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开始的时候,大致如此——玫瑰园别墅的物业主管桑小平是个白面书生那类男人,长得有些像曹禺先生《日出》那个话剧里的胡四。至少欧光慈第一眼看见他时的心理感觉就是这样。事后他问过大马和范小美,他们也有同感。你无法相信这么“面”的一个人,能扒着雕花护栏爬到小二楼的窗口。
“你怎么就预感到要出事呢?”欧光慈盯着桑小平问。
窗下的草皮地上有桑小平的脚印,挺深。印证了他所说的——他说他“跳下来就冲去报案了”。脚印确实是跳下来砸出的深度。现在业主林俊雄已经彻底死硬在楼上了。刚才欧光慈去看了看死者,知道他彻底完了。技术人员在搜集现场物证,欧光慈莫名其妙地对这个“人证”产生兴趣。
“是不是你们搞物业的有某种特异功能,知道谁要完蛋?”
桑小平扭动着身子,用小拇指搔着黑黝黝的头发。他轰开围观的人员,并希望欧光慈的人把警车的车灯关掉:“对不起,前头那几家有意见了。”
倒是,现在已经是夜晚11点多了。
“什么特异功能,您在这儿干半年,也能看出个深浅来。”
欧光慈望着对方一动一动的喉结,偷偷想,如果没有上边这个东西和“下边那个东西”,这位主管真他娘的像个女的。
“你们很熟么?”
“很熟谈不上,彼此认识吧。林俊雄这人还算厚道。”
“那……你怎么就知道他要出事呢?”
桑小平强笑了一下:“不好说,人都死了,我不好多嘴。”
欧光慈点上支烟抽着,默默地抽了三口,突然叫道:“你窗户都敢爬上去,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桑小平吓着似地想往范小美身后躲。
欧光慈蹲下了,让桑小平也蹲下:“来来来,我吃不了你,别跟兔子似的。好歹你也是个爷们儿,蹲下蹲下。”
桑小平索性坐下了,坐成了美人鱼那种姿势:“我是说……人都死了,有些话就算了,说了没意思。”
“你错了,桑先生。恰恰因为人死了,您才需要说,人要是活着,我现在已经上床睡觉了。何必跑到这儿来熬夜。”
“欧队长,林俊雄恐怕就死在您说的那两个字上——”
“我?我说什么了?”欧光慈哦了一声,随即明白了,“你指的是……上床?”
“是的是的。”桑小平开始用小指尖搔头皮,“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林先生死在一个‘情’字上。”
“你是说,女人……”
“对,女人。林先生太好这个了,性亢进。一晚上三个!”
“见他妈的鬼,他一晚上搞三个?”欧光慈斥骂了一句,“范小美,叫大马来,你走。”
“我不走,我要笔录,警察没有性别。”
“那行,你就别走了,见识见识也好。桑先生你接着说,他一晚上真的搞三个女人?”
“这是您欧队长说的。”桑小平双手绞在一起,“我根本就没说他搞三个女人,我是说三个女人跟他有过接触,搞不搞是你说的。”
“好了好了,别强调了。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桑小平于是开始说——玫瑰园别墅位于城郊结合部,是富人区。四十多套别墅小楼已经全部售出了。目前入住的约有半数。人没住满,物业上因此也不是很完善。桑小平说这些的时候很有些情绪,因为他毕竟不是主要人物,仅仅主管一些零碎事儿。
林俊雄住C区三座靠水池的那座别墅,位置是最好的。
“你们看,无论朝向、风水、还是别墅的构造,都是最好的。这栋别墅180多万,我指的是毛坯房。加上精装修,没有210万是拿不下来的。欧队长,您一个月拿多少钱。”
“别说这些没意思的,说正事儿!”欧光慈把烟递过去。
桑小平摆手说不抽,继续道:“挣不着钱的人,苦死了也挣不着钱,像咱们。挣得着钱的,朝空气里抓一把就是钱。就说这位林俊雄吧,过去不过是个酒吧里吹萨克斯的,莫名其妙的认识了一个台湾老光棍儿,阔!后来就不吹萨克斯了,搞地皮,接着就发了。他现有一个文化公司,搞广告,也拍一些东西,钱是捞饱了。天下事就是那么奇,台湾老光棍儿是他给送的终,死于心脏病。他的启动资金一多半儿来自这个台湾人。刚出手地皮,地皮就暴跌,林俊雄是个福将。”
“他有40岁了看上去。”范小美问。
桑小平道:“42周岁。”
“他没结婚?”
