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顿穿着黑色麂皮长外套,银发从红袜队棒球帽中刺出,神情深沉但好看极了。每隔一段时间再见到他,斯卡佩塔总还是对他那优雅的神态、颀长挺拔的英姿着迷不已。她不想和他怄气,无法忍受不能和他亲密相处,觉得好难受。
“一如往常,我们很高兴和你一起飞行。准备离开前,请打电话通知我们,”机长布鲁斯亲切地和她握着手,“随时待命。你有我们的电话,对吧?”
“谢了,布鲁斯。”斯卡佩塔说。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对本顿说,“遇见难缠的逆风。”
本顿不显一丝友善。他没搭腔,只是目送着他离开。
“我猜猜,”本顿对斯卡佩塔说,“又一个玩警察捉小偷的三项全能高手。我讨厌搭她的飞机的原因就在这里。她那些骁勇的驾驶员。”
“有他们陪伴我觉得很安心。”
“我可不觉得。”
她穿上羊毛外套,两人走向航空商务大楼门口。
“我不希望他老是跟你搭茬。我看他就是这种人。”他说。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本顿。”她说着抢到他前面去。
“就我所知,你一点都不高兴。”
他快步追上,替她打开玻璃门。冷风钻了进来,夹带着雪花。天色暗沉,停车场已经亮起了灯光。
“那些人都是她找来的,个个英俊,还勤上健身房,自以为是动作片主角。”他说。
“你说得够清楚了。你是不是想吵架?”
“你必须放亮眼睛,别老以为别人只是出于善意,我担心你忽略了一些重要信号。”
“太可笑了,”她的声音微微透着愤怒,“我注意到的信号可多着呢。当然了,这一年来,我的确遗漏了不少信息。你想吵架,那就来吧。”
他们走过飘雪的停车场,沿路的灯光被雪遮蔽,连声音都变得模糊。平常他们会牵着手。她不知道他怎么能一直装作没事的样子,她的眼睛湿了,也许是风的缘故。
“我很担心,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他突然古怪地说,打开他那辆保时捷的车门,那是一辆四轮驱动休旅车。
本顿很喜欢他那几辆车。他和露西都喜欢权力。差别在于,本顿明白自己的影响力,露西则毫无知觉。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斯卡佩塔以为他还在说她对人欠缺警惕的事。
“我指的是这儿刚发生的谋杀案的凶手。我们在NIBIN档案中找到属于同一支霰弹枪的弹壳资料,这支枪是两年前发生在好莱坞的一桩谋杀案的凶器。超市抢劫案,劫匪头戴面罩,在店内杀死一个男孩,然后被经理击毙。听过吧?”他们驾车离开机场,他转头看着她说。
“我知道这案子,”她回答,“死者十七岁,手边只有一支拖把。有谁知道为什么这支枪又流出去了?”她问,心中的愤恨逐渐高涨。
“还不清楚。”
“最近发生了不少霰弹枪击死亡案件。”她以冷静的职业态度说。
既然他想这样玩,她就奉陪。
“我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她用一种疏离的语气说,“约翰尼·斯威夫特案的枪失踪了,现在戴姬·西米斯特案的枪又出了问题。”
她必须向他解释一下西米斯特案,他对案情还不了解。
“你们这儿是应该被管制或销毁的枪突然又出现,”她继续说,“我们是失踪者家中出现了《圣经》。”
“什么《圣经》?什么失踪者?”
于是她向他解释关于有个自称Hog的人打的匿名电话,以及那对失踪的姐妹和小兄弟家中发现一本几个世纪前的《圣经》的事。那本《圣经》翻到《所罗门智训》篇,其中的章节,这个叫Hog的人正巧也在电话中向马里诺提到了。
对待他们,如同对待那些不知运用理性的孩童那般,从未降下惩罚来教训他们。
“这行字上面用铅笔画了三个x,”她说,“一七五六年出版的《圣经》。”
“这么古老的经书不太常见。”
“屋子里没发现其他这么古老的书籍,这是瓦格纳警探的说法。你不认识她。这家人在教会的朋友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本《圣经》。”
“作过指纹采证和DN身化验没有?”
