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深色套装的斯卡佩塔觉得很闷热,不过没打算采取对策。如果她把外套脱掉,一定得找个地方挂起来,只是她在犯罪现场一向轻松不起来,即使是尚未被警方认定的犯罪现场也一样。
现在她已经在屋内,还得判断这对姊妹当中的哪一个患有强迫症。屋内所有的窗户、瓷砖地板和家具全都打理得纤尘不染。地毯端正地放置在屋中央,边缘的穗子整齐得好像用梳子梳过。她检查墙上的恒温器,在笔记上写下空调是开着的,客厅的温度是二十二度。
“恒温器几天前就这样?”她问,“有没有调整过?”
“一切都保持原状。”莉芭说。她和法医学会的犯罪现场鉴定人员莱克丝一起在厨房里。“炉子除外,火被关掉了,是来探看伊芙和克里斯汀的那位女教友关的火。”
斯卡佩塔记下,屋内没有警报系统。
莉芭打开冰箱。“我来采集橱推门上的指纹,”她对莱克丝说,“最好把所有东西都刷一下粉。冰箱里食物很少,对两个正在成长的小孩来说似乎不太够,”她转而对斯卡佩塔说,“能吃的不多,我想他们大概是素食者。”
她把冰箱门关上。
“指纹粉末会损害木头。”莱克丝说。
“看着办吧。”
“上周四他们从教堂回到家是几点钟,假设他们回来过的话?”斯卡佩塔问。
“教会活动七点结束,伊芙和克里斯汀又待了一阵子,和教友们说话。接着她们回到伊芙的办公室去开会——只是间小办公室,那家教堂非常小。他们举行团契的地方顶多只能容纳五十个人吧,依我看。”莉芭说着离开厨房,走进客厅。
“跟谁开会?另外,当时那两个男孩在哪里?”斯卡佩塔举起一只印花布沙发的靠垫。
“和几个教会的女人。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们,就是在教会里负责张罗大小事务的。至于那两个孩子,据我所知他们没有参加会议,只是到处玩耍。到了八点钟左右,他们就跟伊芙和克里斯汀一起回家了。”
“她们固定在每个周四晚上聚会结束以后开会吗?”
“我想是吧。她们的例行团契是在周五晚上,所以在前一天晚上先开会讨论。似乎是同圣周星期五与上帝为了赎人类的罪而死有关。他们从来不提耶稣,只说上帝,而且笃信罪恶和下地狱的说法。非常怪异的教会,我觉得很像某种邪教,说不定还有舞蛇之类的仪式昵。”
莱克丝把一小撮黑色氧化粉末放在一张纸上。白色流理台有些缺损,但非常干净光滑。她用一支玻璃纤维毛刷沾取纸上的粉末,然后开始在人造石流理台上轻轻旋转着刷子,这么一来所有沾有油脂或残留物的表面便浮现出不均匀的污黑痕迹。
“我没找到皮夹、钱包之类的东西,”莉芭对斯卡佩塔说,“这让我更加怀疑她们是逃走的。”
“被诱拐或绑架的人也可能带着钱包,”斯卡佩塔说,“常常有带着皮夹、钥匙、车子、小孩被绑架的。几年前,我经手过一件绑架谋杀案,凶犯还让受害人打包了一只行李箱。”
“我也知道有些案件当中,整件事被设计成犯罪事件,其实真相是他们逃跑了,也许你告诉我的那通怪电话是教会的某个怪人打的。”
斯卡佩塔走到厨房查看火炉。左后方的一个灶头上放着一只有盖子的平底铜锅,锅体是带条纹的暗灰色。
“这就是开着火的灶头?”她问,拿开锅盖。
锅内的不锈钢表层是退色的暗灰色。
莱克丝啪的一声撕下一段指纹胶带。
“那个教会的女人赶到的时候,这个灶头开着小火,锅烧得正热,里面什么都没有,”莉芭说,“人家告诉我的。”
斯卡佩塔注意到平底锅内有零星的、非常细致的灰白色灰烬。
“里面很可能有东西,也许是食用油,不是食材。当时流理台上有没有食物?”她问。
“你看到的跟我当时看见的没两样,那位教会的女士说她没看见冰箱外面有食物。”
“有一点纹脉,可是很模糊。”策克丝剥下流理台上的一段几英寸长的胶带。“橱柜我就不采证了,木头上不容易找到指纹,没必要平白破坏了木材。”
斯卡佩塔打开冰箱,一层层查看,冷气扑向她的脸。从吃剩的火鸡胸肉来看,这家人并非全都是素食者。另外还有莴苣、花椰菜、菠菜、芹菜和胡萝卜——很多胡萝卜,总共有十九袋削好皮的、可以当零食的小胡萝卜条。
西米斯特女士的玻璃门廊的拉门没有上锁。马里诺在门廊外面等候,站在草坪上,左右张望。
他看着排水渠对面的浅橘色房子,心想斯卡佩塔不知有没有收获。说不定她已经处理完现场了。他来迟了。先是把摩托车抬上拖车,送到机棚,然后又耗了点时间换轮胎。接着又和几个同在那个地区的管理员和学员,以及把车停在同一个停车场的学会雇员聊了一会儿,想问出是否有人看见什么。什么也没有——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
他把西米斯特女士的门廊拉门打开一点,大声呼唤她。
没有回应。他用力敲着玻璃。
“有人在家吗?”他大叫,“喂?”
他又打电话,依然是占线。他看见斯卡佩塔片刻前传来的信息,也许是在他骑摩托车赶来这里的途中。他回电给她。
“你那边怎么样了?”他劈头就问。
“莉芭说她从来没听过西米斯特这个人。”
“有人在搞鬼,”他回答,“她也并不是失踪那家人的教友。现在她又不来应门。我要闯进去了。”
他又回头看看对岸的浅橘色房子,然后打开拉门,走进玻璃门廊。
“西米斯特女士?”他大喊,“有人在吗?我是警察!”
第二道拉门同样没上锁。他走进餐厅,停下脚步,再度呼喊。屋内有一台电视机开着,音量调得很大。他循着声音往前走,一边继续大声叫喊一边掏出枪。他沿着走廊走过去,听见脱口秀和一阵阵笑声。
“西米斯特女士?有人吗?”
电视机在后面的一个房间里,也许那是卧室,房门关着。他犹豫了一下,又喊了几声。他敲门,然后用力地敲,接着走了进去,看见血迹。床上有一具小小的尸体,脑袋残缺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