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轮滚过瓷砖,发出当啷啷的声响。
大型冷藏间的门百般抗拒地被打开。斯卡佩塔推动放着黑色小尸袋的不锈钢推车,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冰冷的空气和冻结的尸臭。拉链的拉环上系了张标签,黑色的墨水写着“无名氏”、日期“二零零七年四月三十日”以及负责运送的殡仪馆人员的签名。斯卡佩塔在停尸间日志上写下:无名男性,年龄介于五至十岁之间,谋杀案,来自希尔顿黑德岛——这个地方离查尔斯顿大约两小时车程。男孩有着混种血统,百分之三十四为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地区血统,百分之六十六是欧洲血统。
日志一向由斯卡佩塔亲自登记,几个小时前她抵达后,却气愤地发现今天早上的案子已经登记完毕,想必是卢修斯·梅迪的杰作。简直难以置信,他自作主张,认定他运送的老女人是自然死亡,死因是心脏及呼吸衰竭,真是个放肆冒失的蠢蛋。所有的人都是因为心脏和呼吸衰竭才会死亡,不管是枪杀、车祸还是被球棒殴打致死都一样,只要心肺功能停止就会死亡。他无权推断是否为自然死亡。她尚未解剖,他既没有职权,也没有司法权限去决定任何该死的事,而他又不是法医病理学家,从头到尾根本就不该去碰那本日志。她实在不明白,马里诺为何会让梅迪进解剖室,而且还没有在一旁紧盯他。
她呼出白雾,从推车中拿出纸夹,写下无名男孩的资料以及日期、时间,心里的沮丧和低温同样明显。尽管她尽了全力,仍然无法得知男孩的死亡地点,她怀疑应该离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不远。她不知道男孩确切的年纪,也不知道凶手如何运送尸体,但她推断应该是利用小船。没有任何证人出面,她唯一发现的微物证据是白色棉纤,但她推断这应该出自尸体装袋前博福特验尸官用来包裹尸体的床单。
男孩口鼻和皮肤上的沙、盐,以及少许的贝壳和植物碎屑,都来自本地湿润地区,俯趴的裸体腐尸就是在这片满是泥浆的草原中被人发现的。几天以来,她用尽所有可以想到的做法,试图让尸体对她说话,却只得到极少的痛苦告白。男孩的胃部和消瘦的体形道出他挨饿超过数周、也许数月的事实;略残的指甲显示在不同的时间段各有新的指甲长成,表明手指和脚趾重复遭到钝器伤害或是其他形态的凌虐;不甚明显的红色伤痕诉说男孩曾被人残忍殴打,大部分的新伤都是由一条有方扣头的宽皮带造成的。通过伤口、皮肤以及显微镜分析可以看出,男孩从头顶到脚底的软组织全都出血。他的死因是内出血——流血致死,没有任何的外出血情况,这仿佛是一种隐喻,代表他不曾被关注过的悲惨生命。
斯卡佩塔用福尔马林保存了男孩的部分器官和伤处,并且将大脑和双眼送去进行特殊检验。她也拍了数百张照片,并且通报国际刑警组织,以防孩子是来自他国的失踪人口。他的指纹和脚印已经输入简称为IAFIS的自动指纹辨识系统,DNA取样输入DNA索引系统,所有数据也都输入了国家失踪及受虐儿童信息中心。当然,露西正在全球互联网中持续搜寻。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线索和资料可以证实他是遭人诱拐、走失或者逃跑,最后落入残暴成性的陌生人手中。最大的可能性是孩子被父母、亲戚、监护人或是所谓的看护人殴打致死,然后将尸体丢弃在偏远地区以躲避刑责。这种事经常发生。
无论在医学还是科学层面,斯卡佩塔都已无计可施,但是她不打算放弃。男孩的尸骨不会被送进公墓,除非验明正身,否则她会留住他,从冷藏间转到某种聚酯隔温材质的时间胶囊当中,以零下六十五度的低温冷藏保存。如果有需要,她可以留他在身边,放上好几年。
她关上冷藏间厚重的钢门,踏上色调明亮的走廊,解开蓝色实验室罩袍,扯掉手套,脚上的一次性鞋套快速地在洁净的地板上踏出呼呼的低响。
观景房里的塞尔芙医生再次和杰姬·麦诺通话,因为本顿没有回电话,此时已近下午两点了。
“他清楚得很,我们得处理这件事。要不然你以为他这个周末为什么会留下来,而且还要你来办公室?顺便一提,你有加班费吗?”塞尔芙医生按捺住怒火。
“我只知道突然有贵宾出现。每当有名流出现,我们都会听说。这里常有名人。你是怎么发现我们这项研究的?”杰姬问道,“我得问出个答案,以便追踪,好知道最有效的广告方式是什么,是报纸、电台广告、张贴公告,还是口耳相传?”
