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中最好的时辰,初秋的夜晚。欧光慈之所以比较重视晚上的行动,就是因为这个时候十分舒服。他相信,晚上来大石桥散步的人不会很少。
这里是城郊结合处,新盖了好几片居民小区。在游乐设施尚未配套的时候,大石桥绝对是一个老人集中的好去处。他不太明白的是,抛尸者怎么就想到了那个地方。他问范小美,范小美强调抛尸者一定是太慌了,慌不择路。这个回答欧光慈不太满意。问大马和小郝,那两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说这话时,他们的车子已经开上了大石桥。
欧光慈让大马把车停在桥上,然后下了车。
桥下,是小柳河浅浅的河水。往远处看,小柳河在抛尸的那个地方打了个弯。
他说:“你们注意看,车子开上桥时,那个地方刚好不再视野之内。所以,抛尸者并不是没有考虑到隐蔽性。至于说他们不继续朝下游开一些,我想问题或许并不复杂。”他看着大家,“恐怕那车子的油不多了。”
大马哦了一声,恍然:“恐怕真的是呢。诸位,咱队长有本事把问题向着最合理的方向引。是的,我要是汽油充足,何不跑出一百里去把尸体处理掉。”
大家都点头接受——那车子很可能是没油了。
欧光慈扶着桥栏杆,沿着石桥往前走。他说:“这条河搞不好要干涸了。生态恶化看来很严重啊!”
小美说:“你很像一个环保主义者。队长,你干脆领着我们搞环保去算了。”
欧光慈说:“稍安勿躁,你们听我说,我主张咱们开车去那块和汊子看一看,切身感受一下。”
于是上了车,灭了灯,一路地过了桥,朝着早上来过的那个地方开去。这时,桥上已经有一些人在走动了。
欧光慈指指外边的人:“你们看如何?”
不一刻便到了,大家摇下车窗往外看,就见河水在这里变得深了一些,河道自然比桥下窄了不少。他们理解了抛尸者为什么选在这里。是的,再往前开那河又是浅浅的了。河堤岸在这里略微有些陡,顺势把死者推下去,感觉上很省事。对方的停车处正是此刻警车的停车处,不同之处在于对方是车屁股对着河水的。很可能是这样,那二人把死尸滚了下去,死尸没有完全掉进水里,于是他们下了河堤,处理了一番,这样鞋印就留下了。但是由于此处有坡度,他们脚下总是很滑,结果留下的鞋印都是模糊不清的。
“两个人真的慌了,等于胡乱搞了搞。”小郝说。
欧光慈嗯了一声,说:“精心设计也好,胡乱搞搞也好,对于咱们来说其实都一样。有些时候胡乱搞搞的更有难度——因为它没有规律。大马,一整天都没有报案者么?你问了指挥中心没有?”
头顶上有半个月芽,照着大马那张青乎乎的脸。
大马说:“问了。到天黑前还没有,我估计快了。看样子死者是个民工,明天再无人报案的话,我带着照片去各个施工工地转转。”
因为在死者的头发里发现了一些碎石渣类的东西,所以趋向于建筑类民工。
在岸边来回溜达了一会儿,待天黑彻底了,欧光慈招呼大家上车,开回了大石桥。警察的出现自然吸引了那些散步的老人,加之于发现死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该话题正是当下的焦点。欧光慈等人被大家围住,自然是应接不暇的一大堆问题。就在这成堆的问题里,欧光慈敏锐地捕捉住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喂,等等。”他拨拉着人们,“谁刚才说有一辆车从那边开过来了。谁?”
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子,他说他看见了一辆灰乎乎的轿车从河汊子那边开上桥来:“从车窗户里扔了一团东西在河里,车子就开跑了。”
“扔东西?什么东西?”欧光慈觉得心跳在加快。
老头子很紧张的模样,拼命地摆手朝后退着:“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扔了东西就开跑了。”
“他们……车里有几个人?”
“两个。”
“男的女的?”
“不清楚,他们没开灯。”
“东西是从哪里扔下去的?”欧光慈死咬住不放。
老头子费了老半天劲,才大致确认了一个位置。欧光慈望着波光闪闪的河水,久久才回过头来:“大马,向局里请求支援,咱们今天晚上要辛苦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