“他这样的人用结婚么?”桑小平耸耸肩,然后啪地打死了脸上的一个蚊子,“欧队长,你们怎么又把灯弄亮了,别人要睡觉。”
欧光慈说:“明天你告诉他们,人命关天,比他们睡觉重要,开灯有开灯的目的。接着说吧——”
“说什么呢,有钱人自有他们的活法。你刚才说他不结婚,”桑小平看看范小美,“他结过婚,现在是单身贵族。他前妻是歌舞团合唱队的,现在在加拿大,跟一老外跑了……嘿,楼上有人叫你!”
是大马在叫他,欧光慈让大马有话待会儿再说,同时指指桑小平,意思是“我这里也挺重要”。然后让桑小平继续。
桑小平说:“他这人我说了,比较厚道。左邻右舍搞得也还行,现在据说正筹备着搞网络呢,事业上没得说。要说问题,就出在生活上,关于这一点,我真不想多说。”
“我要听的恰恰是这一点,桑先生,你看来对他相当了解。”
“还可以吧,我们俩挺说得来,有些事情他愿意找人聊聊。不过,恰恰不包括女人的馊事。”
欧光慈歪着脸看着他:“那你怎么知道‘三个四个’的?”
桑小平笑了:“他不跟我讲不等于我不会看呀。我是干这个的,说句不怕您笑话的,干我这行的,不出几个月,谁家怎么回事儿看也看得八九不离十了。都是阔人,阔而思淫,不说您也明白。”
“林俊雄人高马大的,没有女人倒也反常。哟,12点了,说说吧,说说你所知道的。”欧光慈换了个蹲的姿势,最后干脆坐下了。
桑小平说,林俊雄来看房子的时候就带了个女人来,30岁左右,是天成广告公司的一个设计师。两个人来看房子,选位置,签合同,那个女的十分内行。桑小平说他原以为那是林俊雄的老婆呢,后来才知道不是。
“那女人叫肖冰,长得白白净净,很端正的那种女人。多漂亮是谈不上的,不像后来的白莎莎。”
“两个了。”欧光慈竖起两根手指,“一个一个说,说完前头这个再说白……莎莎。”
桑小平刚想说,忽听见什么动静。抬头朝楼上看,欧光慈也抬头看,又是大马。他站起来对桑小平说:“请稍等,我上去看看。你要小便么?我看得出来。”
“不好意思。”桑小平道,“我有个毛病,脱肛。”
“哦,麻烦!”欧光慈让桑小平去处理处理,便上了小楼。
也难怪大马三番五次地叫他上去,这事情非上去不可——林俊雄下边那个东西被人打伤了!范小美也想进来,大马把她挡在了门外。
“仇够深的,队长!”大马把盖在林俊雄身上的单子撩开些让他看,然后盖上,“命根子差点儿敲掉!”
欧光慈离开那张床,四处看:“什么东西搞的?”
“估计是那个。”大马指指台子上的一只细颈花瓶,“砸的。”
欧光慈看看那瓶子,想了想,突然道:“大马,你认为这一砸是什么时候干的?”
“这……”大马没搞懂他的意思。
欧光慈快步过去撩开单子看林俊雄的尸体,而后道:“是林俊雄死后砸的。想想看,假如林俊雄那时还活着,一下子砸下去,第一,他会惨叫;第二,他身体会扭曲,不会是现在这个死相。”
“队长到底是队长。”大马折服。
林俊雄的死相基本上可以确认是中毒而死的那些特征。面、唇、指甲等部位的症状都说明这一点。身体的姿势倒是比较松弛的,赤身,披了件粉红色的睡衣,无疑是“行完好事”之后被毒死的,命根子随即被砸了几下子。大马说的对,仇够深的。
“人员线索有么?”
大马道:“现场显然被处理过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拿到非常过硬的东西。指纹不少,而且不止一两个人,我们需要了解林俊雄的社会关系。”
“他女人不少,我正在了解呢——这是个性亢进。”
“没错,一看就知道。”大马拉着他,躲让着拍照的技术员,“队长你来。”他把欧光慈弄进卫生间,让欧光慈欣赏着浴池一侧排列着的那些高级洗浴用品,然后一指门的下方:“看这儿——”
唇纹,几乎是一个完整的唇印——印在卫生间磨砂玻璃门的下方,距地面约二尺多高的地方。
“可惜,蹭模糊了。”欧光慈和大马同时蹲下看,“你看大马,唇角还能看清一点儿。”
大马道:“侦察价值基本没有了,我让你看的意思是想听听你的分析,这说明什么?”