“征人布告就贴在住院大楼中。我在登记入住的时候——离现在好像很久了——一眼就看到了。于是我想,有何不可?我决定尽快离开,尽快。可惜你的周末泡汤了。”塞尔芙医生说。
“老实说,这反而更好。很难找到合格的志愿者,尤其是正常人。多可惜,三个人当中至少有两个不正常。但是想想看,如果一个人很正常,又何必来这里,然后……”
“成为科学实验的一部分。”塞尔芙医生替杰姬说完她傻头傻脑的想法,“我不认为你能找到正常人。”
“噢,我不是说你不……”
“对于学习新知识,我一向抱持开放的态度,而且我来此地的原因并不寻常,”塞尔芙医生说,“你明白这有多机密。”
“我听说你是为了某种理由才躲在这里。”
“韦斯利博士这样告诉你的吗?”
“是谣传。我们必须遵从HIPAA医疗保密法案。如果你要离开,一定要够安全。”
“我希望这样。”
“你清楚研究计划的细节吗?”
“模糊记得征人布告上面的叙述。”塞尔芙医生说。
“韦斯利博士还没与你详谈?”
“我星期五通知在意大利的马洛尼医生,说我已自愿参与研究计划,但他必须立刻处理,因为我打算离开。韦斯利博士打算与我详谈,但是不知他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也许他没收到你的留言。”
“我告诉过他,但是他非常忙碌,因为有重要人士来访。我知道他得为贵宾的母亲录音——也就是你的母亲。他应该打算先录音,之后再和你会谈。”
“他的私生活必定十分辛苦。这些研究计划让他连周末都抽不开身。我想,他应该有个情人,像他这样英俊又有成就的男人,绝对不可能孤单一人。”
“他在南方有个女朋友。事实上,她的外甥女一个月前才来过。”
“真有趣。”塞尔芙医生说。
“她来这里作扫描。她叫露西,一副秘密探员的样子,要不就是故意摆出那种架势。我知道她是个电脑承包商,和乔西是朋友。”
“与执法界有关。”塞尔芙医生说,“某种密探,经过严格训练。就我看来,财富自然毫无匮乏。好极了。”
“除了自我介绍说她叫露西、和我握个手道声‘你好’之外,她什么也没说。她和乔西混在一起,接着在韦斯利博士的办公室里待了好一会儿,还关着门。”
“你对她的印象如何?”
“她非常白恋。我是说,我也没和她共处多少时间,她一直和韦斯利在一起,门一直关着。”她再次强调。
忌妒,太完美了!“不错,”塞尔芙医生说,“他们一定很亲近,听起来她十分特别。漂亮吗?”
“我觉得她比较男性化,如果你懂我的意思:一身黑衣,肌肉发达,有力的握手方式就像个男人。她直视我的方式,好像她的眼睛是绿色的激光束,让我很不舒服。现在想想,我不愿和她独处。那种女人……”
“从你的话里听起来,她被你吸引,在飞回去之前想和你发生关系,是吗?我猜猜,她搭的还是私人喷气式飞机。”塞尔芙医生说,“你说她住哪里?”
“查尔斯顿,和她姨妈一样。我认为她的确想和我上床,老天爷。我那时候怎么没明白这一点!她不但握我的手,还直视我的双眼。对了,她问我工作时间是否很长,好像想知道我的下班时间。她还问我是哪里人。这些都是私人问题。我当初真的没发现。”
“也许是你担心自己会发现,杰姬。听起来她既吸引人又有魅力,这种人可以用催眠般的魅力引诱异性恋女人上床,然后在极度火辣的体验之后……”她稍作停顿,“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两个女人会发生关系,即使其中一方或双方都是异性恋。这一点都不奇怪。”
“的确。”
“你读弗洛伊德的论著吗?”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被别的女人吸引,连大学的室友也不能吸引我,我们还住在一起呢。如果我有潜在倾向,早就发生更多故事了。”
“任何事都与性有关,杰姬,性欲可以回溯到婴儿时期。有什么是男性与女性在婴儿时期都能得到,之后却被女性否认的?”
“不知道。”
“吸吮母亲的胸脯来获得营养。”
“我不想要那种营养,也丝毫不记得了。我关心胸脯全是因为男人喜欢。胸部的重要性就在于此,这也是我注意乳房的唯一理由。还有,我记得我是吸奶瓶的。”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塞尔芙医生说,“她大老远跑来这里,只是为了作个扫描,这点相当奇怪。我真心希望她没什么问题。”
“我只知道她每年来好几次。”
“每年好几次?”
“听一名技术人员说的。”
“如果她有什么不对劲,还真是不幸。你我都知道,每年来作几次扫描绝对不是什么例行检查。根本不可能。有关我的扫描,我还需要知道些别的吗?”
“有没有人问你,进磁共振室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杰姬以专家的严肃态度问道。
“问题?”
