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平回过神来,发现窗外很明亮。他走到窗边,擦拭起雾的玻璃窥视窗外景色。感觉得到即将天亮。看来雪几乎停了,天候明显逐渐恢复。等到云层散去,朝阳应该会探出头来。时钟指针显示上午六点五十分,是日出时间。
“天亮了。”流平忍着呵欠,转身看向彩子。“不晓得警察在做什么。”
“谁知道,大概在帮忙铲雪吧。”彩子不晓得从哪里拿出旧杂志翻阅,像是抱怨般这么说。“不提这个,你几乎整晚没睡吧,不困吗?”
“当然困。”流平刚说完,就打个好大的呵欠。“不过,我在这种状况不能睡,毕竟杀人凶手随时可能出现。话说彩子小姐不困吗?”
“不困。”她露出从容的笑容。“要是通宵一天就倒下,没办法当电影导演。”
“这样啊,那我没办法当电影导演。”流平无力坐在沙发。“我好不容易撑到现在,但是到极限了,眼皮重得快要掉下来。樱小姐也早就睡着……”
十乘寺樱在凌晨五点耗尽精力,如今躺在L型沙发的长边熟睡,睡脸安详得不像是身处于命案风波。流平不禁再度心想,如果不是这么肃杀的状况,就可以进一步做出“那种事”或是“这种事”,但是在这种场合,水树彩子也堪称是个阻碍。不晓得是不是心有灵犀,彩子主动提出这个问题。
“如果我现在离开这里,你会对樱做什么?对毫无防备的樱做出什么事?”
“您、您、您问这什么问题?我、我我、我不可能对她做任何事吧?”
流平强烈否定,但即使强烈否定,也不代表他说的是真话,他明显想做某些事。
“这样啊,我知道了。”
彩子像是看透一切般轻轻点头。无法理解她这样问是想知道什么事。
“我实在搞不懂。啊,不是指命案,是指彩子小姐。您和樱小姐情同姐妹,是十乘寺十三先生疼爱的女星,学生时代就是活跃的业余电影导演。但是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你哪里不满意吗?”
“并不是不满意,但我忍不住有点在意。”此时,流平总算回想起至今还没问她的某个问题。“这么说来,彩子小姐,您在我们初遇时对我说过,感觉可以和乌贼川市立大学电影系‘肄业’的我谈得来。”
“嗯,我确实说过。”
“您是听谁说我肄业的?”
“唔,还有谁……”彩子的视线瞬间在半空中游移。“当然是听樱说的。”
“这样啊,我明白了。”
流平用力点头回应。不过即使用力点头,也不代表他充分接受这种说法。“彩子小姐,我心爱的户村流平大人,是乌贼川市立大学电影系的肄业生。”樱真的会对情同姐姐的水树彩子讲这种话?应该不太可能。流平认为早稻田或庆应就算了,乌贼川市立大学肄业的学历无法拿来炫耀,一般都会隐瞒。
彩子似乎将流平的沉默解释成其他意思。
“别在意。乌贼川市立大学肄业的你,和奥床市立大学毕业的我没什么差别。”
她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安慰。总之流平回应“说得也是”,将身体靠在沙发椅背,打一个至今最大的呵欠。当时钟指针走到上午七点半,他的意识忽然断绝。
流平终于落入梦乡。
“咚!”耳际响起好大的声音,脸部传来剧痛,流平因而清醒。
既然说清醒,代表自己肯定睡着了。糟糕!流平连忙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在地上。看来是坐在沙发睡着之后,无法维持平衡而摔落地面。看向时钟,现在是上午七点四十五分。流平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只睡了短短十五分钟。
大概是发出太大的声音,熟睡的樱也从睡梦中醒来。她揉着惺忪睡眼,缓缓从沙发起身,向流平道早安。“拗安……”
看来樱刚睡醒时会口齿不清。
“嗨,樱小姐早安,外头天气很好喔。”
流平指向窗外。世界的景色在短短十五分钟大幅改变。天空湛蓝、大地雪白,积雪反射晨光,超越美丽达到眩目的程度。樱走到窗边,眺望户外景色一阵子之后,似乎总算振作精神,语气清晰到和刚才完全没得比。
“我早上精神不济,所以起床会低血压。”
“应该是早上低血压,所以起床会精神不济吧?”