欧光慈起身道:“这说明此处躲过一个人,不留神把红嘴唇蹭在了门上。至于为什么蹲下,是因为卫生间的门上方是磨砂玻璃,只有下边半截可隐藏。”
“为什么要躲藏?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大马追问。
“不知道,你可以考虑此人听见有人来的动静,于是躲了。那么,进来的人也有可能是凶手。谁知道呢。”欧光慈和大马走出了卫生间,“我初步了解到,林俊雄和三个女人有来往。你继续干活儿,我还要和那个桑先生聊聊,他知道的情况显然不少。”
“你等等,队长。”大马道,“就目前情况看,可不可以推论,在林俊雄与某女人做爱的时候,另外一个女人进来了,第一个女人便躲进了卫生间。”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因为这里边有个杀人的问题。如果是第一个女人杀了人,第二个女人进来只能看见一具尸体。如果是第二个女人杀了人,她事后决不会不检查一下房间的,应该看到卫生间里躲着的第一个女人。而现场情景丝毫没有这样的视觉感受,至少我没觉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激烈的行为。”
“你是指……搏斗?”
“俩女人要是撕扯在一起,恐怕……不过大马,我感受的还不是搏斗。不妨大胆想象,如果两个人都恨姓林的呢——我在想这个!”
“哦,我好像听明白了。”
大马的脸色很生动:“这姓林的真他妈的……怎么会这样呢!”
欧光慈继续道:“除以上诸种可能外,还有一个可能性。大马,我们绝不能排除那个口红印是故意弄上去的——给我们布的疑阵。”
“太棒了,队长大人,你一下子说出了好几种假想!”
欧光慈下楼,正好桑小平也处理完“出口”回来了,他问他怎么会得这个毛病,桑小平说:“莫名其妙就得上了,真不好意思。”
二人继续谈话。
“肖冰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林俊雄迁入玫瑰园之前有多少个,我不知道,肖冰是我所知道的第一个。”桑小平又坐成美人鱼的姿势。
说到这儿,大马下来了,随后是抬下来的尸体。欧光慈让范小美把笔录交给大马,吩咐她干别的去。他还是不想让一个未婚女孩子听这些腌臜破事儿。
桑小平朝大马笑笑,继续道:“肖冰迷了林俊雄一阵子,可是好事不长久。不知怎么搞的就冒出个白莎莎。那是个骚货,过去是黑非洲酒吧的坐台小姐,后来据说被个有钱的小儿麻痹包了……”
“什么有钱的小儿麻痹?说清楚点儿?”
“倒腾古玩的那个胡梓方你们应该知道哇,不是被公安局弄进去过么?”桑小平比划了一个小儿麻痹的样子。
大马哦地一声想了起来:“是不是倒卖假八王印的那家伙?”
桑小平使劲儿点头:“对对,就是他!”
欧光慈叹道:“我们算着对真人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哇!”
桑小平道:“林俊雄平时没事儿爱跟我叨叨,我不能不听呀。我接着说吧——白莎莎过去是被小儿麻痹胡梓方包的,当然是图胡梓方有钱。后来林俊雄和白莎莎一见钟情,白莎莎就换了主人。是呀,她怎么甘心老让那个小儿麻痹玩儿呀,林俊雄多雄壮!据说她分手的时候还敲走了胡梓方一辆捷达。胡梓方打算找人把白莎莎破了相,后来据说林俊雄给了胡梓方一张画儿,这才算摆平。”
说得满头热气,听得也是满头热气。大马问:“林俊雄就这样把前一个女人甩了?”
“不不,是肖冰把林俊雄甩了。肖冰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像白莎莎。有一次林俊雄告诉我,因为肖冰的离去,他打过白莎莎好几次,抬手就是一个嘴巴!”
“林俊雄什么都对你说。”
“那是,我这人没危险。”
欧光慈道:“说说第三个,第三个女人是谁?”
桑小平看着警车把尸体运走了,一直看着车子开出了大门,然后收回目光道:“第三个女人叫潘红娣,一个下岗女工。”
“下岗女工?”
“下岗女工。”桑小平活动着臀部,“长得漂亮,真漂亮!肖冰是有气质不漂亮;白莎莎的漂亮是靠身子做出来的;唯独这潘红娣真是属于漂亮,说迷人也可以。她原来是市印染厂的,下岗后到林俊雄手下找了份活儿干,好像是个描图员。”
“你比派出所还了解情况。”欧光慈道,“开始你还说林俊雄唯独不和你谈女人呢,看来没少谈。”
桑小平笑:“大体也就是这些,我们俩都是光棍儿汉,不聊这些能聊什么。只不过我没人家那份艳福。”
“你完全可以找个不错的。”欧光慈看看表,“不早了,桑先生,谈谈眼前的事吧,今晚上是不是三个女人都来过?”