“就是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除非那会让我在事后弄不清东西南北。你真的很机灵,真的。我真得好好想想,这对人体会造成什么影响。我不知是否有定论。高频率的磁共振成像并没有太久的历史,对Ⅱ巴?”
“这个研究计划会用到功能性的磁共振成像,在你听录音带的时候,我们才能监视你的大脑。”
“对,录音带,我母亲会乐于录音的。好,我还要怎么配合?”
“研究计划中会用到结构性临床访谈工具,我补充说明一下,诊断准则手册三——R版。”
“我很熟悉。尤其是最新的第四版。”
“韦斯利博士有时候会让我做临床访谈。在访谈结束之后,我们才会进行扫描。做完一长串问题会花很长时间。”
“我今天见到他之后,会和他讨论。有机会的话,我会问他有关露西的事。不,也许我不该问,但是我希望她没出什么问题,尤其是她对他意义非凡。”
“他和其他病人有约,但是我应该可以排出时间为你进行访谈。”
“谢谢你,杰姬。他一打电话来,我就向他提起这件事。他这项研究计划有没有什么负面反应呢?谁出的专款?我记得你说是你的父亲?”
“有几个研究对象患了幽闭恐惧症,在所有的工作做完之后,却不能进行扫描。想想那种情况,”杰姬说,“我费了好大工夫去访问那些母亲,帮她们录音……”
“我想你们是通过电话录音Ⅱ巴?短短的一个星期,你做的事还真不少。”
“这种方式耗费不多,效率倒是不错,不需要亲自去见这些人。要她们在录音带里说的话,都有标准格式。我不能说研究款项来源,但是我父亲的确赞助了很多慈善事业。”
“说到我要做的新节目,我有没有提到过正想找一名制作顾问?你刚才说露西与某个执法单位有关?什么特别调查员之类的?或许可以考虑她,除非她有什么不对劲。她在这里作过几次扫描?”
“很抱歉,我不太看你的节目,这是因为工作时间的关系,我只能看夜间电视节目。”
“我的节目都会重播,早晨、中午和晚上都有。”
“从科学的角度来探索犯罪心态和行为,访问带枪追捕罪犯的人会是很好的想法。你的观众绝对会喜欢的。”杰姬说,“会非常喜欢,这比其他谈话节目好多了。我认为找个专家来访问精神异常的性暴力犯罪者,绝对会让你的收视率攀升。”
“我可以从这一点引申:会下手强暴、性侵犯或是杀戮的精神异常者,并不一定有暴力倾向。杰姬,你这个概念真是独特,棒极了。接下来我会思考,是否只有反社会的性侵犯谋杀犯才会同时具有暴力倾向。在这个假设的前提下,我们得问什么?”
“嗯……”
“嗯,我们得问,性侵犯与谋杀适用于哪种情况。这不是行话吗?就像我说‘马铃薯’,你接下来要说‘土豆’。”
“呃……”
“你读过多少弗洛伊德的著作?你会注意自己的梦境吗?你应该在床头放一本日记本记录下来。”
“当然读过,在课堂上读的,嗯,但是没写日记也没注意过梦境。课堂上会做,”杰姬说,“现实生活中就没有了。现在再也没有人热衷弗洛伊德了。”
罗马时间夜间八点三十分。海鸥在夜色里尖鸣着降落,仿佛大型的白色蝙蝠。
在其他离海岸不远的城市里,海鸥通常在白天四处纷扰,到了夜晚却消失无踪。在美国绝对是那样,波玛队长在那个国家度过了不算短的时光。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经常随家人往来于不同的国家,日后他周游列国,习得流利的外国语言,礼仪行止无懈可击,学识涵养杰出傲人。他的父母说过,这孩子会成就一番事业。
波玛队长看到桌边窗台上两只又肥又白的海鸥瞪着他,也许它们想来点鱼子酱。
“我问你,她究竟在哪里,”他说着意大利语,“而你的回答是,我该知道有关另一个男人的事。但你又不愿意说出细节,这简直让我沮丧到了极点。”
“我要说的是,”保罗·马洛尼医生与队长相识数年之久,“塞尔芙医生邀德鲁·马丁上过节目,这个你也知道。几个星期后,某个心理状况非常不稳定的人便开始发电子邮件给她。我会知道,是因为她将他的资料转到我这里来了。”
“保罗,拜托,我需要这名心理异常男子的资料。”
“我还以为你已经有了。”
“提起这件事的人又不是我。”
“你是负责处理这案件的人。”马洛尼医生说,“看来我手上的资料比你丰富。不过真丧气,这表示我们没有任何资料。”
“我可不愿公开承认,我们不再是私下办案了。所以由你来确认有这么一名精神异常者存在,非常重要。我还是觉得你在用一种诡异的方式耍我。”
“如果你要更多信息,得去问她。他并不是她的病人,她可以自由发言。不过这得先假设她愿意合作。”他伸手拿银盘上的小薄饼,“而这点我甚感怀疑。”
“那么,帮我找她。”波玛队长说,“我有种预感,你知道她身在何处,要不你也不会突然打电话给我,讨一顿昂贵的晚餐。”
