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屋的财产规模远远超过百介的想像。这儿的老板荣吉虽然尚未正式继承——和平八似乎交情甚笃,见到他们这两个扮相古怪的不速之客,依然毫无疑虑地热情招待两人进门。
被领到看不出究竟有几叠大的宽敞广间时,百介紧张得无法自已。
虽然自己在江户待的也是一家不算小的名店。
但百介居住的小屋就连十叠都不到。
规模差距过大,教人无从比较。
因此,此处教他感到坐立难安。
但平八似乎很习惯这儿的气氛,从方才起便滔滔不绝地向他解释从远侧望见的庭园景致,只是百介紧张得完全没听进去,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虽只稍稍瞄了几眼,但这的确足个美丽的庭园。
加上今儿个阳光普照,因此拉门也是悉数敞开。
“百介先生,你瞧——那就是大老板闭关其内的宝殿。”
平八手指着说道,在沿庭园边缘栽植的壮丽松林后方,果真有一栋硕大的建筑物。
“如何?果真壮观罢?这别馆可是要比这一带的武家宅邸还大得多呢!那就是为白菊所建的宝殿。盖这种大屋子,真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银两呢!这可是有点儿钱的人才有资格享受,但大到这程度,也实在是太夸张了。”
“噢——”
看在百介眼里,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缺乏真实感。就连这儿的座布团,都让他惊觉自己好久没坐在这种东西上头过了,而且质料也是上上之选。
他定睛打量起这栋宝殿。
的确是一栋硕大无比的建筑。
而且看来还极尽豪华之能事。整栋屋子是桧木造的,就连屋顶铺的都是桧木皮。能让如此巨贾拜倒在石榴裙下到这种地步,看来白菊这女人想必是不简单。平八以感情充沛的语气说道:
“唉,虽然她的境遇听来颇值得同情,但想必一定是不好惹。倒是先生……”
平八将整个身子凑向百介。
看来他在这里也不是那么的自在。
“把那位娼馆老板娘,和上回那个花和尚所叙述的内容稍作对照,白菊的过去大致上就清楚了。但大家对她的现况却仍是一无所知,对罢?”
“的确是一无所知。”
真不知那位小股潜会如何解决这件事呢?平八双手抱胸地说道:
“难不成——会把白菊本人给带来?”
“这就不知道了。”
百介完全无法猜透又市脑子里都打些什么样的主意。只是——有件事教百介十分在意。虽然完全无法预测这个御行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现身,但这件事非得赶在又市到场以前决定不可——百介心想。
在端来的茶已完全冷却时,亨右卫门的儿子也进来了。原本以为他会在一群随从簇拥下出现,未料荣吉竟然是只身到场。
承蒙两位不辞辛劳远道而来——荣吉深深低头致意道。
这下百介更是坐立难安了。
他这人最怕这种礼数,平八说道:
“这位先生立志成为剧作家,对各类奇文轶事不仅十分入迷,亦知之甚详。既然他不习惯讲这些礼数,荣吉就请起罢。”
荣吉——想不到平八竟喊他喊得如此熟络。
好罢,平八先生,荣吉迅速地抬起头来说道。
“百介先生就无须多礼了,荣吉和我已经有二十来年的朋友交情了。打从他赴江户奉公修业那阵子起,咱们俩就是猪朋狗友了。”
平八一脸得意地笑着说道。
“这家伙如今虽已贵为大商家老板,但咱们刚结识时,还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呢!”
平八先生当年不也是个一脸鼻涕的小鬼?荣吉也开怀大笑着说道,气氛顿时就这么活络了起来。平八这家伙擅长安抚他人情绪,是个深谙奉承之道的马屁精。
“家父他——”
这下荣吉开始切入正题:
“打从那栋白菊宝殿落成以来,至今已将自己关在里头整整一年有余,就连一步都没离开过。如今是滴酒不沾,送进去的伙食也都只吃个一半,在下已经很久没见着他了。即使欲入内探访,也只能进候客房——家父都这么称呼里头这间房,其他房间悉数严禁他人进入。”
“那么,他都是如何入浴什么的?”
