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的房间非常热,斯卡佩塔早已放弃去调整恒温器。她坐在窗户旁的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的马里诺。他穿着黑长裤和黑衬衫,四肢张开,棒球帽孤零零地放在梳妆台上,靴子则寂寞地搁在地上。
“你需要吃点东西。”她坐着说道。
不远处的地毯上是她泥污点点的黑色尼龙证物袋,另有一把椅子上则披着她那件溅满泥巴的外套。房间内她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红色污泥的痕迹,目光落在这上面,她便想到了犯罪现场,接着是苏珊娜·伯森的卧室,和在过去的十二小时内不知有没有发生的犯罪。
“我现在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马里诺仰卧着说,“如果她去报警,该怎么办?”
斯卡佩塔没打算给他虚假的希望。她什么也无法给他,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坐起来吗,马里诺?坐起来会比较舒服。我要点东西来吃。”
她站起来走到床边的座机旁,身后又掉落更多的干泥巴块。她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找出一副老花眼镜,架上鼻尖,开始研究电话机。她找不到客房服务的电话号码,便拨了“0”找接线生转到客房服务。
“三大瓶水,”她点着,“两壶伯爵茶,一个烤贝果,一碗燕麦粥。不,谢谢,那样就够了。”
马里诺勉强坐起来,随便地把枕头往背后一塞。斯卡佩塔回到椅子上坐下来时可以感觉到他在看她。她觉得疲惫。因为她被打垮了。她的脑袋里像是有一群野马朝着四面八方奔驰。她思索着油漆碎片和其他微物证据,想着尼龙袋里的土壤样本,想着基莉和起重机司机,想着露西在做什么、本顿可能在做什么,还要试想马里诺是强暴犯。
“我们必须尽可能地把这件事梳理一下,”她开始说,“正式来说,我认为你并没有强暴苏珊娜·伯森。明显需要确定的问题是,她确信你做了,还是想要去相信你做了。如果是后者,那么我们就要找出动机。但我们得从你记得的地方开始,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还有,马里诺,”她看着他,“如果你真的强暴了她,我们也会处理好。”
床上的马里诺注视着右上方的斯卡佩塔。他满脸通红,呆滞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痛苦,一条静脉在他的右太阳穴处浮现,他不时地摸着它。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很想告诉我昨天晚上你行为的每一个细节,但是如果你不讲,我没办法帮你,我还是有点承受力的。”她补充道。在共同经历过那么多风雨之后,这种评价应该是有点搞笑的。但暂时,没有任何事会让他们觉得好笑。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我所能想象的事,可能比你所做的任何事都来得不堪。”她以平静而客观的语调告诉他。
“没错。你基本上也不是昨天才出生。”
“就是。”她说,“我自己也曾做过一两件类似的事——如果这样说会让你好受一点。”她淡淡一笑。“那可能让你都很难去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