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莎莎没起床就被警察堵在了房间里,范小美横在卧室门前看着她穿衣穿裤。她觉得这个女人“真不要脸”,那内衣内裤穿上以后比没穿还勾人。但是她非常羡慕白莎莎的身材。
白莎莎嚷:“嗨,叫外边那两个男的别东看西看,这是单身女人的寓所懂不懂!”
欧光慈在外边大声道:“懂,白灵。没忘记你欧大叔把?”
欧光慈抓过这女人。她的曾用名叫白灵。干过出卖皮肉的生意。没想到冤家路窄又撞在了一起。尤其想不到的是,白小姐如今已经“鸟枪换炮了”。三居室有了,车也有了。混得比他欧光慈还可以。不得了哇,空手套白狼——都置办齐了!
白莎莎晃了出来,从头到脚坏女人那种感觉。她斜睨着欧光慈,哼哼着。见过大世面的架势:“真是你呀老欧,你不是去年让一个持枪犯打死了么?”
欧光慈道:“贵小姐恐怕听岔了,是你欧大叔把持枪歹徒当场击毙——坐下!”
白莎莎一扭一扭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有话请说。我今天的日程都排满了,时间很宝贵。”
欧光慈的第一感觉已经把白莎莎划出了“疑凶”之列。他看不出这是一个“昨天晚上杀了人”的人。白莎莎及其松弛。
“看看你的口红。”欧光慈大声说,“把你涂红嘴唇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
可能是他的嗓门过大,白莎莎一下子坐了起来。但口气依然是很赖的那种:“干吗呀,你这么老了还要这个呀!”
她晃进卧室里,很快抓了一大把各种口红出来了。啪地摔在欧光慈身上,又开始翻手包,随即又甩出好几支:“拿走吧,够不够。就这些了!”
欧光慈不急不躁地拿起一支支口红,在白纸上划道道。
白莎莎大喊:“嗨,老外,你以为那是粉笔头哇!”
欧光慈很失望,因为颜色悬殊相当大:“白莎莎,这口红跟看不见似的呀!”
“肉色,老外!那叫透明荧光懂不懂。涂上去特性感。大红的本小姐早就不用了,跟吃了死人似的。你们到底要干嘛呀!私闯……”
“私闯民宅对不对?告诉你白灵,白莎莎。告诉你,欧大叔所到之处从没有无根据的。说说吧,说说你昨晚上的行踪!”
白莎莎惊了一下,突然严肃了:“怎么啦?是不是又死人了?”
欧光慈看着她的脸,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感觉——不是她。
白莎莎见三个警察都不吭气,越发慌乱:“怎么啦怎么啦,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什么都没干!”
“那你怎么知道死人了?”欧光慈歪歪脑袋。
白莎莎一指欧光慈等人:“你们来了能有什么好事儿,肯定是出人命了!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大马一摆手:“小美,取她的指纹。”
白莎莎嗖地跳开:“干什么?我没犯罪!公安局有我的指纹!”
“算了算了,她说得对,咱们连她的脚趾纹都有。”欧光慈笑了一声,“白莎莎,明说吧,你说对了,的确又死了一个人!”
白莎莎噌的窜到沙发背后,紧张了:“我……我怎么让你们盯上了?难道你们把我当杀人凶手了?”
欧光慈道:“既然不是凶手,你为什么不可以把昨天晚上的行踪告诉我们?像你这样子,只能使我们更怀疑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杀人现场很可能有你的指纹!”
“放屁!”白莎莎顾不上思考了,大叫,“你们血口喷人!”
欧光慈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子,像牵羊似地把她牵到沙发前,命其坐下:“说吧,昨天晚上的行踪!”
到底是一物降一物,白莎莎老实了。她问欧光慈出什么命案了,欧光慈说现在是我们在问你。白莎莎于是哇啦哇啦开始说。
她说她天黑之前和一个港商见面,港商想请她进他的公关部,附加条件她无法接受,所以谈崩了。大马问她什么“附加条件”。白莎莎嗤地一笑,仿佛面对一个不谙人世的小男孩儿;“陪他睡觉,懂了吧!干嘛问得这么仔细,像窥淫癖似的!”
大马被说了个大红脸。
白莎莎说,谈崩了以后她就去了黑非洲酒吧,在那儿见了几个熟人,吃了点儿东西就出来了。原本准备去看一场电影《花样年华》,后来有点疲乏,就作罢了,打车回家。
“慢,且慢!”欧光慈像篮球教练似的叫停,“据说你有自己的车呀。打车干吗?”