马洛尼医生大笑起来,这并非他与波玛队长共进晚餐的原因。他绝对负担得起满屋子的上好鱼子酱。他知道一些事,而理由也并不单纯,他自有计划。这就是马洛尼的典型作风。他极易掌握人的癖性和动机,可能是队长认识的人当中最有天分的一个。但他是个谜样的人物,对于实情与谎言,他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我不能透露她在哪里。”马洛尼医生说。
“这不表示你不知道。你在玩文字游戏,保罗。不是我懒,也不是我没认真去找。我一知道她认识德鲁,就去找她的员工谈过,但得到的都是与新闻上相同的故事——她家中有不为人知的紧急事件,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按逻辑推理,不可能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
“对,逻辑上是这样的。”队长拿了一片薄饼涂上鱼子酱,递给马洛尼医生,“我有预感,你会帮我找到她。我说过,你根本就知道她在哪儿,这就是你打电话给我,现在又和我玩文字游戏的原因。”
“她的职员转达了你表示希望能与她见面或至少通个电话的电子邮件?”马洛尼医生问道。
“他们是这么说的。”海鸥飞开,转到另一张餐桌上。“我没办法通过正常途径与她联系,她不打算涉入,她最不想成为调查的一部分:旁人可能将责任推到她身上。”
“人们可能会这么做。但是她不需要承担。”马洛尼医生说。
侍酒的服务生为他们添酒。贺斯勒旅馆的屋顶餐厅是波玛队长最喜爱的餐厅之一,这里有百看不厌的优美景致,他不禁想起斯卡佩塔,不知她和本顿·韦斯利是否曾来此用餐。也许没有,他们太忙了,他觉得这两个人忙得没时间关心生活中的任何事情。
“知道吗?她越是回避我,我越觉得她隐藏了什么。”波玛队长补充道,“也许就是她转给你的那名精神不稳定的男子。请告诉我要去哪里找她,我认为你知道。”
马洛尼医生说:“我有没有提过美国有些规范和准则,并且把法律诉讼作为国民运动?”
“她的职员不愿说出她是不是你医院里的病人。”
“我也绝不会告诉你。”
“当然不会。”队长笑了。现在他更是毫不怀疑自己的看法。
“我真高兴,暂时不必待在医院里,”马洛尼医生接着说,“我们的亭阁院区里有位十分棘手的贵宾。我希望本顿·韦斯利能好好应付她。”
“我得和她谈谈,要怎么说,她才不会认为我是从你这里得到消息的呢?”
“你可没有从我这里打探出什么。”
“我是从某个人口中得知的。她一定会要我告诉她这个人是谁。”
“你不是从我这里知道的。事实上,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确认你的说法。”
“我们来假设一下好吗?”
马洛尼医生啜着酒。“我比较喜欢上次的巴贝斯柯葡萄酒。”
“的确,那一瓶要三百欧元。”
“浓厚,却又十分清新。”
“你说的是酒,还是昨晚共度良宵的女人?”
作为这个年纪却对佳肴美酒毫不忌口的男人,马洛尼医生外表光鲜,身边从来没缺过女人。这些女人投怀送抱,当他是生殖之神普里阿普斯,而他从未定情于任何人。他到罗马时,通常将妻子留在马萨诸塞州,她似乎也不介意。有人帮她打点一切,马洛尼对她也不再有欲求,他不但对她失去兴趣,也不再怀有爱意。波玛队长无法接受这种做法,他生性浪漫,这时又想起了斯卡佩塔。她不需要他人的照料,也不会容许这种关系存在。她就像桌上的烛光与窗外城里的灯火一样,出现在他的思绪当中。她打动了他的心。
“我可以联系医院,与她接触,但是她会要我说出我是如何知道她的落脚处的。”队长说。
马洛尼医生将珠母贝小匙探入鱼子酱中,舀出足够配两片薄饼的分量,铺在一片薄饼上享用。“不要和医院里的任何人联系。”
“如果我说是本顿·韦斯利呢?他就在医院工作,并且与调查有关。现在她又是他的病人。一想到那天晚上我们提起塞尔芙医生的时候,他没有透露这一点,我就来气。”
“本顿不是精神科医生,而这位贵宾说来也不是他的病人——从理论上讲,是我的病人。”
侍者端上第一道菜,蘑菇佐帕尔玛生奶酪炖饭,以及罗勒意式蔬菜浓汤。队长停了一下。
“本顿无论如何都不会透露这些机密资料,你还不如开口问石头。”侍者离开之后,马洛尼医生说,“我猜,这位贵宾很快就会离开。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对你才重要,至于她之前去过的地方,重要性只在于其动机。”
“塞尔芙医生的节目都是在纽约录制的吗?”