“对,我就是想这么说。”还差一点才完全清醒的樱,以愧疚的语气说声“我去洗脸”离开客厅。不久之后,樱从盥洗室回来,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她环视客厅,重新露出诧异的表情询问。
“请问彩子小姐在哪里?”
“咦,彩子小姐?”流平重新环视四周。“这么说来,她不在。上厕所吗?”
“不,厕所与盥洗室都没看到她,难道是回自己房间就寝?”
“不,可是……”流平歪过脑袋。电影导演水树彩子不把熬夜当成一回事,至少她十五分钟前才发下这个豪语,但她为何忽然……“啊,说不定她真的离开了!”
流平睡着前,彩子曾经暗示:“如果我现在离开这里,你会对樱做什么?”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流平抱着疑念前往玄关,确认彩子的鞋在不在。正如他的想象,脱鞋处没看到彩子的高跟鞋。流平立刻打开玄关大门,眼前是一片辽阔的银色世界。如同铺满柔软棉花的雪景中,只浮现一条凌乱的痕迹。
“是彩子小姐的脚印!刚留下没多久!”
流平穿上自己的鞋子,匆忙冲到户外。
“天啊,不得了!”樱也跟着流平走出玄关。“究竟去哪里了?在这种深山,而且积雪这么深,彩子小姐走去哪里了?”
“不晓得。总之她肯定没离开太久,我追她的足迹看看,现在或许还追得上。”
“我也去!”
“慢着,这……”流平原本想说这样很危险,却立刻换个想法。樱独自留在这间别墅,将会是另一种危险,共同行动反而比较安全。何况樱将彩子视为亲姐姐仰慕,实在无法要求她什么都不做静待消息。
“明白了,一起去吧。请多穿衣服以免着凉。好了,快准备吧。”
不到一分钟,两人着装完毕,再度在玄关会合。
“出发吧。”
两人离开向日葵庄,沿着彩子留下的足迹前进。足迹毫不犹豫笔直朝森林延伸,是昨晚前往清水旅馆使用的道路。两人即将进入森林时,樱担心地询问。
“彩子小姐该不会是自己去泡温泉吧?”
“怎么可能,即使是彩子小姐,在这种紧要关头也不可能这么悠闲……”不对,有可能!其他人就算了,但如果是水树彩子,清晨泡澡应该是家常便饭。流平有种不祥的预感。“总之先沿着足迹走吧。”他说完进入森林。
道路进入森林之后成为上坡路。虽说是早晨,周围却阴暗得看不清足迹,加上积雪也不是很均匀,一个不小心就找不到足迹。不过森林里只有这条上坡小径称得上道路,水树彩子肯定是沿着这条小径往上走。
“户村大人。”樱忽然询问流平。“彩子小姐为什么瞒着我们外出?即使基于某个理由外出,为什么不知会我们?”
“不晓得。但我认为并非和昨晚的案件无关。说不定昨晚的案件是她的犯行。”
“怎么可能,我们最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昨晚的案发时间是深夜一点五十一分,我们就在这个时间听到玻璃破碎、遇害者被打的声音,而且彩子小姐当时就和我们一起看影片,所以彩子小姐不可能犯案,我觉得这是证明她清白的最好证据。”
“是的,樱小姐说得没错,彩子小姐案发当时和我们在一起,她确实具备不在场证明。但我实在觉得不对劲。”流平放慢脚步,质疑彩子的不在场证明。“到最后,只有一卷影带能证明彩子小姐的清白。但是这卷影带是彩子小姐本人准备的,也是她提议大家一起看影片。这么一来,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是彩子小姐设下的陷阱吧?我们或许就这么被彩子小姐的诡计利用,成为不在场证明的证人。比方说我们看的那部影片,也就是水树彩子执导暨主演的《电影导演彩子》,要是影带动过手脚怎么办?”
