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室很小,铺着瓷砖地板,陈设着常见的手术推车、数字种、证物柜、验尸锯和各种刀片、解剖板,以及一张和墙上的解剖水槽闩连着的移动式验尸桌。可以容人进入的冰柜是嵌壁式的,推门敞开着。
思拉什递给本顿一双蓝色的橡胶手套,问他:“需不需要短靴、面罩或别的什么?”
“谢了,不用。”本顿说着看见朗斯代尔医生从冰推里冒出来,推着一辆不锈钢尸体解剖推车,那上面躺着一具装在尸袋里的尸体。
“我们动作得快点,”他说着把拖车停在水槽边,将两只滑轮固定上锁,“我老婆就快和我翻脸了,今天是她生日。”
他拉开拉链,打开尸袋。受害者一头剪得参差不齐的黑色短发,湿淋淋的,仍然沾着脑浆碎屑和别的组织。她的脸几乎全毁,看起来就像有颗小炸弹在她头部炸开,事实上也几乎就是如此。
“朝嘴巴开枪,”朗斯代尔医生说,带着股年轻气盛的不耐烦,“头骨严重碎裂,脑浆迸溅,当然这是自杀的常见特征,但是这案子的其余部分没有一项符合自杀案例。依我看,扳机扣下的时候,她的头往后偏离得相当远,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她的脸几乎全碎了,还有几颗牙齿被震落。再次强调,这在自杀案例中并不算罕见。”
他拧开一盏放大镜工作灯,将它拉近,对着死者头部。
“不需要撬开她的嘴巴,”他解说着,“因为她的脸已经没了。感谢老天帮忙。”
本顿凑近,嗅着腐败血液的甜腻腥味。
“上腭和舌头沾有烟屑,”朗斯代尔医生继续说,“舌头、唇周和鼻唇沟的表皮有裂伤现象,这是因为霰弹枪里的气体随着弹药爆裂而膨胀开来的缘故。实在不是漂亮的死法。”
他把尸袋拉链往下拉。
“看来好戏在后头,”思拉什说,“你怎么看?这倒是让我想起疯马酋长”
“你是说那个印第安人?”朗斯代尔医生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旋开一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玻璃瓶的盖子。
“是啊,记得他喜欢在他的马屁股上盖红手印。”
这女人身上有好几枚红手印,位于乳房、腹部和大腿内侧上方。本顿把放大镜工作灯挪近观察。
朗斯代尔医生用棉签沾涂一枚手印的边缘,说:“异丙醇之类的溶剂就能把它去掉。显然用的不是水溶性颜料,也许是一般用来画假文身的那类东西,某种颜料或染剂,也可能是油性奇异笔,我想。”
“你在这儿没见过其他案件有类似情形的吧?”
“从来没有。”
放大镜下的手印有着非常明晰的边缘,像是用模板印成的。本顿在其中寻找刷子的笔触,以及可能用颜料、墨水或染料涂抹的痕迹,但没有找到,不过从颜色的亮度来看,这个人体彩绘应该是最近完成的。
“我推测这是早些时候画上去的。换句话说,和她的死没有关联。”朗斯代尔医生说。
“我也是这么想,”思拉什认同地说,“这附近有不少像塞勒姆巫术之类的传统。”
“我比较好奇的是,这东西得过多久才会开始消退,”本顿说,“你有没有测量过,这手印的大小和她的手掌是否相符?”他指着尸体说。
“我看似乎大了点。”思拉什伸出手说。
“她的背部呢?”本顿问。
“两侧臀部各有一个,肩胛骨之间也有一个,”朗斯代尔医生回答,“看起来应该是男人的手掌。”
“是啊。”思拉什说。
朗斯代尔医生将尸体侧翻过来,本顿细看背部的手印。
“这里似乎有些挫伤,”他在肩胛骨之间的那枚手印上发现了一块刮伤的区域,“好像是烧伤。”
“我不清楚所有细节,”朗斯代尔医生说,“这不是我的案子。”
“看来,这手印好像是在皮肤擦伤之后才画上去的,”本顿说,“会不会是鞭打的痕迹?”
“也许是局部肿胀,必须做组织切片观察之后才能确定。这不是我的案子,我没有和她一起进行解剖,”他很明确地提醒他们,“我只是看了一下。现在也只是替她把验尸结果说出来,我看了验尸报告。”
意思就是,如果首席法医有什么疏忽或不称职的地方,他可不会替她担下来。
“知道她死了多久吗?”本顿问。
“天气很冷,会延缓尸僵。”
“她被发现时已经冻僵了?”
“还没有。她被送到这里的时候,体温是三点五度。我没去过现场,无法告诉你太多细节。”
“今天早上十点钟的气温是二十一度,”思拉什对本顿说,“我给你的磁盘里有天气状况的报告。”
“整份验尸报告都做了笔录?”本顿说。
“都在磁盘里。”思拉什说。
“微物证据?”
“有泥土、纤维和一些沾了血液的杂屑,”思拉什回答,“我会尽快送去化验。”
“把你发现的弹壳状况告诉我。”本顿对他说。
“在她直肠里。从外表看不出来,照了X光才发现。可恶至极。他们把片子拿给我看时,我还以为弹壳或许是掉在X光托盘上,被她的身体压着。搞不懂这东西怎么会在她体内。”
“枪是什么类型?”
“雷明顿高速麦格农,十二号口径。”
“如果她是自杀的,肯定不会是她自己事后把弹壳塞进自己的直肠里,”本顿说,“你把它纳入NIBIN去搜索了吗?”
“正在进行,”思拉什说,“撞针在弹壳上留下相当明显的痕迹,或许我们运气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