“贵宾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你弄清楚她目前的所在地和原因,就可能发现她接下来要去哪里了。露西·费里奈利更可能成为消息的来源。”
“露西·费里奈利?”队长很是疑惑。
“斯卡佩塔医生的外甥女。正巧,我帮了她一个忙,她也常到医院来,所以她有可能从医院员工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然后呢?她告诉凯,凯再告诉我?”
“凯?”马洛尼医生问,“这么说,你和她十分友好?”
“希望如此。和他就不怎么样,我认为他不喜欢我。”
“大部分的男人都不喜欢你,奥托,同性恋除外,你应该清楚道理何在。让我们假设你是从外界人士那儿得到信息,也就是露西,是她告诉斯卡佩塔医生,然后医生再告诉你。”马洛尼医生津津有味地吃着炖饭,“那么就没有医学伦理和法律方面的问题需要担心。你可以顺藤摸瓜。”
“那位贵宾知道凯和我在这件案子上合作,因为她刚来过罗马,并且上了新闻,会相信凯间接地成为消息来源,所以没有问题。很好,太完美了。”
“蘑菇炖饭简直完美。蔬菜汤如何?我之前喝过。”马洛尼医生说。
“好极了。在不违反保密原则的前提下,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位贵宾为什么会是麦克连医院的病人?”
“你要知道的是她的理由还是我的?她的理由是人身安全,我的则是让她利用我。她同时具备了轴向症状的其一、其二:快速循环型的双极性精神失调,以及拒绝承认症状,更别提服用情绪稳定剂了。你要我讨论哪一项人格失调呢?她的情况十分复杂。很遗憾,患有人格异常的人通常很难改变。”
“这么说,有某件事导致她崩溃。这是这位贵宾首次因精神疾病入院治疗吗?我查找过一些资料。她排斥药物治疗,认为世上所有的问题都可以通过她的辅导,也就是她所谓的工具来解决。”
“这位贵宾之前并没有任何入院记录。你的问题很重要。不要问她的所在地,只问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她在哪里,只能告诉你她在那里的原因。”
“你的贵宾受了什么打击?”
“这位贵宾接到某个精神病人发来的电子邮件。巧的是,这个人正是塞尔芙医生去年秋天向我提起过的精神病人。”
“我一定得找她谈谈。”
“找谁?”
“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塞尔芙医生吗?”
“好,将话题从贵宾转到塞尔芙医生身上。”
“多说点那个精神病人的事。”
“我说过了,我在这里的办公室见过他几次。”
“我不会问他的名字。”
“很好,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付现金,而且撒谎。”
“你完全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我和你不一样,不会调查病人的背景或是要他提供真实的身份证明。”马洛尼医生说。
“那么,他的化名是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塞尔芙医生会为了这个人与你联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月初。她说他发电子邮件给她,认为最好将他转给别的医生,我说过的。”
“那么她多少有点责任——发现事情超过自己的能力,无法应付。”波玛队长说。
“这也许就是你不了解她的地方。她绝对不会认为有自己无法处理的问题。她不愿被他所困,她狂乱的自我将病人转介给哈佛医学院附属医院里曾经获得诺贝尔奖的精神科医生。给我找这种麻烦会令她满足,并且这不是第一次了。她自有原因。别的不说,其中之一就是她知道我可能会失败。这个病人根本无法治疗。”马洛尼医生审视着手上的酒杯,似乎答案就在其中。
“告诉我,”波玛队长说,“如果他无法治疗,那么你是否同意我的想法——他是个不正常的人,可能会做出极为不正常的事?他发电子邮件给她,可能还发了她住进麦克连医院时对你提起的邮件。”
“你是说那位贵宾?我从来没说塞尔芙医生在麦克连医院里。但如果她在,那么你应该去查清原因。看来这是最重要的事。我的话就像重复播放的破唱片。”
“他可能发电子邮件给那位责宾,让她心烦意乱,躲进你的医院。我们得把他找出来,至少得确认他不是凶手。”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像我说过的,我不能开口告诉你他是谁,只能透露他是个美国人,曾经在伊拉克服役。”
“他如何解释自己大老远来罗马找你?路途如此遥远。”
“他饱受创伤后症候群的折磨,而且在意大利似乎有亲属。他先前告诉过我一个让人难以安心的故事——去年夏天他和一名年轻女人共度一日的事。在巴里曾经发现一具尸体,你记得那个案子。”
“加拿大游客?”队长惊讶地说,“该死!”
