他低着头说:“皇上放心,在下会尽快处理好这个问题的。”
李公公叹了口气说:“好吧,你现在陪老夫去黑牢看看那个红毛鬼!”
这是潮湿黑暗的牢房,冽风从任何一个缝隙中透出,浸骨的寒冷。黑暗中,约翰在心里祷告,希望上帝把他从苦海里解救出来,他知道自己所受的一切的苦难都是为了得到救赎。
一扇门被打来了,那不是上帝之门,而是这黑牢之门。
一阵阴冷的笑声传了进来,然后,约翰看到了光,不是上帝之光,而是灯笼的光亮。
李慈林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李公公拄着龙头拐杖走在后面。
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前,冷冷地看着铁笼子里面的约翰。约翰躺在铁笼子里,奄奄一息,他半睁着眼睛,李慈林和李公公在他的眼里模糊不堪。他想开口说什么,可说不出来,喉咙在冒火,还堵着一团粘乎乎的东西。约翰又饥又渴,浑身瘫软。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个地方,还把自己装在铁笼子里,仿佛自己是一头野兽。
李公公冷笑着说:“给他一点水喝吧。”
李慈林把手中的葫芦递进了铁笼子里:“红毛鬼,接着!”
约翰使尽全身的力气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葫芦,往嘴里倒水。水冷浸浸地进入他的口腔,顺着他的喉咙,流到胃里,五脏六腑都被生命之水所渗透。葫芦里的水很快就喝完了,他把空葫芦递还给李慈林,李慈林接过葫芦,随手把它扔到了牢房的某个阴暗角落,发出一阵凌乱的响声。
约翰的身体渐渐有了力量,那是上帝给他的力量?
他睁开了眼睛,李慈林和李公公的脸面渐渐清晰起来。
他们是什么人?约翰一无所知,但他可以猜得出来,这两个人的其中一个,就是威胁和绑架他的幕后操纵者。他们俩人,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个脸色苍白,阴险狡诈。约翰断定,这个脸色苍白的老者就是那个幕后操纵者!他张了张口,想问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嗓子哑了!约翰心里明白了,刚才那水一定有问题,他们在水中放了毒哑他的药!
这俩人都是魔鬼!
李公公见他想说话又说不出来,阴测测地凑近他说:“红毛鬼,你的报应到了!你还想说什么?想继续欺骗和愚弄我们中国人?传教,让大家相信你的鬼话?哼哼,晚啦!你只有等到下辈子才能说话了。可是,你有来生吗?不一定有咯!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恨的是什么人?老夫告诉你吧,那就是你们这些洋鬼子!你们要让全中国人都成为阉人,跪在你们的脚下!你等着吧,你不要说上天堂,你就连地狱也入不了了,你的未来就是飘在唐镇上空永不超生的孤魂野鬼!”
约翰的喉咙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那是他的语言。
李公公他们什么也听不见。
李公公笑了笑,“红毛鬼,你不要浪费精神了,你就等着审判吧!”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叫。
喊叫声十分凄厉。
李公公浑身哆嗦了一下,手中的龙头拐杖一下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李慈林的目光惊惶,把龙头拐杖捡了起来,递给李公公。李公公惊魂未定,声音颤抖:“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