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抽屉里有几支铅笔、圆珠笔和奇异笔,其中两支铅笔和一支圆珠笔上有咬痕。斯卡佩塔看着参差不齐的齿痕,想着这两个男孩当中是谁焦虑得必须咬东西。
她把这些笔分别放进几只证物袋。她关上抽屉,环顾四周,想着这两个孤苦无依的南非小孩所过的生活。房间里没有玩具,墙上没有海报,没有什么痕迹能看出这对兄弟对女孩子、汽车、电影或运动有任何兴趣,或者他们有什么偶像,甚至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乐趣。
他们的房间就在隔壁:不起眼的绿色瓷砖,白色马桶和浴缸,非常老旧。她打开医药箱,里面有一面镜子。她查看排列在窄小金属架上的牙线、阿司匹林和汽车旅馆房间里常见的那种小块包装肥皂。她拿起一只橘色塑料处方药瓶,看着标签,惊讶地发现上面有玛莉莲·塞尔芙医学博士等字样。
著名的精神病专家塞尔芙医生给戴维·勒克开了利他林。他必须每天服用三次,每次十毫克。上个月药瓶里刚补充了一百片。斯卡佩塔拧开瓶盖,把绿色药片倒在手上。她数了数,还剩四十九颗。她算了一下,处方日已过去三周,应该还剩三十七颗。假设他是周四晚上失踪的,也就是五天前,那就是少吃了十五颗。十五加三十七是五十二颗,和剩下的数量很接近。如果戴维是自愿离开的,为什么没把药带走?为什么灶头没关火?
她把药片倒回瓶子里,再放进证物袋。她沿着走廊继续往前,另一个房间在走廊尽头,显然就是这对姊妹共享的卧室。里面有两张床,铺着翠绿色床单,壁纸和地越是绿色,家具漆成绿色,灯罩和天花板风扇也是绿色,绿色窗帘拉上了,把天光完全挡在外面。床头灯亮着,昏暗的床头灯和走廊的灯光便是房内仅有的光源了。
没有镜子,没有装饰品,只有化妆台上的两帧加框照片。一张是两个男孩在日落的海滩上,穿着泳裤,开心地笑着。他们两个都有一头淡黄色头发,看起来就像亲兄弟。另一张是两个女人带着手杖,在阳光下眯着眼睛,被一大片蓝天环绕着。她们背后是一座高耸在地平线上的、形状奇特的山,山顶笼罩着一片壮观的云朵,有如一团浓厚的白色蒸汽从山岩间升起。一个女人比较矮小丰满,灰色长发往后梳,另一个比较高瘦,波浪状的黑色长发被风吹得向后飘扬。
斯卡佩塔从肩袋里拿出放大镜,凑近照片,仔细观察两个男孩外露的皮肤和面孔。她又细看两个女人的脸和身体,寻找是否有疤痕、文身、肢体异常和首饰。她把放大镜移向那个有着黑色长发的高瘦女人,发现她的样子相当不健康。也许是光线因素或者涂了古铜色乳液的缘故,她的皮肤微微泛着黄色,但看起来真的很像患有黄疸病。
她打开衣橱,里面有些便宜的休闲服和鞋子,以及一些八号和十二号的正式套装。斯卡佩塔把所有白色和米白色的衣服逐一拉出来,检查布料上是否有泛黄的汗渍,结果在八号衣服的腋窝部位发现一些。她回头去看照片里那个黑色长发、皮肤有黄疸症状的女人,想起冰箱里大量的胡萝卜,然后又想起玛莉莲·塞尔芙医生。
这间卧室里除了放在床头桌上的一本棕色皮面的《圣经》之外,没有其他书籍。这本书非常老旧,翻开在《次经》的篇章,床头灯的光照在它那干枯发黄的老旧纸页上。她戴上老花眼镜,凑近细看,然后在笔记里写下:这本《圣经》摊开的部分是《所罗门智训》篇,在第十二章第二十五节那里用铅笔打了三个小x。
对待他们,如同对待那些不知运用理性的孩童那般,从未降下惩罚来教训他们。
她打马里诺的电话,直接进入语音信箱。她推开窗帘,看外面的拉门是否上了锁,接着又试着联络马里诺,又留了一通紧急留言。开始下雨了,点点雨滴敲在泳地和排水渠上,雷雨云像无数铁砧逐渐堆积。棕榈树痉挛似的抽动,拉门两侧开满粉色和红色花朵的扶桑花丛在风中剧烈摇摆。她发现玻璃上有两处污痕,那独特的形状似曾相识。她在洗衣间找到莉芭和莱克丝,她们正在查看洗衣机和干衣机里面有什么衣物。
“主卧室里有一本《圣经》,”斯卡佩塔说,“翻到《次经》,有一盏灯对着它,床头灯。”
莉芭一脸困惑。
“我想知道,教会那位女士赶来这里的时候,那间卧室是否就像现在这样?你第一次进这屋子的时候,它是否就是现在的样子?”
“我进入那间卧室时,里面很凌乱。我记得窗帘是拉上的。我没看见《圣经》之类的东西,也不记得里面亮着灯。”莉芭说。
“里面有一张两个女人的合照,那是伊芙和克里斯汀?”
“教会那位女士说是。”
“另一张是托尼和戴维?”
“我想是吧。”
“这两个女人当中是否有人患有饮食失调,或者生病了?有没有其中一个或者姊妹俩都正在接受治疗?你知不知道在那张照片中究竟谁是谁?”
莉芭不知该如何回答。在这之前,回答问题似乎不是重要的事,没人想到斯卡佩塔此刻所提的这些问题。
“你或其他人有没有打开过卧室的玻璃拉门?就是绿色的那间。”
“没有。”
“拉门没上锁,我注意到外侧的玻璃上有一些痕迹,耳印,我在想,上周五你来查看的时候,那些印子是否在那里。”
“耳印?”
“有两个,是某人的右耳。”斯卡佩塔说。这时她的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