“就是那桩。只是她刚开始并未被指认出来。”
“她全身赤裸,尸体遭到严重破坏。”
“根据我从你这里听来的,还没有像德鲁·马丁那么糟,眼睛没有遭毒手。”
“她身上也少了一大块皮肉。”
“没错。刚开始大家以为她是妓女,从过往的车辆上被推下来,要不就是遭遇车祸,才足以解释那些伤痕。”马洛尼医生说,“解剖结果却完全相反。虽然设备非常简陋,但是解剖过程非常仔细。你知道的,偏远地方经费拮据。”
“还以为她是个妓女。她是在坟地里被解剖的。当时如果不是有加拿大游客失踪的通报,她可能会未经查明身份就直接躺进坟墓里。”队长回忆道。
“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皮肉被某种刀子或锯给切割下来了。”
“你还不打算把这个付现金、用假名的病人的事全说出来?”波玛队长表示抗议,“你一定有什么笔记可以给我看。”
“不可能。他说的都没有真凭实据。”
“如果他就是这起案件的凶手呢,保罗?”
“如果我有更多的证据,我会告诉你。我只有他歪曲的叙述,以及妓女变成失踪的加拿大女人之后,警方联系我时带来的不快。”
“有人和你联系,请教你的意见?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当时办案的是国家警察,而不是国家宪兵队。我免费提供意见给许多人。总之,这名病人再也没出现过,而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他在哪里。”马洛尼医生说。
“是没办法,还是不愿意?”
“我不能。”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极有可能就是杀害德鲁·马丁的凶手?塞尔芙医生将他介绍给你,而突然问,她又为了某个疯子发给她的邮件躲进你的医院。”
“你又在说那位贵宾。我从来没说塞尔芙医生是医院里的病人,但是躲藏的动机比地点重要。”
“真希望拿把铲子挖你的脑袋,保罗,不知道会找到什么。”
“炖饭和美酒。”
“如果你知道任何可以协助这次调查的资料,我不懂你为何保持缄默。”队长说。侍者朝两人走过来了,他闭上嘴。
马洛尼医生要求再看一次菜单,虽然他经常来此用餐,早已尝过每一道菜。队长不想看菜单,推荐烧烤地中海龙虾,随后再上沙拉和奶酪。公海鸥独自回到桌边,竖起亮白的羽翼,盯着窗内。外面是灯火通明的罗马市区,圣彼得教堂的金顶仿佛冠冕。
“奥托,如果我为了如此薄弱的证据而违反保密协议,然后又犯错,那么我的事业等于毁了。”马洛尼医生最后说,“我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将信息透露给你或警方——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所以你提起这个可能是凶手的人,然后关掉这扇门?”波玛队长靠向桌边,绝望地说。
“我从来就没有打开这扇门,”马洛尼说,“只是指点给你看。”
三点一刻,埋头工作的斯卡佩塔听到腕表的闹铃响起,吓了一跳。她缝合了那具腐尸的Y形切口。根本没有必要进行解剖,死因正是动脉粥样硬化,正如所料是冠状动脉硬化的疾病。她扯掉手套,丢进鲜红的医疗废弃物垃圾桶,然后打电话给罗丝。
“我立刻上来。”斯卡佩塔告诉她,“如果你联系上梅迪殡仪馆,告诉他们可以过来领尸了。”
“我正要下来找你,”罗丝说,“担心你不小心把自己锁在冷藏间里。”老笑话了。“本顿打过电话找你。让我引述他的话——要你在心情沉稳、没有他人在身边的时候,去读电子邮件。”
“你听起来比昨天更糟,鼻塞更严重。”
“我可能有点感冒。”
“不久前,我刚听到马里诺的摩托车声。而且有人在这里抽烟,就在冷藏间里,连我的罩袍都有烟味。”
“真奇怪。”
“他在哪里?如果他能找时间来下面帮我就好了。”
“在厨房。”罗丝说。
斯卡佩塔换上新手套,将老女人的尸体从解剖台拉到轮床上一只衬着床单的高耐力塑料袋里,然后推进冷冻间。她冲洗工作台,把装有液体、尿液、胆汁、血液的玻璃管以及一箱经过切割的内脏放进冰箱,以便稍后进行毒物测试和组织分析,又将血液检测卡放在罩子内干燥——每个案例都必须作DNA检测。稍后她擦了地板,清理手术用具和水槽,接着准备为自己消毒清洗。文件等稍后再收拾。