“噢,似乎都自己烧洗澡水。”
这听来并不寻常,不过看来他倒也没活得像个废人。
“馆内已备妥豪华的家具和寝具,生活上理应无任何不便,因此这方面在下并不担心,放任家父闭关其中是没什么关系——”
但这么下去毕竟不妥?
的确不妥,荣吉回答道:
“有些亲戚表示不如就当家父已死,自己也几乎要死了这条心。不过在下毕竟不忍放任家父就这么在这栋怪异的宝殿中凋零,尤其不忍于事后听闻他人传言其因疯狂堕入地狱、为女痴狂而死于非命。并非在下自吹自擂,家父金城屋亨右卫门的确曾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身为一介商人,在下对家父当然是崇敬有加。因此——”
荣吉眺望着宝殿继续说道:
“每当看到那栋宝殿,总是教在下倍感心酸。虽然不知情者会赞美其气派宏伟,但对知情者而言,它不过是个大笑柄。”
庞大——无用。
同时也是毫无目的的无谓浪费。
“在下并非心疼花掉了多少银两,毕竟家产全是家父挣来的,要如何花用,他当然有权决定。即使家父欲将其挥霍殆尽,在下也无话可说。只是,在下实在不认为这是符合家父真意的花钱方式。”
真不知这栋屋子到底花费了多少银两?
到底是什么缘故,教亨右卫门做出这种事来?
“打从她,也就是白菊小姐行踪不明后,家父有阵子曾日日买醉,终日卧床不起——到这地步尚且不难理解。虽说是一段有失颜面的迟暮之恋,但目睹家父对她痴情至此,还是教人倍感同情。后来历经数年岁月,家父才终于逐渐恢复正常,但就在此时——”
有人向他通报自己见到白菊。
“打从那时候起,家父的行为举止就超乎在下等人所能理解了。”
总不能把错推给那位信守忠义、据实禀报的伙计罢——荣吉有气无力地笑着说道。
看来他果然是个亲切认真的好人。
“可否容小弟冒昧——”
百介慎选措词,战战兢兢地问道:
“——请教两、三件事?”
请直说无妨——荣吉回道。
“请问少爷是否曾见过白菊小姐本人?”
“是曾见过几次,一次是在为掌柜伙计们所行的婚礼时,另一次则是与其对饮结为母子之交杯酒时。”
“可曾与其交谈过?”
“当然。记得她说得一口优雅的京都腔,举止亦是温柔婉约,的确是位气质高雅的女性。”
“完全不让人产生任何不好的印象?”
可说是完全没有——荣吉语带诧异地回答道。
“虽说她成了自己的后母,但毕竟要比在下来得年轻许多。虽不知在下是否真懂得阅人,但她看来的确是美丽大方,丝毫不像个恶人。”
“不过,据说少爷也曾反对过白菊嫁入家门?”
“不,在下也曾向平八先生提及,家父是个刚正不阿的木头人,对女色可谓一无所知,身为其子的在下亦如是——因此对其心态颇能理解。在下不过向家父谏言,其他事尚且无妨,但此事攸关敝店与全体掌柜、伙计之未来,绝非一时冲动所能决定。家父则表示自己既无半点犹豫,也誓言绝不后悔,因此在下也不再有任何异议,”
看来情况和百介听说的无异。
“那么——少爷可知道白菊小姐是什么出身?”
“这个在下完全不清楚。”
荣吉表情略微暗淡了下来。
“家父表示这事万万不可过问,在下也认为人品与出身无关。”
“因此未曾探究?”
“但其实也是心中有数。若为正常人家出身,理应无必要隐瞒。既然不可过问,想必其中必有不欲人知之隐情——”
“噢。”
百介犹豫是否该告知白菊曾为欢场女子一事。
“家父乃白手起家,原本出身虽卑微,也凭一己努力争取到今天的荣华富贵。家父为人如此,看上的人即使曾为奴婢之流,在下也不会有任何讶异或反对,店内所有掌柜伙计亦如是。”
据传她曾为欢场女子——百介低声说道:
“而且,小弟亦判明其曾于大坂新町之花街柳巷操业。虽曾贵为堀川某贵人之后,但由于遭逢种种不幸,终至沦落花街下海卖身。”
“是么?”