“请问是什么样的手脚?”
“证明彩子小姐清白的关键是声音。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类似遇害者被铲子之类的物体殴打的金属撞击声。我们在《电影导演彩子》的最高潮片段,在影片放映经过五十一分钟的时候听到这个声音。但这个声音真的是权藤源次郎遇害时的声音吗?说不定是来自电影的音效。”
“电影音效!”樱惊呼一声,在瞬间停下脚步。“那么,户村大人的意思是说,我们听到的那个声音是录音?不会吧,怎么可能……”
“不过,樱小姐,那个声音究竟是来自权藤别墅的真实声音,还是从电视喇叭发出的声音,你能抱持确信断言吗?”
“不,这……”樱支支吾吾,流平见状对自己的推理更具信心。
“水树彩子是业余电影导演。只要活用这个经验,要在高潮场面剪接加入‘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铲子打头部的声音’轻而易举,和音效后制的方式相同。不过,一无所知欣赏电影的我们,忽然听到不符场面的音效,只会稍微觉得不对劲,并且依照常理,推测这些声音和电影无关,是来自别处的声音。得知权藤源次郎遇害之后,就会认为‘啊,所以在那部电影高潮场面听到的怪声音,就是当时的声音’。我们没想到电影会加入完全和剧情无关的音效,因此我们听到音效只会联想到命案,并且断定这就是行凶时间。”
“这么一来,会是何种状况?”
“也就是说,我们一直深信凌晨一点五十一分是行凶时间,其实是错的。这么一来,即使实际行凶时间是凌晨两点过后也无妨。在这个时间,彩子小姐已经和我们道晚安,先行回到自己的房间,因此她肯定可以在之后溜出山庄行凶。换句话说,她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
说到水树彩子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时,森林小径和另一条小径交会。往左走是清水旅馆,但彩子的足迹往右延伸。看来她不是为了悠哉泡温泉而独自外出,加上她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她是真凶的可能性逐渐成真。
两人追着彩子的足迹右转,继续沿小径前进。樱像是依然抱持一丝希望般询问。
“可是这样很奇怪。我们昨晚看了相同的电影两次,第一次是正常看电影,第二次是为了确认行凶时间而看。不过,第一次看电影时听到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铲子打头部的声音’,看第二次的时候没听到。如果影带声音动过手脚,第二次肯定也会听到相同的声音。”
“嗯,樱小姐,这个指摘很犀利。不过这真的是很简单的手法。彩子小姐恐怕准备了两卷影带。第一卷是加入命案音效的影带,另一卷是没动过手脚的影带。我们在发现尸体之后看的电影,来自这卷没动过手脚的影带。她让我们看两次电影,让我们认为影带没动过手脚。”
很遗憾,这个推理很完美。流平内心五味杂陈。
“我听懂户村大人的意思了。不过,我实在无法相信彩子小姐是杀人犯。我不打算否定户村大人的推理,但我敢断言只有这件事没错。彩子小姐不是杀人凶手。”
既然这样,水树彩子为什么要逃走?如果不是逃走,她这样单独行动具备何种意义?疑问源源不绝,但考虑到樱相信彩子清白的心情,就不想进一步怀疑彩子。
“我刚才的推理,终究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坦白说,否定彩子小姐的不在场证明,就代表我与樱小姐也没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总之现在先找彩子小姐要紧。直接询问彩子小姐本人,就可以得知所有真相。”
“好的。”樱大幅点头之后,像是不顾一切般,在厚厚积雪的小径小跑步前进。“积雪这么深,彩子小姐肯定也走不了太远。户村大人,我们快走吧。”
“樱、樱小姐,请等我一下,走这么快很危险……噗哈!”