解剖室后方设有干燥箱,里面配备高效过滤器,以活性炭过滤沾血的湿衣服后,才打包作为证物,送人实验室。再过去是储藏区,随后是洗衣间,最后才是以玻璃分隔的更衣室,一侧男用,一侧女用。斯卡佩塔在查尔斯顿执业未久,在这个阶段,马里诺会协助她处理停尸间的事。他有自己的更衣室,她的则在另一侧。当两人在同一时间淋浴的时候,她会听到他的声音,并且透过半透明的绿色厚玻璃看到人影,这总让她困窘。
斯卡佩塔进入自己这一侧的更衣室,关门上锁。她脱掉一次性的鞋套、围裙、头罩,扔进医疗废弃物垃圾桶,将手术罩袍扔进篮子里。接下来冲澡,用抗菌香皂涂抹自己的身体,吹干头发,换回原来的套装和便鞋。她回到走廊上,一路走向门口。门的另一边是陡峭而老旧的橡木阶梯,直接通向厨房,马里诺正在里面拉开一瓶低热量百事可乐。
他上下打量她。“今天穿得真花哨。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天,以为自己要上法庭吗?就像你忘了我要骑车去桃金娘海滩一样。”从他发红又冒出胡茬儿的脸上,不难看出昨夜狂欢的痕迹。
“当作礼物好了,让你又多活一天。”她讨厌摩托车。“而且天气不好,还会越来越糟。”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坐上我那辆印第安酋长Roadmaster,你一定会迷上,还会吵着说不过瘾。”
想到跨坐在重型摩托车后方,双手环抱着他,身体与他紧贴,她就倒胃口,他也明白。她是他的上司,就许多方面来说,这二十年来多半时间也是如此,然而对他来说,这种关系似乎再也行不通了。当然了,两个人都有了改变,他们曾经同甘共苦,但是近几年来,尤其是最近,他对待她的态度和工作上的表现越来越像陌生人,又加上现在这样的行为。她想到塞尔芙医生的电子邮件,怀疑他是否知道她读过了那些信。她想到塞尔芙医生如何操控他。他永远不会明白对方的伎俩,注定会吃败仗。
“我听到你进来的声音。显然你又把摩托车停在停车隔间。”她说,“如果被灵车或货车撞了,由你负责,我不会为你难过。”
“摩托车如果被撞,会有额外的尸体跟着出现,管他是哪个该死的不长眼的殡仪馆怪胎都一样。”
马里诺那辆配备超大排气管的摩托车成为另一个争执的焦点。他骑着车子到犯罪现场、法庭、急诊室、法务办公室以及证人的家中。他拒绝把车停在办公室的停车场里,一定要停到运送尸体专用、而不是为个人车辆设置的停车隔间内。
“格兰特先生到了吗?”斯卡佩塔问。
“开着一辆烂货车来,后面还载着自己的破烂渔船、捕虾网、桶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个大块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黑的黑人,像是没加一滴奶油的咖啡。不像我们弗吉尼亚:托马斯·杰斐逊睡过用人的那块乐土。”
她没心情回应他的挑衅。“他到我办公室了吗?我不想让他等。”
“我不懂,你何必为了见他打扮成这样,好像要和律师、法官会面或是要上教堂。”马里诺说。斯卡佩塔暗自怀疑,马里诺是不是希望她为他打扮?也许是因为她读了塞尔荚医生的邮件,心存忌妒。
“与格兰特先生见面和与任何人见面一样重要。”她说,“我们都得表示尊重,记得吗?”
马里诺满身烟味酒臭,这种被斯卡佩塔称为“电力释放”的情况这一阵子过于频繁,根深蒂固的不安全感引发了恶劣的行径,而身躯的优势更加重了这个问题的威胁性。马里诺年约五十五,剃掉了头顶残余的发丝,老是穿着一身黑色的摩托车骑士服搭配大靴子,这几天还佩戴着一条耀眼的夸张项链,上面垂着一枚银币。他对举重十分着迷,胸肌发达,还自我吹嘘:如果要拍他肺部的X光片,绝对需要用两台机器。斯卡佩塔看过马里诺很早以前的照片,当时他浑身散发着阳刚气息,十分英俊,即使到了现在,若非他自己的粗俗、邋遢以及目前放浪的生活方式——这些不能全归罪于他在新泽西州艰苦的成长背景——马里诺可以说依旧吸引人。
“我不懂,你为什么自以为能骗过我,”斯卡佩塔转移话题,不再继续讨论她的穿着及原因,“昨天晚上以及早些时候在停尸间里发生的事。”
“骗你什么?”马里诺又就着瓶子喝了一口。
“喷上大量的古龙水遮掩烟味,你这么做只会让我头痛。”
“呃?”他低声打嗝。
“我猜猜看,你昨天晚上待在跃马酒吧。”
“那地方满是烟味。”他耸耸厚实的肩膀。
“我还可以确定,你丝毫没有贡献一己之力!你在停尸间里抽烟,就在冷藏室里,连我身上的罩袍都有烟味。你到我的更衣室里抽烟了吗?”