荣吉的视线低垂了下来。
“若是如此,在下终于看出点头绪了。当年——新任御船手样走马上任,要求商家设宴款待,说明白点儿就是强迫大家请喝花酒罢。从此家父便开始流连声色场所。想必,就是在那儿结识她的。”
原来他寻芳并非出于己愿。
果真是个刚正不阿的正派之士。
或许他对白菊的情愫并非源自酒池肉林中的邂逅,而是从同情对方的不幸境遇开始的。
“那么,请问这儿的——也就是金城屋中的掌柜伙计们,对白菊乃丙午出生一事是否也一无所知?”
丙午出生——荣吉惊呼道:
“她生于丙午年?”
看来他们真的不知道。
“是的,这生年也为她带来了诸多不幸。在白菊小姐身上所发生的大小灾祸,似乎悉数肇因于这毫无根据的迷信。”
这在下可是毫不知情——荣吉说道。
“噢,应该说若事前知情,在下和店内伙计们想必也全都会把这迷信当真罢——不过此事家父理应知情才是。”
是么——百介陷入一阵沉思。
“那么,请问府上是否曾起过原因不明的火?”
“这——”
荣吉屏息沉思了一刹那,旋即在惊呼一声后回答:
“噢,当时的确曾起过好几次原因不明的火。”
“果然发生过?”
“是的。仓库和土墙都烧了好几回,幸好灾情并不惨重——不过先生还真清楚呢,这件事连在下自个儿都忘了。”
果真起了火。
“其实——”
百介简短地向他叙述了白菊的生平。
“原来白菊小姐当初就是被人以引火为由逐出故乡的?”
“正是如此,想来这些人手段还真是卑劣。白菊小姐就这么辗转从京都大坂流落到尾张,最后还到了江户——”
吉原大火之后,不知白菊如今身在何处?
“唉,只因为生于丙午,让她到哪儿去都饱受打击。因此当年逃离贵府,会不会——也和这有关?”
应该不至于罢。若这儿的人不知情,哪可能设局嫁祸于她?
由此推测,白菊在这儿似乎未曾因丙午的迷信而遭受迫害。虽然还是起了火灾,但并未有任何人认为这几场火和白菊有关,应可证明白菊在此地“并未”被抹黑成命中带火的魔女。如此看来,会不会是亨右卫门的体贴和真心教她难以相信?想到她先前挥之不去的种种不幸——
这还真是个天大的悲哀。
不对——
“可否再冒昧请教一件事?”
百介端正坐姿问道。
这件事非确认仔细不可。
“白菊小姐的左手——是否少了根小指?”
“这——”
荣吉脸上顿时露出了彷佛有根刺卡在喉咙里的表情。
切指证真情。
欢场女子的风习。
“白菊小姐左手小指——是否已被切除?”
百介再度问道。
“她的指头‘并没有’短少。”
荣吉回答。
平八一听,两眼顿时睁得斗大。
“怎……怎么可盲目?”
百介双手环抱胸前,望向榻榻米的边缘。
“百介先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若良顺先生所言属实,白菊小姐理应少了根小指头。不过……”
“不过什么?百介先生。”
“娼馆老板娘也没提过切指一事。虽然或许是刻意避免触及——不过如今回想起她说话时的神态,没提起这件事还真是有点儿古怪。”
“如此说来——”
“这个——”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铃。
此时——
一阵铃声随风传来。
在座三人悉数转头望向庭园。
只见水池边缘站着一个白衣男子。
“又、又市先生。”
“噢?”
平八伸长了脖子望去。
荣吉先是一脸惊讶,但很快便惶恐地问道:
“你、你是打哪儿钻进这里来的?前头应该有——”
“如大爷所见,小的一身贫贱装扮,若打正门而入,恐有辱贵商家门面。因此才冒昧从庭园闯入——”
话毕又市便屈膝跪下,并行了个礼。
“小的名曰又市,靠抛撒趋吉辟凶之符为业。”
“您就是又市先生——”
平八听到这名字,一脸惊讶地望向百介好几回。
“各位要小的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又市说道。
噢,荣吉闻言,旋即走向缘侧。
“那么,白菊小姐她——人在何处?”