“没发现指纹,没有验出DNA。”
“初步分析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他问,好像她搭着私人飞机赶来这里只是为了讨论工作的事。
“不太妙。”她心中的愤恨越来越强烈。
“还有很多化验工作要做,正在火速进行,”她说,“我在主卧室的玻璃拉门上发现几个耳印,有人把耳朵贴在那扇门上9”
“也许是那对小兄弟。”
“不是,”她更加恼火,“我们从衣服、牙刷和一只处方药瓶上采了他们的DNA,或者应该说是疑似他们的。”
“我向来认为耳印不是理想的科学证据,曾经有不少案子由于耳印而判决失误。”
“这只是工具,跟测谎仪一样。”她强忍怒火。
“我不想和你争辩,凯。”
“我们用采集指纹DNA的相同方式在耳印上采了DNA,”她说,“已经比对过了,没发现相同的,似乎并不属于这家人的任何一名成员所有。搜索CODIS也没有结果。我已经请萨拉索塔市DNAPrint基因学公司的朋友帮忙作性别、祖先来源和人种的测试,不过得花个几天时间。我才不在乎能不能找到谁的耳朵和这耳印相符合。”
本顿没吭声。
“你家里有没有东西吃?再说我也想喝一杯,管他是不是大白天。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工作以外的事。我冒着暴风雪飞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谈公事。”
“暴风雪还没来,”本顿沉着脸说,“但是快了。”
她望着车窗外。车子往剑桥行进。“我那里多的是吃的,你想喝什么也都有……”他轻声说。
他还说了些别的,她不确定自己听清楚了,心想一定是听错了。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她错愕地问。
“如果你想分手,我宁可你现在就说出来。”
“如果我想分手?”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原来是这么回事,本顿?我们之间有了重大分歧,所以该考虑结束关系?”
“我只是给你个选择。”
“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东西。”
“并不是说你需要我的认可。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不再信任我,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你说得没错。”她忍着泪水,把脸别开,看着车窗外的雪。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再信任我了。”
“如果我这样对你,你会有什么感受?”
“我会非常气愤,”他回答,“但我会试着去了解为什么。露西有权维护她的隐私,法定权利。我之所以知道肿瘤的事,完全是因为她告诉我她有了麻烦,问我是否可以替她安排到麦克连医院作脑部扫描,同时替她保守秘密,绝对不告诉任何人。她不想到别的医院看病。你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尤其是这年头。”
“我已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凯,”他回头看她,“她不想留下记录。自从《爱国者法案》实施以来,就再也没有所谓的隐私权了。”
“对此我没有异议。”
“你必须假设你的医疗记录、处方药剂内容、银行账户、购物习惯、生活里的一切隐私都可能受到调查局以防堵恐怖分子的名义进行的窥探。她在调查局和烟酒枪械管制局的不愉快经历,便是非常实际的考虑。她不相信那些人会轻易放过她,结果她被国税局盯上,以内线交易的罪名被列入禁飞名单,还被当成丑闻报道。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你在调查局的不愉快经历呢?”
他耸耸肩,猛踩油门。一阵雪花轻轻飞旋,几乎触及车窗玻璃。“他们可以用来对付我的工具不多,”他说,“事实上,那只是在浪费他们的时间。我比较关心到底是谁拿着一支该由好莱坞警方保管或者业已销毁的霰弹枪到处跑。”
“露西怎么处理她的处方药,既然她这么担心会留下个人记录?”
“她是该担心。不是她有妄想症,他们可以掌握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已经拿握了。就算需要法院令状,那又如何?要是调查局向法官申请法院令状,而这位法官刚好是目前的执政当局任命的,你想会如何?难道他不会担心他如果不合作会有什么后果?要不要我把另外五十几种可能的情况描述给你听?”
“美国曾经是生活的好地方。”
“我们为露西作了最安善的安排。”他说。他继续说着麦克连医院如何如何,向她保证这家医院是露西的最佳选择。麦克连拥有全国乃至全世界最优秀的医生和专家。他所说的没有一句能让她安心。
车子到了剑桥,经过普雷多街那些美丽的老建筑物。
“她没有经过任何一般程序,包括健康检查在内。除非有人失误或者搞鬼,否则她不会留下任何记录。”本顿说。
“没有什么是绝对可靠的。露西总不能一辈子疑神疑鬼,担心有人发现她长了脑瘤,而且正服用多巴胺来控制病情,或者动过手术,如果有一天有这必要的话。”这话她很难说出口。无论统计上脑垂体肿瘤切除手术的成功率有多高,毕竟还是存在着失败的可能性。
“那不是癌症,”本顿说,“如果是,不管她怎么要求,我都会告诉你的。”
“她是我的外甥女,我一直把她当女儿,你没有权利判定她的健康状况是好是坏。”
“你比谁都清楚,脑垂体肿瘤不是什么罕见的疾病,研究显示它的发病率大约是两成。”
“还得看是谁作的调查,一成,两成,都有可能。我不在乎统计数字。”
“相信你也在验尸的时候见过。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长了肿瘤——那些人不是因为脑垂体肿瘤而被送进停尸间的。”
“露西已经发现自己长了肿瘤。你说的比例是根据小型腺瘤,不是大型腺瘤,而且症状不明显的病人所作的统计。露西最后一次检查时,她的肿瘤已经有十二毫米大,而且并非毫无症状。她必须服药来降低分泌过多的催乳素,除非把肿瘤切除,否则她很可能一辈子都得依赖药物。你很清楚动手术的风险,最糟的情况是手术不成功,肿瘤也还留着。”
本顿把车开进车道,用遥控器打开车库门。这车库其实是上世纪的旧马车房。他把休旅车停在另一辆大马力保时捷旁边,然后关上车库门,两人都默不作声。他们从侧门进了他的古董住宅,一栋位于哈佛广场附近的暗红色维多利亚式砖造房子。
“露西的医生是准?”
