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进行得很不顺利,先是那对男女死不分开。大马磨了半天嘴皮子,才好歹把女的请了出去。他们分开时的目光真让人感动,有一种生离死别之感。
欧光慈认真地听取了吴启新的陈述,由此证实了苏媛跟孙旺离开舞场的时候他不在——去厕所了。因此他不可能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说事情的经过苏媛都对他讲了,和欧光慈的分析没有太大出入。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先是开车逃离了一次,而后反回来运走了尸体。欧光慈认为这更符合他们当时的心态。
“我的车油不够了。”吴启新望着欧光慈的脸,“不然决不会把死人抛在眼皮底下,这可能是老天爷的安排吧。不过我相信苏媛的话,那个人不是他杀死的!”
欧光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推理,于是问:“既然不是她杀死的,你们为什么非要抛尸灭迹呀?”
“这……这怎么说呢,直到现在我都认为这步棋走错了。可当时不这样,当时我们都慌了,没了主意。这里我应该负主要责任,是我提出来的。苏媛没有责任。”
果然是爱情的力量。
“吴启新。”欧光慈站起来,离开了预审室的那张长案子。他走了几步,站住道,“在出事前的日子里苏媛和你说过这个人没有?”
吴启新点点头:“说过,他说这个人多次到他的酒店里去喝酒,而且每次都坐在靠门的那个位置上。只说过这些,毕竟是毫不相干的人,她没有必要总是说他。”
“真的毫不相干么?”欧光慈盯着对方的脸。
吴启新移开了目光,动作很小。然后他说:“确实毫不相干,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
欧光慈笑笑:“你真的相信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会像影子似的盯住你的女朋友不放。我不相信你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的,我想过。但是我没有理由不相信苏媛的话,她和那个死去的男人没有理由认识。我只能说,可能是那个男人认错人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是的。”
欧光慈没有再追问这个话题:“现在说说你们抛尸的情况吧。你为什么选中了那个地方?”
吴启新道:“这说不清楚,总之我一下子就想到那儿了,可能是下意识吧。”
他述说了抛尸的全部经过,基本和欧光慈等人分析的一致。
欧光慈问:“扔掉那件衣裳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全是我的主意。反正人已经抛掉了,我不想看着那件带血的衣裳。于是苏媛就把它扔进了河里。现在我明白了,我们干了件极傻的傻事。”
吴启新的口录大致就是这些,把它带出去的时候他挣脱了小郝的手,转过头大声对欧光慈说:“我是这件事的主谋,要负什么刑事责任你们找我好了!和苏媛没有关系!”
欧光慈挥挥手,没说任何话。
苏媛被带进来的时候欧光慈主动地向她点了点头。苏媛很畏怯地看着每个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已经见过一面了,她知道欧光慈是个头头。
欧光慈请她坐下,让她不要害怕:“请讲讲出事的经过。越细越好。”
苏媛一下子便哭起来,怎么说也止不住。欧光慈和大家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认真地看着她哭。他发现她哭的很深……怎么说呢,是那种经过长时间忍耐而最终释放出来的哭泣。也许是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吧,他看见了苏媛眼角处的一些细细的皱纹。和来生酒家的那次见面有一些不同,至少感觉上多出一些沧桑感,和那个挽着梁副市长胳膊的小女子比较起来的确是这样。
“开始吧。”大马用钥匙敲了敲桌子。
苏媛哭够了,很认真地擦了擦泪,开始述说。
当她说到孙旺一头撞到台子边上软软地倒下去的时候,欧光慈插了句话。
“苏媛,按照你刚才的陈述,孙旺的死你用不着负任何责任呀!”
苏媛盯住欧光慈:“真的?”
“当然了,这原本就不是开玩笑的事。按照你的述说,孙旺是自己撞死的,和你毫不相干!”
苏媛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不堪回首似的摇了摇头。欧光慈心里笑了:按照一般规律,这时候苏媛应该高兴才是。但是他恰恰没有高兴,这无疑加重了他的怀疑——苏媛和死者孙旺有事情!
“苏媛,你好像不是本市人?”欧光慈挑了个别的话题。
苏媛点点头:“我老家是河南信阳。”
“什么时候来本市做买卖的?”
“才干一年多。”苏媛坐直了身子,“是吴启新弄来的投资。开饭馆之前我在报社做应聘记者。”
“你的学历?”
“大专。”
“你怎么认识孙旺的?”欧光慈迅速把话题拉了回来。
苏媛看着他:“我不认识孙旺,我根本不认识他。”
“可是苏小姐,你不觉得这么解释问题非常不可信么?想想看,他为什么不纠缠别人偏偏纠缠你呀——没办法,我必须弄清楚这一点。”
苏媛道:“孙旺会不会是这里有问题?”她敲敲自己的脑袋,“否则没法解释。”
“的确无法解释。你看啊,一个男人不断地倒你的酒店去喝酒,默默地喝酒,心情忧郁。他应该是怀着心事去的,苏小姐,可能你站在我们的位置上也会产生一些自然联想。”
苏媛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来道:“是的,你的意思我懂。可是……让我怎么说么,我真的无法解释。也许他把我当成了别的什么人?你们觉得会么?”
这样的反问只能暴露出他内心的幼稚,她可能把眼前这些警察看简单了。欧光慈看着她的眼睛,苏媛快速地把目光移开了。欧光慈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
“苏媛,你见过这个东西么?这是一个小钱包。”
苏媛的眼睛瞪大了,嘴巴张开一些。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表情已经收不回去了。她摇了摇头:“不,我不明白。这是他的东西么?”
欧光慈弦外有音地说:“这是他保存的一件东西。”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苏媛被带出去以后,欧光慈问大家:“怎么样,有何感觉?”
“她在撒谎。”范小美说,“有两个细节暴露了这一点,一,当你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她不是凶手的时候,她反倒有一种遗憾的感觉。我认为,她在为孙旺丢了性命而遗憾。第二,在和他对话之前谁也没有提到过孙旺的名字,而苏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
欧光慈一拍大腿:“小美说得好,就这两点就够了。再加上她看到这个小钱包时的表情,足以说明它是认识孙旺的。大马,你想说什么?”
大马说:“我想说,还有两个情况没有和她对质,一个是孙旺手里的那些钱。再就是孙旺曾经去厨房偷过刀子。队长,这说明事情比表面上要严重,哪怕孙旺的确不是她杀的,事情也应该弄彻底,弄个水落石出。”
“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去趟孙旺的老家,刨一刨事情的根子。”
欧光慈道:“这正是我想说的!你和小郝辛苦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