“噢。”
又市缓缓抬起头来回答:
“遗憾之至——她早已不在人世。”
“先生的意思是——她人已经死、死了?”
“她可是葬身吉原那场火灾中?”
百介问道。不是,又市回答。
“那么——”
“先生也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又市定睛凝视着百介回答。
“小……小弟怎么可能知道?”
怎么了怎么了?平八也凑过来问道:
“百介先生可知道些什么?”
“这——”
哪可能。
小弟哪可能知道些什么?难道是——
“是的,正是如此。”
又市说道:
“白菊在十二年前,于大坂的木材大盘商橡屋第三代少爷清八的婚宴当日,满怀悲愤含恨纵火,自己也连同许多人葬身火窟。”
“什么!”
荣吉打着哆嗦喊道:
“绝、绝无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事实正是如此。”
话及至此,又市便闭上了嘴。荣吉也随之沉默了下来。
“白菊小姐早已于十二年前亡故。当年橡屋的清八背叛其纯情、践踏其真心,到头来还为逞一己之快而散播谣言、恶意中伤,逼得她饱受屈辱,最后被迫离开当地。深受伤害的白菊因此怀恨在心,方于清八婚宴当晚前去纵火。”
“纵火——”
“是的。自己的人生屡为火所苦,逼得白菊决心以其为寻仇手段,最后也自焚于其中,结束了自己坎坷不幸的一生。”
“噢,可是……”
“可有什么问题?”
“这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是的,因此后来那位——”
“那么,原本要和家、家父完婚的那位——?”
那位女人又是谁?
“那女人——乃飞缘魔是也。”
“飞、飞缘魔——?”
荣吉一听,整个人倒坐在地上。
飞缘魔——
百介不由得站了起来。
“什、什么是飞、飞缘魔?”
“飞缘魔乃碍人悟道之邪恶妖魔是也。十年前造访贵府的女人非人,亦非此俗世之物——而是个意图侵蚀贵府老大爷慈悲心肠的骇人妖孽。”
“非、非人?”
“是的。若其为人,哪管生得再怎么如花似玉、楚楚动人,也绝不可能导致男人为其痴狂至此。此人之国色天香与绝伦美貌,绝非俗世所能生成。因此即使老大爷为人如此正派杰出,深谙处世之道——”
又市朝背后的宝殿望了一眼后继续说道:
“仍难免为其痴醉成狂、经年不愈。除非妖魔蛊惑,否则绝无可能严重至此。”
这——听来似乎有理,荣吉软弱无力地望向百介。又市继续说道:
“唐土曾传——有躯体虽已他界,恶念淫欲却依然阴魂不散者,其残留人间之魂魄专与生者媾和。与此死人淫者,精气将为其所吸收殆尽,终将陨命身亡。尚在人世之男女间有道无法超越之障壁,但妖魔则无此限制。因此,一旦为其所缠,将永难摆脱。”
汉书中的确不乏此类记述。
不过……
“不、不过,又市先生——白菊小姐在离开这儿之后,亦曾于他处现身。这该如何解释?”
“一切——均为该妖魔所化。”
“难道曾受娼馆老板娘接济的白菊、曾于吉原田圃卖身的白菊——均为该妖魔化身?接客的其实是个幽……幽魂?”
“正是如此。曾造访此处的、曾于吉原卖身的,不都同样教男人为之倾狂,招来祝融,最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以上种种,绝非人力所能为。”
还真有这种事——
“白菊小姐生前受尽毫无良心的男人们万般侮辱,斥其为带火瘟神而拒之,因此怨恨累积至深。死后随地狱业火,化为凝人悟道之魔缘徘徊于人世间。可怜贵府老大爷心地如此善良——”
钤。
“方才让此哀怨魔缘乘虚而入。”
“魔缘……”
原来如此——荣吉向前探出的双手当场僵住了。
“原、原来她——并非现世生者。”
“此女之所以于十年前自贵府出走,理由仅有一个。即贵府老大爷信心笃实、掌柜伙计皆勤奋不懈,更重要者乃贵府家运之强劲坚实。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孽缘着实难断。贵府店家的伙计禀报于江户巧遇白菊——代表经过十年,金城屋之运势将再度临危。切记,妖魔总是随节气变化现身。”
“再度临危——意指这飞缘魔意图再度危害金城屋与家父亨右卫门?”