“目前没有。”
她看着他脱去外套,利落地将它披在椅背上。
“她没有医生?不会吧。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搞的?”她气愤地扯掉外套,往椅子上一丢。
他打开橡木酒柜,拿出一瓶纯麦苏格兰威士忌和两只酒杯,在杯子里放满冰块。
“知道原因并不会让你比较好过,”他说,“她的医生死了。”
学会的采证室是一座机棚,有三扇面向道路的门,沿着道路可以通向另一座露西用来停放直升机、摩托车、悍马装甲车、高速游艇和热气球的机棚。
莉芭知道露西有不少直升机和摩托车,所有人都知道。可是莉芭对马里诺所说的机棚里停放的其他东西有点存疑。她怀疑他只是在开玩笑,要是她当了真那就一点都不好笑,而是愚蠢了。他对她撒过不少谎。他说他喜欢她,说和她做爱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美好,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永远都是朋友。全都是谎言。
她遇见他是在她还在警局摩托车队的时候,有一天他骑着辆哈雷Softail出现,当时他还没买现在那辆改装的Deuce。她刚把她的哈雷Road King停在警局后门,突然听见轰轰的排气管声,他就在那里。
“跟你换车。”他说,像牛仔下马那样将腿跨过摩托车坐垫。他提一提牛仔裤,朝着她走来,打量着她的摩托车,看着她把车上锁,从挂袋里取出几样东西。
“没门儿。”她回答。
“你摔过几次?”
“没摔过。”
“呃。世界上只有两种摩托车骑士。摔过车的,以及总有一天会摔车的。”
“还有第三种,”她说,对穿着制服和黑色长靴的自己感觉很满意,“摔过车却谎称没摔过的。”
“那绝对不是我。”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她逗弄他说,带着点调情意味,“我听人家说,有一次你在加油站忘了把停车支架放下来。”
“鬼扯。”
“我还听说有一次你玩扑克牌,竟然忘了把前叉锁打开,就赶着骑去下一家酒吧。”
“真是天大的笑话。”
“还有一次你想按右转信号灯,却误关了油门?”
他开始大笑,然后邀请她骑车到迈阿密海边的蒙提崔纳餐厅共进午餐。之后,他们经常一起骑车,有一次还骑到基维斯特,沿着一号公路像鸟儿般飞驰,仿佛行走于水面上似的往西穿过古老的弗拉格勒跨海铁道大桥——从一个浪漫的时代走来、饱受风雨摧残的纪念物,在那个时代,南佛罗里达曾经是一个属于艺术装饰风格旅馆、杰克·格里森和海明威的热带天堂。
一切原本美好,直到约莫一个月前,就在她被升调到侦查部门之后,他开始回避和她上床。他在这方面变得很怪。她担心这和她升迁有关,担心她对他已经失去吸引力。以前男人曾经离她而去,往事重演又有什么奇怪?他们的关系正式决裂是当他们在胡特斯餐厅(不是她中意的餐厅)吃晚餐的时候,两人不知为何提起了凯·斯卡佩塔。
“我们警局有一半男人对她有好感。”莉芭说。
“哼。”他脸色一变。
他完全变了个人。
“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他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她喜欢的那个马里诺。
“你认识巴比吗?”她问。如今想起来,她真希望自己没开口多问。
马里诺搅拌着咖啡里的糖。这是她头一次看见他这么做,他曾经说他不碰糖的。
“我们共同处理第一件谋杀案时,斯卡佩塔也在场,当她准备将尸体运往停尸间的时候,巴比悄悄对我说:要是她的手摸遍我全身,我一定会爽死。我说,好啊,等你死了,我会请她锯开你的头骨,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大脑。”
马里诺喝着加糖的咖啡,看着大胸脯的女服务生弯下身子撤走他的沙拉盘。
“巴比指的是斯卡佩塔唷。”莉芭补充说,不确定他有没有听懂,期待他会大笑,而不是摆出一张严肃淡漠的面孔,盯看来来往往的乳波臀浪。“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她。我记得当时我还想,也许你和她之间有什么,所幸后来我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你每个案子都应该跟巴比合作。”接着马里诺说了句全然不相干的话,“除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否则你不该单独处理任何案子。老实说,也许你该离开侦查部门。我觉得你还不太能进入状况,这跟你看过的电视剧可不一样。”
莉芭望着四周,感觉极不自在,觉得自己很没用。
傍晚。法医专家们已经工作了好几个小时,那辆灰色旅行车用液压升降机架高,车窗蒙着一层强力胶蒸气,车厢地毯已经采证吸取完毕,驾驶座下的脚踏垫上出现了一块发亮的区域,也许是血迹。
几名法医专家正在采集车轮上的微物证据,用油漆刷把轮胎沟里的灰尘泥屑刷到白纸片上,然后把纸张折叠起来,用鲜黄色证物胶带封好。—分钟前,其中一名专家,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告诉莉芭,他们不用金属证物罐,因为当他们用SEM扫描微物证据的时候……
“那是什么?”莉芭问。
“一种附有能量分布式X光分析仪的电子扫描显微镜。”
“噢。”莉芭说。那个漂亮专家继续解释说:“要是你把微物证据放在金属罐里,扫描结果发现有铁或铝反应,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罐子的微粒子?”
