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过后不久我们回到了匡提科。我去找韦斯利,他不在办公室里。我留言要他到工程研究处找我,因为我打算和我的外甥女在那里待几小时。
正值周末假期,没有任何工程师或科学家在这个楼层,我们安静地工作着。
“我绝对可以调出全球邮件平台。”露西坐在桌前,她看了一下手表,“我丢出点什么,看有谁会上钩。”
“我再试着打电话联系一下西雅图的首席法医。”
我带了写着他的电话号码的便条。我打了过去,接听的女人声称他下班了。
“我有重要的事必须联系上他,”我解释说,“也许我可以打到他家?”
“我无权这么做。不过,如果你能留下电话号码,等他打进来询问留言的时候……”
“不行,”我心中的挫折感逐渐加深,“我无法留这里的电话号码给他,”我亮明身份,又补充道,“我只能把我的传呼机号码给你。请他呼叫我,我再打给他。”
但没有效果,过了一小时我的传呼机仍然没有动静。
“也许她没学会分辨事情的轻重缓急。”露西边进入犯罪人工智能网络边说。
“有什么奇怪的信息吗?”我问。
“没有。现在是周五下午,很多人都去度假了。我想我们应该在精英网上发出一些信息,看会有什么回应。”
我在她身边坐下。
“那个协会叫什么名称?”
“全美金箔修复法执业医师学会。”
“他们的聚集中心在华盛顿州?”
“是的,不过将西岸都包括进去也无妨。”
“这样就等于包括全国了。”露西进入了精英网,然后输入她的账号和密码,“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是发送邮件。”她拉出一个窗口,“你希望我怎么写?”她回头看着我。
“就这么写:‘致全美金箔修复法执业医师学会,法庭病理学者急需你们的协助,越快越好。’然后把联系方式留给他们。”
“好吧。我把这里的邮箱地址留给他们,然后我把信件转寄到你里士满的邮箱,”她继续按键,“也许等一下就会有回音,你会多出一大帮牙医笔友。”
她敲了一个键,仿佛是乐章的尾声,然后向后一仰。“发出去了,”她说,“就在我们说话的同时,所有精英网的会员应该都收到了‘新邮件’信息。希望有谁正在玩电脑而且能够帮助我们。”
她话音未落,电脑屏幕突然一片漆黑,耀眼的绿色字体出现了,打印机也有反应了。
“还真快!”我惊讶地说。
但露西站了起来,跑向犯罪人工智能网络所在的房间并扫描了指纹。玻璃门立刻敞开了,我跟着她跑进去。系统显示器上出现了同样的字体,露西拿起办公桌上的灰褐色遥控器按了一下。她看着她的百年灵牌手表,设定好计时功能。
“快,快,快啊!”她说。
她坐在犯罪人工智能网络的电脑前面,盯着屏幕上的信息跳出。是一小段文字,重复了多次,内容如下:
——编号PQ4376301001732的信息起始——
收件人:全体警察
发件人:犯罪人工智能网络
如果犯罪人工智能网络连兄弟都杀,想想它会怎么对你们?
如果传呼机在停尸间响起,那是上帝在呼叫。
——编号PQ4376301001732的信息结束——
我望着墙边层架上摆得满满的闪个不停的调制解调器。尽管我并非计算机专家,也能看出它们的动静和屏幕上的信息毫无关联。我上下寻找,发现办公桌下面有个电话接线盒,一条与它相连的电话线隐入挑高的地板中,对此我感到有些怪异。
为什么要把连接电话接线盒的装置藏在地板下面呢?电话应该放在桌上,调制解调器则应放在层架上。我蹲下来,扳起一块占据犯罪人工智能网络机房地板三分之一面积的木板。
“你在做什么?”露西大叫,眼睛依然盯着屏幕。
地板下面的调制解调器看起来像一小块立体拼图,灯光迅速闪动着。
“该死!”露西说。
我抬起头。她望着手表,匆匆写着什么。这时屏幕静止了,调制解调器的灯光也停止了闪烁。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惊慌地问。
“混账!”她猛敲一下桌子,键盘跳了起来,“我差点就逮到你了,就差那么一点我就抓住你了!”
