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他们跟莲见夫妇道谢后,于晚上10点前,离开了鸣风庄。
虽然莲见夫妇翻来覆去地劝深雪他们留宿,但是至少深雪本人没有那样的心境。可是她又没有精神现在就开车回东京,最后他们决定在附近的酒店里住一晚上。
因为是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周日,所以酒店里的旅客非常多。他们比较幸运地订到了房间,是两间单人房。
入住手续一结束,深雪就给东京的阿叶打电话。她本来担心阿叶在这个时间,还没到家,但没想到,阿叶以病刚好为理由,已经提前回家了。
深雪说自己明天回去,还告诉他酒店的电话号码。虽然阿叶不停地询问案子的情况,但深雪只是回答了一句,“明天再说”。她现在没有心情亲口说出来。
晚上11点多,在酒店的咖啡室里。
“我想问个问题。明日香井。”
阿响和深雪从客房下来了,楠等一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们。等两人点完饮料后,他开始说起来。
“我已经充分理解了你关于五十岚干世是罪犯的推理。一但是他犯罪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虽然你说如果询问本人就可以明白,但我想你恐怕已经心里有数了吧。”
“在莲见夫妇面前,我不想再说下去了。”
说着,阿响将胳膊撑在桌子上,手托着腮帮子。看着他的动作,就能明白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虽然我已经想象出大致情形,但是那毕竟还不过是想象罢了。所以……接下来就是警察的工作了。可以调查一下四年前他从研究室辞职的缘由,顺便也能确认一下他并没有‘对狗过敏’。另外,他为了来这里杀害青柳,或许使用了那个‘思域’车,以这些事情为中心,勤勉的刑警们就要发挥作用,四处讯问……”
“这些事情,不要你指挥,我们也知道去做。”
楠等一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急,他那眼梢往上的眼睛瞪着阿响。
“成为警察后,我的性子还是急。我也竭尽全力地帮助你了,对吧?你就别装样子了,赶快告诉我!”
“真拿你没办法,警视先生。你真的和上大学时没有什么两样。”
“随你怎么说。”
阿响闻了一下服务员端来的红茶,发了一句牢骚,“这个红茶好像不怎么样”,随后开始回答“有深厚友情”的朋友的要求。
“事情要回溯到六年半前——1982年12月30日。”
阿响啜一口放了许多牛奶的红茶,慢条斯理地说。
“在世田谷区代田的那个公寓里——在梵文中,那个公寓名字的意思是‘美丽之城’,在那个公寓的最上层605号房间里,那天晚上发生了凶杀案,这个你们都知道了。就是美岛夕海的姐姐,美岛纱月被杀的案子。”
“啊,那个案子就是——”楠等一摸摸尖下巴,“那个叫中塚哲哉的罪犯是纱月的男友,他被警方追捕,最后上吊自杀了。”
“对。看见中塚哲哉从那所公寓的电梯上下来的,不是别人,就是深雪和美岛夕海。那天,两人在下北泽偶然相遇,在深雪的恳求下,她们前往纱月的房间。
“夕海事先打电话给姐姐,征得同意后,两人于晚上9点左右到达公寓。接电话的时候,纱月说有客人在。那个客人应该就是中塚哲哉。纱月肯定没有告诉中塚妹妹她们9点左右要来的事情。所以,在那之后,中塚突然产生冲动,想从纱月预言的破灭未来中逃脱出来,于是拿起手边的剪刀,冲纱月袭击过去。后来,中塚自己在日记中是这样告白的——‘我想夺走黑发,我一直以为那是她力量的源泉’。”
“嗯,嗯。”
楠等一摸着鼻头,略微点点头。在调查这次的案子时,他当然查阅过有关六年半前那个案子的记录。
“另一方面,有个人在相隔数百米的房顶上看见了纱月被中塚袭击的场景。那个人就是明日香井叶——我弟弟,当时还是大学生。
“为了欣赏当晚的月全食,他登上屋顶平台,偶然在望远镜中看到了附近公寓的一个房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一个穿着黑衣服,系着黄围巾的美丽女人在房间里被一个人砍杀,到处逃窜……他赶紧奔向那个公寓。”
深雪怀着一种复杂的心境,侧耳倾听着阿响的讲话。那个不可思议的红铜色的月亮,和玻璃窗外黑暗中的路灯重合在一起,奇幻地摇晃着。
“深雪和夕海与中塚哲哉擦肩而过后,乘电梯上到六楼。随后,她们在605号房间里看到纱月倒伏在起居室的地上。关于当时的场景,深雪是这样回想的——
“穿着黑衬衫,黑裤子。脸冲着这边,似乎被人扭过来一般。脸類上有刀割的伤痕,血流了出来。同样沾满鲜血的双手无力地甩向前方。而且感觉脚下掉着鲜红色的东西……
“深雪把夕海留在现场,冲出房间,乘电梯下到一楼,奔向玄关。在那里,她和赶来的阿叶相遇。她从公寓旁边的电话亭里给警方报案,然后和阿叶一起回到现场。夕海当时茫然自失地蹲在地上,旁边的纱月已经断气。后来警方判明,沾满鲜血的围巾缠绕在纱月的脖子上,那是其直接死因。”
阿响不再托着腮帮子,猛地舒展一下后背,隔着桌子,盯着楠等一的脸。
“听完我刚才的陈述,觉得怎样?没有觉得有点奇怪吗?”
听到阿响的询问,楠等一“啊”了一声,皱起眉头。
“奇怪?……什么地方奇怪?”
“或许那个地方太微妙了,所以很难注意到吧。不管是深雪她们,还是当时负责搜查的警察,都没有意识到那是个重大问题。”
“到底是什么?”
“什么?”
深雪也跟着问起来。阿响打开刚买来的香烟,回答起来。
“最初踏入现场的时候,深雪看到的‘鲜红色东西’是什么呢?”
“这个……”
“纱月非常讨厌红色,不管是衣服,还是房间里的家具,都没有红色的。对吧?那么你当时看见‘鲜红色的东西’‘掉在’纱月的脚底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那里呢?”
深雪不知该如何回答,赶紧在脑海中寻找当年的记忆。深雪记得当时——对,没错,自己曾看到那样的东西。前几天,对阿响谈及那天晚上的事情时,自己或许说过这一点。掉落在纱月脚底下,那个鲜红色的东西是什么呢……当时的一瞬间,她也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
“当你和阿叶两人再回到现场的时候,纱月的脖子上缠绕着作为凶器使用的围巾。围巾被血染红了。当时,尸体脚底下的那个‘鲜红色东西’还在吗?”
“我觉得好像不在了。”
“如果是这样,是怎么回亊呢?——深雪首先看到的不是纱月的围巾吗?当中塚哲哉用剪刀袭击纱月的时候,那条围巾被她的鲜血染红了,在两人的争斗中松开,掉在地上。那条围巾原本是黄色的,被鲜血染红后,看上去就成了‘鲜红色’。这样解释有错误吗?在深雪离开时,那条围巾从纱月的脚底下消失,缠绕在尸体的脖子上。这就表示——”
“这表示……难道……”
深雪不禁屏住呼吸。
“——夕海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