说得很有道理,这是莉芭从没想过的问题。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她想过的。她感觉自己很蠢,对什么都不熟悉。她远远站在一旁,想起马里诺说她不该单独办案,想起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和声音。她环顾着那辆旧车、液压升降机、几桌子的照相器材、袖珍显微眼镜、荧光粉、毛刷、微物证据真空收集器、Tyvek防护衣、强力胶,以及看起来像黑色大工具箱的鉴定箱。机棚的另一端甚至堆放着雪橇和碰撞测试用假人。她听见马里诺的声音,那声音清晰得如临现场。
“跟你看过的电视剧可不一样。”
“他没有权利说那种话。”
“也许你该离开侦查部门。”
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真的是他的声音,她一惊,回头看。
马里诺朝着那辆旅行车走去,从她身边经过,手里端着杯咖啡。
“有什么发现?”他对那位正在给一只证物纸袋贴上胶带的漂亮专家说。
他望着升降机上的旅行车,好像莉芭是墙上的影子或者公路上的海市蜃搂,根本不存在似的。
“车厢内可能有血迹,”漂亮专家说,“对发光胺有反应。”
“我才去倒杯咖啡,竟然就错过了。指纹呢?”
“车窗还没打开。正要动手,不想蒸太久。”
那位漂亮专家有一头长发,闪亮的深褐色让莉芭想起棕栗色的马。她的皮肤也很美,毫无瑕疵。莉芭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皮肤,不可能消除这些年来佛罗里达的阳光给的痕迹,她早就不在乎了。但是浅色皮肤加上皱纹总是特别显眼,于是她把自己晒黑。现在依然如此。她看着那位漂亮专家光滑的皮肤、年轻的躯体,真的好想哭。
起居室有着纵木地板和桃花心木方格门,还有一座等着点火的大理石壁炉。本顿蹲在壁炉前,擦亮一根火柴,燃烧的柴堆飘起一缕缕烟雾。
“约翰尼·斯威夫特毕业于哈佛医学院,在麻省总医院实习,然后在麦克连医院神经科担任研究员。”他说着站起身,走回沙发,“几年前,他开始在斯坦福执业,同时也在迈阿密开了诊所。我们把露西介绍给约翰尼是因为他在麦克连颇有名气,非常优秀,也有地缘之便。后来他成为她的脑神经医生,我想他们应该也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她应该告诉我的,”斯卡佩塔仍然无法释怀,“我们正在调查他的案子,而她竟然连这都不肯透露?他说不定是被谋杀的,她却什么都没说?”
“他自杀的可能性相当大,凯,当然也有可能是遭人谋杀。不过,他在哈佛期间就已经出现情绪问题了,曾经到麦克连医院去看门诊,被诊断出患有躁郁症,一直服用锂盐控制病情。我说过,他在麦克连颇有名气。”
“你不需要不断强调他有多够格、多有同情心,而且不是会被随便推荐的医生。”
“他不只是够格,当然也绝不是我随便介绍的。”
“我们正在调查这案子,非常可疑的案子,”她又说,“再怎么说露西都应该告诉我。她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呢?”
本顿啜着威士忌,凝视着火光,炉火的暗影在他脸上舞动。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相干。他的死和她毫无关联啊,凯。”
“话别说得太早。”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