白莎莎睁大眼睛看着欧光慈:“咦,连你都知道啦!传得够快的——我昨天晚上让那个港商约出去谈事情,坐他的车走的。”
“噢,接着说。”
“我打车回家。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一个熟人的车了,一辆白色的尼桑风度。于是我就跟了上去……都要说么?”
欧光慈与两个部下对视一眼,朝白莎莎给了个手势:“说,一点儿也不许隐瞒。”
“说就说,反正也是心照不宣的事。”白莎莎哼了一声,“我和这个林俊雄有那事儿,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后来他对我没热情了,我特不平衡——现在想想,啊呸,不就是那么回事么,男人女人的。非要说不可么?”
“非说不可!”
“我看见林俊雄的车,浑身就着了火似地难受。这男的特猛,我是指床上的事儿,我老想他。所以我就叫车跟上了他,一直开往玫瑰园物业,林俊雄在那儿有一座高级别墅。简单说吧,我也是个有自尊心的人,我知道姓林的又叼上了另外的女人,我想落实这一点。车子开到玫瑰园西侧,我从那的铁栅栏钻了进去,这样可以少走一段路。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噢噢……请继续。”
“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谁怕谁呀!我钻进去以后很快就出来了,因为我不想见他了,那时候天全黑了,林俊雄二楼的窗户亮着灯,有两个人影。一个是林俊雄,另一个女的看不出是谁。我不知道怎么就心烦了,觉得特没意思。所以,我就钻出来回家了。”
“完了?”
“没完,我第二次又去了。”白莎莎说她“第二次又去了”的时候,所有警察都恍然大悟。也就是说,门卫看见的那个开着破捷达猛摁喇叭的白莎莎,其实已经是昨晚的二度光临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越想越窝囊。我白莎莎哪儿不如人,难道连个老叉叉的下岗女工都比不上?”
她收住口,突然盯著欧光慈,随即啊了一声:“欧大叔,你倒是告诉我谁死了!”
欧光慈一甩脑袋,给了大马一个眼色。大马掏出一叠照片啪地甩在茶几上,刷地划成扇面形。
于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尖叫撕破了空气,差一点没把欧光慈搞聋。白莎莎猫似地窜出老远,像着了风似地双手抱肩,吓得抖成一团。欧光慈从那张失血的脸上看到了突然受惊后的正常表情。于是,他果断地将其勾出了“嫌疑人”,的名单,的确不是她。
壁上的钟表嗒嗒地走着,室内的空气像凝住似地难受,欧光慈站起来踱到窗前,推开窗户点上一支烟。
“白莎莎,过来。下边我要正式向你提几个问题,来吧。”
白莎莎回到沙发前坐下了,大马一一把照片翻了过去,以免她受刺激。白莎莎还在哆嗦,接着便哭了起来。看得出,方才是受惊,现在是伤心。毕竟她是爱过林俊雄的。
“欧大叔,谁杀了他?他没有仇家呀!”
欧光慈靠着窗子,等于对着白莎莎的后脑勺:“白莎莎,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或者这样——你顺着刚才的思路继续说,好不好,你说我听。”
白莎莎抽抽嗒嗒的:“人都死了,说什么也是白瞎,你们赶快抓凶手去吧!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
“我的每一分钟都不是白扔的,你还不知道欧大叔么。我看出来了,你对这个林俊雄挺有感情,那就照我说的做,说说吧!”
白莎莎扭过头,看着欧光慈说:“我对他真是有感情,不然我哭啥呀!我见过的男人多了,还不是图一时之欢,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林俊雄不这样,所以我对他动了点儿真的,结果他却先死了!”
“说说他对你不错的事儿。”
“他爱我,他亲口说他爱我。不然他何必把我从胡梓方那个臭拐子那儿带走,你们知道胡梓方吧,那个文物贩子。”
“嗯,我还知道他为了把你领出来,给了胡梓方一幅好画!”
“咦,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白莎莎看着欧光慈,接着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地一拍茶几,“是不是物业管理那个姓桑的说的?”
“噢,你也认识姓桑的——他叫桑小平。”
“呸!”白莎莎像吞了苍蝇似地,“那人恶心死人了,男不男女不女的,说话的时候一对贼眼从来不老实。说给你们连我都丢人,有一次我和林俊雄那个的时候,听见门外有动静,我裹着毯子猛一开门,他一头就摔了进来!”