我站起来。“我没弄砸什么吧?”我说。
“没有。可恶!他下线了,刚才我逮住他了。”她说,眼睛仍旧盯着屏幕,好像绿色的字体随时都会跳出来。
“高特?”
“侵入犯罪人工智能网络的骗子。”她长吁了一口气,俯视着她一手创造并且以历史上第一个谋杀者名字命名的系统机器。
“你找到了,”她轻柔地说,“太好了。”
“他就是这样进来的。”我说。
“是的,那么明显居然没人注意到。”
“你注意到了。”
“本来没有。”
“嘉莉在秋天离职以前放的?”我说。
露西点点头。“我和其他人一样只顾着从技术繁复的层面査找原因。他们采用这么简单的方式真是聪明。她在这里藏着她专属的调制解调器,所用的拨号是一条几乎没人使用的诊断线路的号码。”
“你知道多久了?”
“奇怪的信息出现时就知道了。”
“所以你一直在和他斗法,”我生气地说,“你可知道这游戏有多危险?”
她开始敲键盘。“他试了四次。上帝!就差那么一点。”
“你原本以为是嘉莉?”我说。
“是她设定的,但我不认为侵入的人是她。”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日夜不停地追踪这个侵入者,这人不是专家。”接着,她总算在几个月之后首次提到了她朋友的名字,“我了解嘉莉的思维方式,再说高特非常自恋,他不会允许别人扮演犯罪人工智能网络。”
“我接到一封信,发信人署名为犯罪人工智能网络。可能是嘉莉发的。”
“那高特一定不知道嘉莉发了这封信。我敢说他如果发现了,肯定会加以禁止。”
我想起了高特在布朗家里疑似偷走嘉莉的粉红色信笺这件事。高特将它塞进染了血迹的睡衣口袋,这举止显然强调了他的主控权。高特在利用嘉莉。她总是在车里等待,而他只有在需要她帮忙搬运尸体或从事相关勾当的时候才会找她。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
露西回答时没有看我。“我找到了病毒,并且植入了我自己的程序。每次他试图向任何与犯罪人工智能网络联机的终端机传送信息的时候,他的信息都会在屏幕上一缩一缩的,就好像要弹回他脸上而无法正常发送出去那样。然后他会接到‘请再试一次’的指示,于是他会又试一次。当他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系统会在他试了两次之后给他一个竖起拇指的图示,他就会以为信息已经发送出去了。但他第二次进入的时候,同样的情形还会发生。我让他多试一次,用意在于延长他上线的时间,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追查他。”
“我们?”
露西拿起她之前一度匆匆抓住的那个灰褐色小型遥控器。“我的紧急,”按钮她说,“这东西通过无线电波和人质救援小组直接相连。”
“我猜韦斯利早就知道你发现了这个隐藏着的调制解调器?”
“没错。”
“我想听你解释。”我说。
“当然。”她瞄了我一眼。
“就算高特或嘉莉安装了这个秘密调制解调器,进行了秘密拨号,你的密码呢?他们如何能够以超级用户的身份登录?另外,难道没有某种UNIX指令可以让你察觉到是不是有人登录系统吗?”
“嘉莉设计的病毒可以拦截我每次变更的用户代号和密码,她将密码形式的信息解码后传到高特的信箱。这样他就可以以我的名义登录,而且病毒不会让他登录,除非我也同时登录。”
“这么说他藏在你背后。”
“就像影子。他使用我的设备名称、用户代号和密码。我会发现是因为有一次输入了WHO的指令,我的用户代号却出现了两次。”
“既然犯罪人工智能网络每次都会回信息给用户来确认他们的合法性,为什么高特的电话号码没有出现在工程研究处每个月的清单里?”
“这也是病毒在作怪。它指示电话回复系统将所拨打电话的费用记到一个AT&T信用卡账户里,因此那些电话号码不会出现在局里的电话账单上,而是转到了高特父亲的账单上。”
“神奇!”我说。
“显然,高特知道他父亲的电话卡号码和信用卡密码。”
“他知道他的儿子在使用吗?”