“对呀,我一开始不是就说了么?三个女人都来过,后来悄悄地都走了,我觉得可疑才多管了管闲事的,结果真死了人!”
“我希望你再说说,我开始没太集中,大马也顺便听听。”
桑小平道:“破案的警察果然麻烦,坛坛罐罐都会问到。事情是这样的,我看见肖冰的时候肖冰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在大门那里我们打了个照脸儿,她满脸都是愤怒,面无人色!我们俩本来认识,她却根本不认识似地走了!”
“大约几点钟样子?”
桑小平估计了一下:“晚上8点半左右,总之不到9点。”
“好,接着说。”欧光慈又点上支烟。
“肖冰就那么气冲冲地走了。我早就见怪不怪,扭头就忘了。肖冰走后我回宿舍打算上网看看,刚连上线就听见白莎莎的车来了。你们不知道,白莎莎有个臭毛病,进门就按喇叭,那破喇叭有点儿犯哑,一听就知道她来了。我讨厌这个人,也就没理睬。你们刚来的时候我不是让你们问了值班的小安徽么,他说那‘破轿子’指的就是白莎莎的破车。”
欧光慈点点头,因为情况属实,大门值班员确实说过“那辆破轿子来过”这样的话。他说:“我现在关心的是后头的事儿,小安徽交班了,没注意破轿子何时走的。”
“这一点我实在帮不上什么了。人死了,我不能乱说。虽然我一向讨厌白莎莎,还是不能乱说。”
欧光慈点点头,表示理解。这里出现了第一个不清楚地方——白莎莎来过,却不知什么时候走的。一般来说,那个时间段儿来的女人,如果不是应召的暗娼,大抵应该留下过夜。白莎莎又不是新上道的雏儿,她为什么悄悄走了呢?这与她摁着喇叭来可是很矛盾的呀!
“接着说,老桑。后来呢?”
“后来我上了会儿网,觉得没意思,就打算洗洗睡了。我睡前有一个职业病,就是围着小区走一圈儿。刚刚走到林俊雄的楼前头,就看见了迅速消失的潘红娣。这一点我原本是没想到的,我没想到潘红娣也来了。尤其想不到的是,潘红娣没有从大门走,走的是西侧那片铁栅栏。我要是有摄像机我就把她摄下来了——她一挤,就从铁栅栏的缝隙中间挤出去了。可能因为屁股略大一点儿,卡住了一下,但还是挤了出去。”
欧光慈叫范小美去把大门值班的叫来,而后道:“于是你就觉得出事了?”
“对对,我这人不胡猜忌谁,但是比较敏感。潘红娣如果坦坦荡荡地走大门,我可能也就回去睡了,可是她鬼鬼祟祟地溜暗处走了,我的感觉马上变了。我扭头就上了林俊雄的别墅,敲门,没动静。他的车停在楼下,人显然在家。敲得我手都麻了,还是没动静。噢,门卫来了。”
来了两个门卫,一个是现在执勤的门卫,一个是下岗的那个小安徽。两个人均证实,确实没看见潘红娣走大门,所以在他们印象里只有肖冰和白莎莎。肖冰8点40分走的,白莎莎摁着车喇叭进来的时候大约是8点50分,但什么时候走的实在无法证实了,因为小安徽后边的门卫对白莎莎及其那辆所谓的破捷达不怎么了解。
“进进出出都是坐车的,俄也记不清!”那小伙子是个陕西人。
两个门卫走后,欧光慈和桑小平分析了一下,认定三个女人的顺序是不会错的:肖冰、白莎莎、潘红娣。
“老桑,最后呢?你说过你跑下楼,攀着雕花护栏上去了?”
“对,我实在是紧张,就爬了上去。因为林俊雄一楼是会客的,二楼才是卧房,而且二楼亮着灯。”桑小平呼吸开始急促,仿佛又见到了当时那一幕,“帘子没完全拉上,我往左边挪了挪,顺着帘子缝隙看进去……下边还说么?”
“你看见林俊雄死在桌上,裸着一部分身体。”欧光慈替他说了,突然压低了声音,“老桑,你看见他的那东西没有——那东西被砸伤了!”
“哦,妈的。这是干嘛呀!”
“仇,有仇!”欧光慈站起身子,抱拳作揖,说了一大堆好话放桑小平走了。他看着大马,“伙计,困么?”
“NO,很亢奋。”
“我也是。走,上去看看!”
静了,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也硬梆梆地被抬走了。一个生命就像天上的流星般倏然消逝,想想实在挺悲哀。两个人在玫瑰园别墅这雅致的小阳台上站了一会儿,默默地感受着富人区的情调。
欧光慈说:“我还是喜欢老城区的温暖。”
大马跟他走回室内,说:“这话可疑,分房子的时候据说你闹得最厉害,挑三拣四的就差和人打架了!”