流平凄惨地扑倒在白雪地毯上。摔在雪上不痛,却冷到生痛。流平含着雪块抬起头。“……咦?”
樱的背影伫立在他的视线前方。直到刚才轻盈弹跳的长发,如今动也不动完全静止。沿着樱的视线看去,却因为有个平缓的转角,所以无法看太远。流平连忙起身稳住姿势,跑到樱的身旁。
“樱小姐,怎么了?”
樱不发一语,只是指着前方。
流平看向樱所指的方向。
积雪的小径。水树彩子低头站着。
而且,水树彩子脚边倒着一名男性。远眺也看得出来那名男性已经死亡。因为许多雪落下堆积在男性身上。彩子就只是恍神般俯视这具尸体。
“彩子小姐!”流平呼唤她的名字跑过去,樱也回神般跟在流平身后。
“哟,你们来啦。”察觉两人的彩子,出乎意料地面不改色举起单手问候。
流平笔直走向尸体。男性腰部微微出血,仔细一看,一把刀深深插入左侧腹,这似乎是致命伤,雪甚至堆积在刀柄。
“是您杀的?”流平不由得质询彩子。
“别说傻话。”彩子不慌不忙,面无表情地否定。“如果是我刚才杀的,尸体身上就不会积雪吧?”
“说、说得也是。”
“我也是刚发现,并且吓了一跳。”
依照积雪程度,这名男性明显是在深夜到天亮时丧命。流平重新蹲在尸体旁边。男性身穿黑色系衣物,由于就这么趴倒在雪地,看不到脸部表情。头发略微花白,似乎不是年轻人。流平仔细拨开尸体身上的积雪,试着进一步确认死者身份。随着尸体细节逐渐曝光,三人之间充斥紧绷的气息。就在终于要看见脸部的瞬间……
“……嗯?”彩子忽然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哎呀?”樱也环视四周。“怎么回事?”
“……唔!”流平也察觉异状,不由得绷紧身体。
流平提高警觉注意周边。两侧是平缓转弯的积雪小径、眼前是他们刚才穿越的森林,身后则是白雪覆盖的树丛,完全没看到可疑的东西。在如此心想的剎那……
“!”真相不明的恐怖。如同某种天大灾难进逼到面前的预感。“要出事了!”
三人感受到危机绷紧全身。
此时,后方传来两个滑落的惨叫声。
“……呀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
三人惊觉不对而转身时,为时已晚。两个物体穿过他们身后的树丛,笔直飞向他们。流平、樱、彩子三人无计可施,如同保龄球瓶朝三个方向撞飞。粉雪如同砂尘飞舞,树上积雪发出声音落下,树梢的鸟群一起飞走,最后是深沉的沉默笼罩四周。
“……?”
究竟发生什么事?撞飞到路边橡树根部的流平,摇晃脑袋坐起上半身。不经意往旁边一看,樱整个头埋在雪堆里,不是千金小姐该有的模样。“哇!樱小姐,你还好吧!”
拉出来一看,千金小姐处于半恍惚状态。
“……还以为要死掉了。”樱述说着这份恐惧,看来姑且没事。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非得遭遇这种不讲理的下场?流平内心冒出无名火。
“喂喂喂!”流平冲向刚才弹飞他们的两人。“忽然从草丛冲出来,没常识也要有个限度吧?你这家伙是何方神圣?我要看看你的长相!”
流平勇猛揪住这名男性,把他的脸转过来,但流平一看到他就接受现状。“什么嘛,原来是鹈饲先生,那么没常识也在所难免。”他这么说。“所以和你在一起的是朱美小姐吧?”
流平确认朱美的脸。朱美就这么紧抓着鹈饲的腰。
“我、我、我还以为会没命!我受够了!”