电话铃响了,她上前接听。
“是的,长官,”她说,“我知道,我们差点就逮到他了。当然,我马上就打印资料送给你。”她挂断了电话。
“我想应该没人告诉他。”她说。
“这里的确没人告诉佩顿·高特。”
“没错。刚才是韦斯利先生。”
“我得找他谈谈。”我说,“你信得过让我把打印资料带给他吗?”
露西再度盯着显示器,屏幕保护装置又回来了,许多闪亮的三角形以几何方式缓缓交杂缠绕。
“你可以带去。”她说着输入了“精英网”几个字,“在你走之前……哇,你有邮件。”
“几封?”我走近她。
“哎呀,目前只有一封。”她打开那封邮件。
上面写着:什么是金箔修复法?
露西说:“你可能会接到一堆这种邮件。”
我走进学院大厅时萨利正在柜台轮班,她没有要我填写访客登记表或出示访客证明就让我进去了。我穿过那条褐色长廊,绕过邮件中心和枪械清理室。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霍普斯九号手枪射击后的气味。
一个身穿工作服的男人正把空气打入一把来复枪的枪管里。一排排黑色的长工作台空荡荡的,干净极了,让我想起了多年的训练课程、那些我曾经认识的男女学员,以及站在工作台前清理自己手枪的日子。我看着新探员来了又去,看着他们跑步、练拳、射击、流汗。我教过他们,我在乎他们。
我按下电梯钮来到地下。有几个犯罪心理侧写员在办公室里,我经过时他们向我点了点头。韦斯利的秘书度假去了,我从她的桌子前走过,直接敲门。我听见了韦斯利起身的声音和椅子移动的声音。他朝门口走来,然后开了门。
“嘿!”他似乎很惊讶。
“这是露西给你的资料。”我把东西递给他。
“谢谢,请进。”他戴上阅读用眼镜,看着高特传送的信息。
他没穿外套,肩带下的白衬衫皱得不成样子,一身汗臭味,还需要刮刮胡子。
“你的体重又减轻了?”我问。
“我从来不量体重。”他从眼镜上方瞥了我一眼,同时在办公桌前坐下。
“你看起来不太健康。”
“他的赌注越来越大了,”他说,“从这则信息就看得出来。他越来越鲁莽、没有顾忌。我敢预测等这个周末结束我们就会找到他的栖身之所。”
“然后呢?”我不怎么信服。
“然后我们得部署人质救援小组。”
“原来如此,”我干涩地说,“他们会从直升机上降落,然后把大楼炸掉。”
韦斯利又看了我一眼,把资料搁在桌上。“你在生气。”他说。
“没有,本顿。与其说我因为这情况生气,不如说我在生你的气。”
“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别把露西扯进来。”
“我们别无选择。”他说。
“总会有其他方法,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如果想找到高特,目前她真的是不二人选。”他停顿下来,直视着我,“她有自己的想法。”
“没错,的确是,这正是我担心的。露西身上没有关闭按钮,她从来不懂什么时候该放手。”
“我们不会让她做任何冒险的事。”他说。
“她已经身处危险中了。”
“你得让她成长,凯。”
我瞪着他。
“今年春天她就要大学毕业,已经是成年人了。”
“我不想让她回到这里。”我说。
他笑了笑,但眼神疲惫而哀伤。“我倒希望她回来,我们需要像她和珍妮特这样的探员,我们非常需要人手。”
“她有很多秘密没告诉我。你们两个似乎合伙瞒着我,把我蒙在鼓里。原本事情已经够糟了……”我强忍住情绪。
韦斯利凝视着我的眼睛。“凯,这对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毫无影响。”
“但愿如此。”
“你想知道露西所做的每一件事。”他说。
“当然。”
“当你负责某个案子的时候会不会什么都告诉她?”
“绝对不会。”
“原来如此。”
“你为什么挂断我的电话?”