“可能是从我的更衣室飘过去的。我是说烟味。我可能把香烟带到里面,我那一边,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你不想得肺癌。”
马里诺移开双眼,每当谈话的主题让他不舒服,他就会这么做,并选择结束话题。“找到什么新的证据了吗?我不是说那老女人,她根本没必要被送过来,只因为验尸官不想处理一具腐烂的尸体。我指的是那孩子。”
“我把他放进冷冻间了,我们目前实在帮不上忙。”
“我无法忍受孩子成为受害者,我永远无法接受。等我查清楚是哪个人下的手,我会杀了他,用双手撕碎他。”
“拜托你不要口出威胁,说要杀人。”罗丝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奇怪的表情。斯卡佩塔不知罗丝在那里站了多久。
“这不是威胁。”马里诺说。
“这正是我这么说的原因。”罗丝走进厨房,穿着十分整洁的蓝色套装,头发往后绾起,梳着法式发髻。她神情疲惫,瞳孔缩小。
“你又要说教了?”马里诺边说边眨眼。
“你得好好上个一两堂课,或是三四堂。”她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杯浓烈的黑咖啡。她大约在一年前戒掉了这个“坏习惯”,现在显然又重新开始了。“你忘了?”她从马克杯的上方看着他,“你从前杀过人,所以你不必威胁。”她靠向长桌,深吸了一口气。
“我跟你说了,那不是威胁。”
“你还好吗?”斯卡佩塔问罗丝,“也许不只是小感冒,你不该来办公室的。”
“我和露西聊了一下,”罗丝说,接着对马里诺说,“我不想让斯卡佩塔医生和格兰特先生独处,一秒钟都不行。”
“她提到格兰特通过她的背景调查了吗?”斯卡佩塔说。
“听到了吗,马里诺?你不可以让斯卡佩塔医生和那个人单独在一起,一秒钟都不行。我才不管什么背景调查的。他比你还壮。”罗丝永远满怀戒心,充满保护欲,这可能是出自同样永远如此的露西的指示。
罗丝担任斯卡佩塔的秘书几近二十年,从她刚入行一直到独当一面,一路相随。罗丝已经七十三岁,却依然美丽,令人印象深刻。她神采奕奕,敏锐又利落,每天在停尸间进进出出,以电话留言作为装备。她决定的任何事情都不容许延误,她会提醒——不,应该说是命令——一整天空着肚子的斯卡佩塔吃放在楼上的外卖食物,当然是健康食品。她现在就得去吃,而且不能再喝咖啡,因为她已经喝得过量了。
“他好像经历过一场械斗。”罗丝继续操心。
“背景调查中提到了,他是受害者。”斯卡佩塔说。
“听到了吗,马里诺?你不可以让斯卡佩塔医生和那个人单独在一起,一秒钟都不行。我才不管什么背景调查的。他比你还壮。”罗丝永远满怀戒心,充满保护欲,这可能是出自同样永远如此的露西的指示。
罗丝担任斯卡佩塔的秘书几近二十年,从她刚入行一直到独当一面,一路相随。罗丝已经七十三岁,却依然美丽,令人印象深刻。她神采奕奕,敏锐又利落,每天在停尸间进进出出,以电话留言作为装备。她决定的任何事情都不容许延误,她会提醒——不,应该说是命令——一整天空着肚子的斯卡佩塔吃放在楼上的外卖食物,当然是健康食品。她现在就得去吃,而且不能再喝咖啡,因为她已经喝得过量了。
“他好像经历过一场械斗。”罗丝继续操心。
“背景调查中提到了,他是受害者。”斯卡佩塔说。
“他看来具有暴力倾向,非常危险,体形不小于货车。他选在周日下午来这里,让我很担心,也许他以为你会独自一人。”她对斯卡佩塔说,“他搞不好就是杀害那孩子的凶手。”
“我们听听他怎么说。”
“以前,我们不必这么做。警察会在场。”罗丝坚持己见。
“现在不比从前。”斯卡佩塔回答,尽量不说教,“我们是个人执业,不是政府机关,有些地方比较灵活,其他方面可能就会差一点。但事实上,我们的工作当中,本来就有一部分是会见可能对案情有帮助的人,有没有警察在场都一样。”
“还是小心点。”罗丝对马里诺说,“不管对孩子下手的是什么人,都知道尸体在这里,而斯卡佩塔医生正在处理。通常,她只要去处理,就会找出蛛丝马迹。他有可能跟踪她,谁也不知道。”
罗丝平时不至于紧张到这种程度。
“你抽烟了。”罗丝对马里诺说。
他又喝了一大口低热量可乐。“你没看到我昨天的样子,嘴里叼了十根烟,屁股上还夹了两根,一边吹口琴一边挑逗我的新女伴。”
“又在摩托车酒吧里鬼混,你女伴的智商和我的冰箱一样——零下。拜托别抽烟,我不要你死。”罗丝走过咖啡壶旁,心神不宁,她动手加水,准备重新煮一壶咖啡。“格兰特先生要喝咖啡。”她说,“不可以,斯卡佩塔医生,你不能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