朱美脸色铁青不断发抖,看来遭遇非常恐怖的事,总觉得过意不去。话说回来,流平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他们两人。流平知道两人在猪鹿村执行极机密任务,但地点是在盆藏山的另一边。也就是说,从流平所在的奥床区域来看,他们应该位于反方向的乌贼川区域。不过,看来事实并非如此。鹈饲与朱美如今就像这样位于面前,所以肯定没错。
樱一看见鹈饲与朱美,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天啊,这不是侦探先生与朱美小姐吗?两位好,上次备受两位的照顾……咦?不过好奇怪,侦探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嗨,樱小姐。”鹈饲总算从雪中起身。“没什么,我之所以在这里,到头来是因为樱小姐的爷爷介绍委托人给我,而且这位委托人就住在这附近。啊,对了,说到委托人!”
鹈饲像是回想起来般,转头看向朱美。
“朱美小姐,总觉得我们正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对、对喔。”朱美也回神了。“电话啦,电话!你正要打电话给咲子小姐!”
“没错,打电话。啊,但我的手机呢?从斜坡滑落之后,不晓得跑去哪里了。”
“你在找这个?”水树彩子从旁边递出沾满雪的手机。“刚才掉在那里。”
“啊,不好意思。”鹈饲低头致意并接过手机。他一边按钮操作,一边说明现在的紧急状况。“流平,我没空详细说明,总之现在状况很不妙,委托人可能有生命危险,希望她平安无事……”
鹈饲按下最后一个按键,将手机抵在耳际。
数秒后……
流平等人的身旁响起手机的来电铃声。是希区考克的名作《擒凶记》使用的那首知名旋律——《Quesera,sera》。
水树彩子默默拿出自己的手机抵在耳际。
“是,我是善通寺咲子。”
“哎呀,您好您好。”鹈饲就这么把手机抵在耳际,向水树彩子说话。“夫人,原来您就在我面前。看来您平安无事,我放心了。”
“是的,我活蹦乱跳。您那边状况如何?”
“大事不妙。我在您府上发现白骨尸体,而且您丈夫下落不明。”
“这样啊,外子失踪了?那么……”水树彩子将耳际的手机拿开,指着横躺在不远处的那具离奇尸体。“那果然是外子的尸体吧。”
鹈饲、朱美与水树彩子,再度走向黑衣中年男性尸体,确认死者身份。
“肯定没错,是外子。”
“嗯,确实是画家善通寺春彦。”
“是的,黑色羽绒外套与宽松长裤,和他失踪前的服装相同。”
这些人在说什么?不明就里的流平与樱,就这样被大家扔在一旁。但是看着众人至今的互动,也勉强得到一些情报。两人靠近彼此交换意见。
“也就是说,水树彩子小姐的本名是善通寺咲子,丈夫是画家善通寺春彦。”
“原来彩子小姐和画家结婚了,我一直不晓得这件事。”
“说到画家,昨晚看的电影,也是以画家宅邸为舞台。”
“这么说来,电影里登场的画家,和那位男性死者长得很像。”
“肯定是同一人吧。电影里的宅邸恐怕就是善通寺家,而且盖在这个斜坡上方。鹈饲先生与朱美小姐从那里滑下来撞到我们。”
“真是太巧了!”
这么一来,问题就在于水树彩子的丈夫——善通寺春彦,为何在这里遇刺身亡。流平与樱就这么摸不着头绪旁观,接着,事态朝着超乎他们想象的方向进展。
“嗯嗯,原来如此。既然春彦的尸体在这里,那个东西应该在附近。”
鹈饲的视线扫过尸体周边,认出路边的积雪不自然地隆起,将右手插入雪中。接着鹈饲发出“嘿、呼”的声音,从雪中抽回右手之后,他手上握着出乎预料的东西。流平与樱同时大喊。
“啊……!那是……”
“是铲子!”鹈饲像是变魔术般从雪地取出的东西,是一把大铲子。
“哎呀,你们为什么慌张成这样?这把铲子应该没这么吓人吧……啊……这、这是什么?”