“你打来的时机不对。”他回答。
“你从来没挂过我的电话,无论时机对不对。”
他摘下眼镜,小心折起,又拿起咖啡杯,发现里面是空的,于是改用双手握着。
“当时我的办公室里有人,我不想让他知道你在线。”他说。
“是谁?”我说。
“五角大楼的人,我不会告诉你他的名字。”
“五角大楼?”我困惑了。
他沉默下来。
“你为什么要在意从五角大楼来的人知道我在和你通电话?”我接着问。
“看来你似乎惹了麻烦。”韦斯利放下咖啡杯,简单地说,“我希望你最近没有在李堡到处刺探信息。”
我惊愕不已。
“你的朋友古柏博士可能会被革职,我建议你最好别再去找他。”
“是因为卢瑟·高特的事吗?”我问。
“没错,高特少将。”
“他们不能这样对待古柏博士。”我抗议道。
“恐怕避免不了,”韦斯利说,“古柏博士未经授权,擅自调阅军方档案,而且把机密资料提供给你。”
“机密?”我说,“太可笑了。那只不过是一页普通的人事档案,你只要在参观军需博物馆的时候捐个二十美元就可以调阅。我又不是要求看五角大楼的档案。”
“除非你是档案案主或者有律师授权,才可以付二十美元调阅档案。”
“本顿,我们正在对付一个连环杀人凶手。所有人都疯了吗?谁会在乎那些电脑档案呢?”
“军方在乎。”
“难道这会危害国家安全吗?”
韦斯利没吭声。
见他久久没回应,我说:“好吧,你们就守着你们的小秘密吧,我受够了。真是令人厌烦到了极点。我唯一的任务是阻止更多人遇害,但我再也不确定你们的任务是什么了。”我的眼神倔强而伤感。
“求求你!”韦斯利突然开口,“你也知道,有时候我真希望能像马里诺那样猛抽烟。”他激愤地说,“高特少将对这案子不具重要性,不需要把他牵扯进来。”
“我认为和邓波尔·高特家人有关的任何线索都很重要,我不相信你不同意这点。背景资料对于侧写犯罪心理和预测犯罪行为都是不可或缺的。”
“我只是告诉你,别去惹高特少将。”
“为什么?”
“基于尊敬。”
“上帝,本顿。”我倾身向前,“高特说不定又穿着他叔叔那双该死的丛林靴杀了两个人,军方要是从《时代》杂志或《新闻周刊》得知了这件事,又会作何感想呢?”
“别想恐吓我。”
“我很可能会。要是大家不做该做的事,我不只会恐吓而已。告诉我那个少将的事吧,我已经知道他的侄子遗传了他眼睛的特征,而且这个少将有些虚荣,因为他似乎喜欢穿着华丽又气派的军服像艾森豪威尔将军那样拍照。”
“也许他有些自大,但总之是个了不起的人。”韦斯利说。
“那么他真的是高特的叔叔?你承认了?”
韦斯利犹豫起来。“卢瑟·高特是邓波尔·高特的叔叔。”
“多告诉我一点。”
“他出生在奥尔巴尼,一九四二年毕业于西点军校。两年后担任上尉的他随部队被调派到法国,由于一场坦克大战而成名,获颁荣誉勋章并再度升了军衔。战后他奉派到李堡,负责指挥军需部队的军服研究部门。”
“那么那双靴子是他的?”我说。
“当然有可能。”
“他身材高大吗?”
“听说高特少将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他侄子那样的体形。”
我想起高特少将那张身穿隆重军装的照片。他的身材相当瘦长,并不特别高大,脸孔肃穆,眼神坚定,但看起来并不残酷。
“卢瑟·高特也曾经在韩国服役,”韦斯利继续说,“有一阵他被调到五角大楼担任副参谋长,然后又回到李堡担任副部长。他在MAC-A任职期间退役。”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说。
“越南研究和观察小组。”
“之后他就退休住在西雅图?”我说。
“他和妻子搬到了那里。”
“子女呢?”
“两个儿子。”
“少将和他哥哥的关系如何?”
“我不清楚。少将已经去世,他哥哥又不愿意和我们谈。”
“这么说我们无从知道高特是如何拿到他叔叔的靴子了?”