“听壁角,这叫听壁角!”大马高声叫起来,“我们老家赶上谁家娶媳妇,小伙子们都爱玩儿这个。”
“他不是玩儿,他是有瘾!”白莎莎说得有了颜色,脸蛋粉白粉白的很是动人。欧光慈静静地望着她,若有所思。白莎莎哇哇地说着桑小平的“臭德性”,直说到欧光慈咳嗽起来。
“停停,言归正转。说你和林俊雄的事,这才是要紧的。”
白莎莎于是把话题收了回来。她很动情地叙述了林俊雄把她救出苦海以后的那段日子,说的时候又哭起来。她说林俊雄这人好,很厚道。除了贪女人,基本上没什么毛病。在自己之前,林俊雄和一个女设计师关系很密,后来就宠幸自己了。她实实在在地使用了“宠幸”二字,把个欧光慈惊得够呛。
“见鬼,林俊雄又不是皇帝老儿!”
白莎莎歪头瞪眼:“他对于我来说就是皇帝,你们这些人呀,不懂女人。”她扭向范小美,“你不知道林俊雄有多棒,和他在一起,用不了几下子你就要化了。真的,你别脸红嘛,真的厉害!”
欧光慈很不得上去抽她个大嘴巴,真是病入膏肓了,他伤心地看着白莎莎那快速蠕动的嘴唇。
“那个女人叫肖冰,特没味道的一个,胸口跟搓衣板儿似的,扁平。”白莎莎自己把话题绕了回来,“会不会是肖冰杀了他?肖冰可是恨透了林俊雄!”
欧光慈道:“我想听你分析分析,你了解肖冰吗?”
白莎莎道:“无所谓了解不了解,我对她毫无兴趣。听说她有学历,会画图。但是男人要的不仅仅是这个呀!我表弟还会画图呢!我想不出林俊雄怎么会迷上她,这女的除了皮肤比较好以外,基本上就是个及格水平。听说一开始是林俊雄追她,追得很紧才成功,真是不明白,她有什么呀!”
“你有什么呀!”一直没说话的范小美突然呛出这么一句。
这下坏了,顿时刺激出白莎莎一大堆陈词滥调,把自己的“本事”说了个天花乱坠,麻雀听了都会脸红。最后欧光慈咆哮起来:“少卖弄你那些破烂儿,说正事儿!”
“说就说。”白莎莎继续,“林俊雄就是被我迷住以后才甩掉肖冰的。起先她特傲,对林俊雄一脸的冷若冰霜。可是男人怎么会吃她这一套,巴不得你远远地走开呢!后来肖冰就绷不住了,屡次找林俊雄闹。呸,白闹!越闹林俊雄越喜欢我。所以她恨死了林俊雄——你们盯住这个人,她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我要是肖冰,我杀你!”范小美又冒了一句。
白莎莎叫起来:“你以为她不想杀我呀,她想!只不过找不着机会而已。听我说错不了,肖冰那娘们儿心狠手辣!”
欧光慈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别扯远了,你怀疑肖冰可以,但必须有证据,你有证据么?”
白莎莎道:“这我拿不太准。昨天晚上我回到家越想越气,就开车第二次去了玫瑰园。你们可以问门卫,我是大摇大摆地去的,我想上去把那个下岗的娘们儿撕了。可是车子开到楼下一看,不是那娘们儿,至少那娘们儿没那么高。”
“慢,这里说细点儿。”欧光慈格外关注这一部分,“你什么意思?你没有上楼么?”
白莎莎愤愤然:“对,我连车都没下,一抬头就看见二楼窗户了,窗户上有个影子。不是那个下岗女工。忘说了,她叫潘红娣。”
“很有姿色的,是么?”
“可以这么说吧,肯定也是姓桑的那家伙告诉你们的。实事求是说,这娘们儿是不错,小鸟依人那种,林俊雄自见了她,骨头马上就酥了,我也就变成‘肖冰第二’了。”
大马插言道:“你觉得那身影不是潘红娣。”
“对,是肖冰。看不清人,只是个影子,我觉得就是肖冰。”
“然后呢?你就知趣地走了。”欧光慈注视着她。
白莎莎说:“对呀,我不想让林俊雄下不来台,就开车走了。”
“去的时候大约是几点,呆了多久?”