这次轮到鹈饲大叫:“朱美小姐,你看!春彦的铲子沾满血!”
“天啊,真的耶,就像是用这把铲子打破别人的头。”
“没错。春彦果然以这把铲子当成凶器杀了人。”
“也就是说,这附近死了另一个人?”
“唔……我觉得应该没有吧……”
流平与樱听到这里,立刻出声响应。
“鹈饲先生,有!”
“侦探先生,有!”
“你们说什么?在哪里?”流平快速朝惊愕的侦探述说。
“穿过这座森林,有一间叫做向日葵庄的别墅,相邻的屋子里在昨晚发生命案。遇害者就是被铲子之类的东西殴打头部致死。”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桩命案的凶手是善通寺春彦。既然凶器位于这里就八九不离十。那么流平,这名遇害者是怎样的人物?”
“是建设公司的老板,不过似乎是‘黑心改建业者’,做过不少没良心的生意,甚至儿子们也很恨他,平常就经常面临生命危险。”
“所以即使遇害也不意外是吧。不过,这个人和善通寺春彦真的有交集吗?黑心改建公司老板和名门画家,感觉很难有关联。话说回来,那位遇害者叫什么名字?”
“姓权藤,权藤源次郎。”
随即,这次是鹈饲与朱美异口同声。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听、听到了吗?朱美小姐!遇害者姓权藤!”
“听、听到了,鹈饲先生!换句话说,打电话来的‘〇藤’是‘权藤’!”
“对。遇害者本人当然不会打电话给凶手,所以电话另一头的‘权藤’是遇害者的亲人!喂,流平,你刚才说遇害者的儿子们也恨他,那些儿子是怎样的人?”流平几乎不懂鹈饲为何激动,但还是以侦探事务所成员的身份回答。
“权藤有两个儿子,有可疑的是长子一雄,他三年前失踪至今……”
“失踪至今?不行不行,这样完全不行。另一个呢?”
“另一位是二儿子英雄。但英雄昨晚一直在乌贼川车站前面的酒吧,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觉得和这次的命案无关……”
“什么……!喂,朱美小姐,听到了吗?权藤英雄这个人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很适合当成嫌犯。不对,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凶手。”
“请、请等一下,鹈饲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英雄有不在场证明啊?”
“这样就对了,流平。因为在这次的命案,拥有不在场铁证的人正是凶手。”
“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的命案是交换杀人。这是综合各种状况推断出来的结论。”
“交、交换杀人!究竟是谁与谁共谋的交换杀人?”
“当然是善通寺春彦与权藤英雄。”鹈饲充满自信地说明。“权藤英雄恨到想杀害父亲,同样的,善通寺也想杀害自己的妻子。但要是亲自动手,自己将立刻出现嫌疑,因此两人协议交换杀人。首先,英雄杀害春彦的妻子,然后英雄打电话给春彦:‘依照约定,我将你妻子杀掉了。好啦,这次轮到你了。’春彦接到电话之后,在深夜拿着铲子前往权藤的别墅。昨晚交通因为大雪中断,但善通寺家与权藤家的别墅近到走路就到,所以不成问题。春彦走到权藤家的别墅,杀害源次郎。依照交换杀人的定例,春彦当然在英雄杀人的时段,准备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英雄也在春彦杀人的时段,准备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流平,怎么样?这是相当顺利合理的安排吧?这堪称是典型的交换杀人……唔,朱美小姐,怎么了?”
朱美以指尖轻敲鹈饲肩膀,打断他的话语。
“那个,抱歉在你心情正好的时候打断。”朱美指着专注聆听鹈饲说明的水树彩子。“如果你所说的交换杀人付诸执行,咲子小姐现在非死不可啊?”
“唔……啊,说得也是。”鹈饲毫不掩饰困惑的表情,直接询问本人。“夫人,您为什么活着,还打扮得判若两人?”