“正是如此。”
又市站起身来。
而且——他仰头望天说道:
“今宵适逢满月,为妖魔跳梁之夜——亦为已断旧缘重牵之时。”
“今、今晚?”
“还请各位务必谨慎为要。”
“究、究竟该如何因应——?”
荣吉草鞋也没套上,便连滚带爬地奔向又市身旁拉着他问道:
“会、会发生什么事?”
“灾祸——”
“什么样的灾祸?”
“南方将起乱气,贵府中充满一股火难之相。”
“火难——意即将闹火灾?”
“而且,令人望而生长之缢鬼将于贵府周遭凝聚。”
“何谓缢鬼——?”
“乃诱人步上污秽死路之恶鬼是也。”
“父——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荣吉高声喊道。
“御行先生,如今大祸将至,若能辟除此将临之灾祸,即使得牺牲一己性命,在下亦不足为惜。但敝店亦有大群掌柜伙计,个个都有家眷亲属。敝店万万不可起火,倘若此处毁于祝融——近邻一带,不,甚至御城下亦恐在劫难逃。再者,若情况真将如此,家父毕竟为在下至亲,绝不可坐视家父就此丧命。在此恳求御行先生——”
又市伸手探进挂在脖子上的偈箱中,取出几枚符咒说道:
“此符乃专用于辟除荒神之护符。请将此符张贴于宝殿周围各建筑之门上。火气——必将由该处降临。”
又市再度指向宝殿说道:
“该宝殿——乃特地为召唤妖魔而建。”
“噢——”
这栋宝殿的确是为了迎接白菊入住而建造的。
荣吉收下护符,并将之紧握手中。
“只要依先生指示照办,便能免除此劫难?”
又市先是端详了荣吉的表情半晌,接着才回答——无法完全免除。
“无法——完全免除?”
“这仅能免除火难,效力顶多避免殃及他人。为防万一,还是应做好灭火准备。再者……”
又市又从偈箱中取出另一种符咒。
这次的符咒,百介也颇为熟悉。
荣吉抬头望去。
“此乃可封百邪、焚妖魔之陀罗尼符。请将此符——张贴于该宝殿之出入口。如此一来,火气将被封于该宝殿中,不至于‘殃及其外’。”
“但如此一来,家父他……”
家父岂不将殒命其中?
“家父完全不肯跨出宝殿半步。若贴上此符——家父岂不是注定要命丧火窟!”
少爷所言甚是,但老大爷的阳寿早已如风中残烛,又市冷酷地回答道。
“白菊小姐——不,这飞缘魔怨念至深,准备仅至此程度尚不足以驱除。”
“难道完全无计可施?”
“法子倒也不是没有。”
“请问该如何驱除此妖魔?”
若可凭银两解决,在下将不惜斥资防范,不,不论得做任何牺牲,在下都心甘情愿付出,荣吉慷慨激昂地说道:
“说来惭愧,在下深感自己处世尚有欠成熟,倘若失去家父亨右卫门,店家必将无以为继。往年仰慕家父者甚众,若任其如此死于非命,亦恐晚节不保。在下还宁愿……”
在下还宁愿以一己性命换取家父余生,以图造福世间,荣吉继续说道:
“因此还请御行先生——”
“少爷心意小的完全理解,可惜小的区区一介乞食行者,并无任何驱魔法力。如今大难将至,已来不及央请高僧襄助。唯一可采取之手段,仅剩唤醒老大爷自身之佛性一途。”
“唤醒家父自身之——佛性?”
“是的。佛家常言,一切众生悉有佛性,看来贵府老大爷运势尚属坚实,若能唤醒潜藏其身之佛性,或许能够断此魔缘。故此,应先行将此事告知老大爷。”
“这种说法——在下不认为家父愿意采信。”
“不信亦无妨,只要能同老大爷说到话,详细转述小的方才所言便可。接下来……”
“接下来应如何?”
接下来也仅能祈神庇佑了,又市说道。
钤,语毕又摇了一声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