“9点不到,车子在楼下停了一两分钟,火儿都没熄就走了。”
“谁能证明这一点?”
“门卫,我啪啪地摁喇叭,他们认识我的车。”
基本与桑小平昨晚的叙述一样。模糊点是肖冰。桑小平记得肖冰愤怒得面无人色的走了,白莎莎却看见窗上的身影像她。这是个问号。欧光慈原则上是相信白莎莎没有杀人的,但不排除她在某些细节处玩儿鬼——比如明明不是肖冰却硬是把你往肖冰身上引。可能的!但是他随即发觉自己错了。想想看,就目前白莎莎的心态,她应该“害”潘红娣才对,可她却说“窗上的身影不像潘红娣”,很费琢磨。至于她大摇大摆摁着喇叭来,又车不熄火地扭头开走,倒是比较符合桑小平和两个门卫的介绍。总之疑点是出来了——白莎莎来的时候林俊雄家里有人!是凶手么?
又说了些相关的小细节,欧光慈便带人走了。他让白莎莎好自为之,不要乱串,白莎莎说她心都碎了。
“队长,白莎莎可以排除。”大马一钻进警车就说。
欧光慈扭头问范小美:“小范,你感觉呢?”
“屁感觉!”范小美闹不清为啥对白莎莎那么大仇,“破人一个!”
欧光慈板下脸:“范小美,你有病啊!咱们一天到晚和犯罪打交道,哪有那么多真善美。我警告你,你今天很不像话!”
大马笑起来:“我知道为什么。”
范小美撒气似地大声问:“为什么?说呀!”
“说了你该吃我了,我不敢。”
范小美狠捶大马:“说,不说我更要吃你!”
大马道:“我研究过女性心理学,我知道你有些嫉妒白莎莎。”
“滚吧,我嫉妒她,见鬼吧你!”范小美大声叫唤着,心里却服气大马,因为他说对了。范小美很嫉妒白莎莎的身材,那小腰,那屁股蛋儿……脸倒是一般,靠化妆那种。
这时欧光慈说道:“你们发现疑点没有。”
大马和范小美都捕捉到了“肖冰”这个疑点。欧光慈说英雄所见略同。然后他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白莎莎也许客观地表达了她的看法,她要是有偏心的话,更应该把话头往潘红娣身上引才对,因为潘红娣使她变成了肖冰第二。你们说呢?”
范小美问欧光慈认为是谁,欧光慈说不好判断。他指出这里不确定的东西太多。比如玫瑰园别墅,除了大门可以出入,西侧的铁栅栏也可以出入。说到这里他让大马把车子绕到别墅去。
接着他又说:“另外,如果不来见白莎莎,谁能想到她曾经来过两次呢。对吧!”
车子开到玫瑰园别墅西侧的铁栅栏处停住,三人下车试了试,发现那铁栅栏果然不够格。除了大马,范小美和欧光慈都能自如地钻进钻出。大马骂道:“妈的,形同虚设!”
范小美道:“你若是贼,还是管用的,哈哈!”
“我说队长,范小美今天变成狗了,见谁咬谁!”
没听见欧光慈的声音。看时,发现欧光慈正望远处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是桑小平在远处指挥人们搬运一张石桌子。他俩便也站着看同时想起了白莎莎对这人的斥骂。大马突然小声问:“范小美,你觉得桑先生能钻出来么?”
范小美嗤的一声乐了:“思维撞车,我也正想问你呢。”
欧光慈朝远处的桑小平挥挥手,拉着两个部下走向警车:“他要钻出来,费劲。”
“为什么?”范小美急问。
“臀部太突出。”
范小美哇地大笑起来:“对啦!”
警车一路疾行,气氛挺好。欧光慈舒服地缩在后座里抽烟,让大马谈谈下一步的想法。大马说:“我现在愿望挺强烈,很想先去见见肖冰。但是理智上告诉我,先见潘红娣是对的。”
“为什么?”范小美问。
“因为我原则上还是相信桑小平和白莎莎的话——肖冰是最早离开玫瑰园别墅区的。是否像白莎莎那样二度光顾还说不准。如果她没有二度光顾,白莎莎看见的那个人影就不应该是她了。她的可能一下降,潘红娣的疑点就上升了。你说呢队长?”
“有理。咱们索性先去见见潘红娣吧。做好准备小范,你将要见到第二个漂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