“凯,关于荣誉勋章得主有一项法规:他们自成一个阶级,军方给予他们特殊待遇,而且严密保护他们。”
“所以才必须那么神秘?”我说。
“军方绝不会乐意让全世界知道,获得荣誉勋章的二星少将竟然是全国少见的残虐杀手的叔叔。五角大楼尤其不愿意让民众发现这名杀手——就像你追查出来的那样——曾经穿着高特少将的靴子,将数名受害人踢踹致死。”
我站了起来。“我受够了这些男人和他们的荣誉法规,也厌烦了相关的男性道义和秘密约定。我们可不是小孩,在玩牛仔和印第安人的游戏,或与邻居的孩子玩战争游戏。”我觉得很疲倦,“我还以为你的观念很开明。”
他也站起来了,这时我的寻呼机响起。“你这次真的错得离谱。”他说。
我看着显示屏,区号是西雅图的。我没征求韦斯利的同意便用了他的电话。
“嗨!”一个我不熟悉的声音说。
“你那里有人呼叫我。”我糊涂了。
“我没有呼叫谁啊。你从哪里打的?”
“弗吉尼亚。”
我准备挂电话了。
“我正是拨的弗吉尼亚的号码。等一等,你是要问关于精英网的事吗?”
“哦,你和露西谈过了?”
“LUCKTALK?”
“是的。”
“我们刚通过邮件。我回邮件告诉了她关于金箔修复法的事。我在西雅图当牙医,也是金箔修复法执业医师学会的会员。你就是那位法庭病理学者吗?”
“是的,”我说,“非常谢谢你回信。我正在确认一位年轻女性死者的身份,她做过昂贵的金箔修复法补牙手术。”
“请描述一下状况。”
我告诉了他珍妮的补牙情形和牙齿的损坏程度。“她有可能是个乐手,”我补充说,“也许吹奏过萨克斯。”
“这里曾经有个女士,听起来很像她。”
“她到过西雅图?”
“是的。我们学会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人,因为她的牙齿太特别了。我们在好几次会议上曾经拿她的金箔补牙病例作幻灯片介绍。”
“你记得她的名字吗?”
“抱歉,她不是我的病人。不过我记得听说过她好像是个职业乐手,后来发生了可怕的意外。她的牙齿就是从那时开始变坏的。”
“我说的这位女士的牙齿珐琅质严重耗损,”我说,“也许是刷牙过度的结果。”
“哦,当然,这边这位女士也一样。”
“听起来那位女士不太像是流浪街头的人。”我说。
“不可能,有人付了镶牙的费用。”
“这边的这位女士是个游民,死在纽约。”我说。
“上帝,真令人难过。我想无论她是谁,她都不太有能力照顾自己吧。”
“你怎么称呼?”我问。
“我是杰伊·贝内特。”
“贝内特先生?你还记得你们的幻灯片简报里有些什么内容吗?”
长长的沉默。“啊,是的,不过印象有点模糊。”他再度迟疑。“哦,记起来了,”他说,“我这里的这位女士和某个大人物有亲戚关系。事实上,她在失踪之前或许就同这个人住在一起。”
我给了他联系方式,然后挂了电话,抬头看着韦斯利。
“我认为珍妮是高特的妹妹。”我说。
“什么?”他一脸惊愕。
“我认为邓波尔·高特谋杀了他的亲妹妹。”我重复说,“别告诉我你已经知道了。”
他恼怒起来。
“我得确认她的身份。”我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根据牙齿记录无法确认?”
“前提是如果能找到记录,如果她留下过X光片,如果军方不来烦我。”
“军方根本不知道她这个人。”他突然停顿,眼里泛着泪光,接着扭过头去,“今天他这封假借犯罪人工智能网络名义发出的邮件是在告诉我们他又做了什么。”
“是的,”我说,“他说犯罪人工智能网络杀了他的兄弟。高特和她在纽约的活动情况听起来更像是两个男人的,而不像一男一女的。”我顿了顿,“他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只有一个妹妹。我们只知道她住在西海岸,但一直没能找到她,因为她显然不开车,汽车管理部门没有她的牌照记录。事实上,我们从来就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
我对他说:“她不在世上了。”
他畏缩了一下,移开目光。
“她没有在任何地方定居——至少最近几年如此。”我说,同时想着她少得可怜的财产和营养不良的身体,“她在街头流浪了好一阵。我敢说她原本过得还不错,直到她哥哥找上了她。”
他开口了,声音哽咽,面容极度憔悴:“一个人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
我张开双臂拥抱他。我不在乎谁会突然走进来。我像个朋友那样拥抱着他。
“本顿,”我说,“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