“……”水树彩子沉默不语。不过这是因为鹈饲问得太冒失。朱美代为询问。
“咲子小姐,您昨晚在哪里?”
“朱美小姐,对不起。”水树彩子微微低头。“我昨晚和流平与樱在一起。”
“真的吗?”朱美向流平确认。
“是真的。彩子小姐……不对,应该称为咲子小姐……不对不对,还是称呼彩子小姐吧。彩子小姐和我与樱小姐在一起,在不远处的向日葵庄共度一晚。彩子小姐和樱小姐情同姐妹,我也受邀前来这里。”
“唔……搞不太懂。”朱美像是自责般,握拳敲向自己额头。“老实说,我也一直当成是交换杀人,以为咲子夫人已经在某处遇害,实际上却不是这样。也就是说,这次的事件乍看是典型的交换杀人,却不是真相。难道还有某些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是的,朱美小姐。”水树彩子点头回应。
“那么,方便用我们听得懂的方式说明吗?毕竟咲子小姐似乎最清楚状况。”
“好的,我会说明清楚。鹈饲先生与朱美小姐是我的委托人,流平与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有义务说明。如果警方也能列席是最好的。”
“我刚才接到电话,警方应该快到了。”
此时,樱忽然指着小径的另一头。
“哎呀,各位请看,说人人到,警察先生他们来了。看,应该是他们吧?”
流平看向樱所指的方向。两男一女的三人组,正小心翼翼踩着雪地赶来。两名男性是流平熟悉的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既然这样,身穿黑色大衣跟在后方的年轻女性大概是女警。流平第一次见到。女性是中性脸孔的短发美女,绷紧表情英姿焕发的模样,即使远眺也令人印象深刻。
“嗨,终于登场了。”鹈饲以调侃的语气,为水树彩子介绍刑警们。“夫人,他们正是乌贼川警局引以为傲的最强搭档——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但如果和我较量,他们稍微屈居下风。”
“哎呀,那两人是最强搭档?”水树彩子将视线投向刑警们如此回应。“那就可以期待了。”
终于,砂川警部他们抵达流平等人聚集的场所。三人组气喘吁吁,调整呼吸好一阵子。然后砂川警部抬起泛红的脸,仔细审视场中众人,表情立刻浮现困惑神色。
“喂喂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齐聚一堂迎接我们?”
砂川警部身旁的志木刑警也愣住。
“警部,总觉得都是熟面孔。”
“是啊,一点都没错。鹈饲杜夫、二宫朱美、户村流平,连十乘寺家的大小姐也在……咦,你是?”
砂川警部的视线落在水树彩子身上。流平为砂川警部介绍她。
“啊,警部先生,这位是水树彩子小姐,是樱小姐的朋友。”
“这是流平的说法。”鹈饲从旁边探头抢话。“但正确来说,她是善通寺咲子小姐。是善通寺家的夫人,也是我的委托人。”
但砂川警部表情更加困惑,夸张地张开双手这么说。
“啊?水树彩子?善通寺家的夫人?你说这什么话,我完全听不懂。喂,这是怎么回事?”
砂川警部求助般看向水树彩子,水树彩子随即对砂川警部恭敬行礼。“警部,好久不见。”接着她看向警部旁边的年轻刑警,开心举起单手。“哟,志木,你还在当警察啊。”
“托、托您的福。”志木刑警露出困惑表情低头致意。“很高兴看见前辈过得这么好……不过前辈,您究竟在山上这种地方做什么?”
“没有啦,发生了很多事。”水树彩子耸肩回应。“晚点告诉你。”
接着,砂川警部亲密地将手放在她肩膀,重新向愣住的众人介绍。
“她叫做和泉——和泉咲子。曾经是刑警,直到三年前都担任我的部下。”
介绍为和泉咲子的水树彩子,再度向众人低头致意。
砂川警部身后的短发美女,以流利的关西腔放声惊呼。
“不会吧,咲子小姐曾经是刑警?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