“那怎么啦,我是老资格,立功无数,给我个四居室也不为过!”欧光慈看着林俊雄的那张大床,“大马,你说说看,这床上如果真睡人的话,能不能睡下四个?”
“队长,你又想歪了,你真以为林俊雄有本事以一对三么?”
欧光慈道:“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你还别不信。别忙别忙……”
只见他收住口,快步走到床脚,撅着屁股伸手从床脚与床头柜的缝隙里够出个东西——口红一支。
“妈妈的,勘察得太粗糙了!你看看!”
大马解释道:“可能他们没把这当线索,你总不能把林俊雄的所有东西拿回去化验吧!”
“不,对于一个单身男人来说,口红绝对是疑证。更何况,卫生间门背后的唇纹印正是这个种大红色——收好。”
两人在二楼的几个房间里转悠着,看到了一些阔人的东西:好酒、名人字画,还有一些质地很好的玉雕。林俊雄恐怕是个球迷,有几幅欧美大牌球星的彩照。再就是一些他们公司搞的广告小样,印制得很精美。在一只抽屉里,欧光慈找到了一大把很高级的避孕套。
“厉害否,一对三是完全可能的!”欧光慈坐进了沙发里,“大马,他死前有性事吧?”
“那自然,床单子上秽物点点。事实上他没有使用安全套。”
“来,你再帮我理理线索脉络。”欧光慈拿过一只铅笔在纸上划了划:“依次来过三个女人——肖冰来后怒气冲冲地走了,老桑为证,小安徽为证;白莎莎摁着车笛来了,老桑听见了车笛声,小安徽看见了破车,但走时无证人;潘红娣,来时无证人,老桑只看见她仓皇而去,走的是西边的铁栅栏——然后老桑去敲门,没有动静。跑出来攀上雕花护栏,看见了尸体横陈——室内,死者的生殖器被砸伤。卫生间门后有口红唇印一个。床上污物点点。林俊雄死于毒杀!毒是怎么进入体内的?”
“有一只壮阳用的口服液空瓶被扔在垃圾桶里,技术员初步认为毒药预先注射进那里的。”
“壮阳!”欧光慈在纸上写了个“口服液”,“显然是熟知林俊雄的癖好的,他恐怕干事前都要喝一支给劲的东西。大花贼!”
大马道:“队长,你喝过那玩艺儿么?”
“少废话。”欧光慈高声道,“你认为是谁?”
大马似乎是动过脑筋了,道:“三个女人都有可能!第一个来的肖冰并非毫无疑点,桑小平说她走的时候气的面无人色,我觉得不能排除杀人的可能。但是相比较而言不是特别站得住脚。至少我要是她就不会再走大门出去。”
“那也不一定。”欧光慈道:“任何人在符合逻辑的情况下,都有可能成为嫌疑者。比如说,肖冰有心毒杀林俊雄,同时知道自己走后会有别的女人来。那她完全可以把注入了毒药的壮阳口服液给林俊雄搁在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随即走掉。这样就完成了一组杀人并嫁祸于他人的作案过程?”
大马完全接受:“对,是的是的。为了说明自己的‘清白’,她故意从大门走出去。不过我还是把肖冰放在三个女人的最后一位。我觉得潘红娣的疑点最大!”
“谁都会这么想。”欧光慈在纸上胡画着,“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别墅的么?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你什么意思?她明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呀!”
“可是门卫并没有看见白莎莎离去呀,你怎么就肯定白莎莎不是最后一个呢?别忘了,白莎莎完全可以藏在卫生间里。”
“不不,这里说不通。白莎莎开车而来总不会扛着车离去吧。我比较倾向那两个门卫所说的,出出进进的车较多,他们没有留意。加上白莎莎进门就摁喇叭的毛病出门时并不犯,所以产生了一个‘不知他何时走的’的错觉。”
“不错大马,这个解释比较有说服力。”欧光慈点上烟抽着,“那么,姑且认为潘红娣是最后一个离去的。那么你告诉我,她所见到的林俊雄是活的还是死的?”
大马愕然:“哦,见鬼……我还没想过这一点。”
欧光慈道:“在你的概念中,潘红娣最后离开这里就是凶手?不见得伙计,她完全有可能进屋后看见的是一具尸体,随即仓皇逃走。这样的案例很多呀!”
大马的眼睛发亮了:“这么说,最有可能杀人的是白莎莎?”
欧光慈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不猜了,明天先见这个白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