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哥,情况如何啊?开刀的滋味不好受吧,以后要多做积德的事才好呀!”
看着和一周前的自己一样,躺在床上的阿响,阿叶好不容易忍住,才没有苦笑出来。这里是M市的综合医院,阿叶本人也是在这里接受了同样的阑尾炎手术,也是住在这个外科病房里的某个房间里——总算房间不一样。
“话可不能乱说哦,”阿响绷着脸,回答着,“况且我什么坏事都没做。”
“小雪全告诉我了。”说着,阿叶冲着同来的深雪递个眼神儿,“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内容,但听说你抓住朋友的弱点,做成了一笔有利于自己的交易,对吧?”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也没抓弱点。楠等一和我有着深厚的友情。”
“友情”是阿响平素最不会说的词语之一。至少阿叶以前听哥哥谈论朋友时,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
他诧异——竟然用这个词——但也想起昨天晚上,楠等一,那个和他们兄弟同岁的警视打来电话的事情。楠警官似乎真的很担心阿响的身体。由此看来,阿叶觉得阿响说“深厚友情”之类的话,并非矫情。
“说到盲肠,相当疼呀。阿叶就不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疼得直叫唤的阿响呢。”
深雪将带来的白蔷薇捧花放在窗边。阿响躺在床上,像个发脾气的孩子,撇着嘴。
“对于身体上的疼痛,我可受不了。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属于用脑子的人。”
这是8月22日,周二下午。
阿叶已经顺利地从病床上解放出来,而且得到医生认可,从本周四开始可以去上班了。今天,他开着久别多日的爱车,前来看望哥哥。
阿响接受手术,也过去了整整三天。虽然康复顺利,但现在还是要用药物抑制伤口疼痛,还无法普通进食,体力上也相当虚弱。他看上去虽然有点憔悴,但嘴巴还是和平素一样能说。
“听说护士大吃一惊。就是那个照顾过阿叶的护士。她说怎么同一个人又得了阑尾炎。”
深雪诙谐地说道。
阿响颇有感触似的喘口粗气:“我为什么要这么倒霉?”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是双胞胎吗?”
“求你别说了。”
“因为我们有着完全相同的遗传基因。”阿叶接口说,“你看,比如说,如果用占星术来占卜的话,双胞胎兄弟肯定会落得同样命运。”
“遗传基因姑且不谈,占星术是不科学的。”
“是吧。我觉得那玩意相当准的。”
“我觉得这可不像曾经想当天文学家的人说的话。”
阿响头枕着枕头,瞪着阿叶。
“我们两个人究竟在哪方面有同样命运,你倒是告诉我。对于占卜之类的东西,我一般很讨厌。”
“哎呀,是吗?”
阿叶故意装糊涂。
“双胞胎不仅仅在外形上相似”。但是自己兄弟俩身上有着太多的事例违背了这种常有的观点。阿叶非常清楚这一点。阿叶早就知道阿响非常讨厌占卜呀,超能力之类的东西。
“提到占卜,阿响——”
深雪走到床边。在17日傍晚受伤的左腿上还缠着绷带,但从她走路的样子看,已经和常人无异了,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夕海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响微微耸耸肩。
“夕海真的有看穿别人过去和将来的能力吗?”
“之前我不就对你说过了吗?对于这种事情,我基本上不相信。”
“但是,比如杉江遇到的飞机失事?”
“只要事前想知道,有许多办法可以获得信息。”
“那么,纱月呢?她曾预言后藤的爸爸会死……”
“只不过碰巧而已。”
阿响回答得非常冷淡。
“只要不能用科学逻辑解释的东西,我就不会相信。”
“但是——”
“深雪,相信,还是不相信,当然是你的自由。这种事情最后都归结到各自的信仰问题上,所以对于相信的人而言,不管什么事情,都是‘真实’的。”
“我也不是乐于相信。”
深雪看着自己的手,眼神中透出担心。
“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
“怎么说?”
“你看,那天晚上,夕海不是这么说的吗,‘对你重要的人……’”
“哦,你指的是那件事呀。”
“她面对面地冲我那样说,不管怎样,我都很难释怀。——哎呀,难道她说的那句话,就是预言你的病?”
“深雪,对你而言,我是否是那么‘重要的人’,这个暂且不提,她还说‘许多人悲伤’,你觉得说准了吗?如果我的手术失败,或者并发腹膜炎,情况变糟的话,还有得一说。”
“嗯,是的。”
深雪一下子笑起来,然后瞥了阿叶一眼,说道:
“我当时真的担心阿叶。我当时想万一阿叶情况恶化,该如何是好。”
“多谢你牵挂,我现在不是完全康复了吗?”
说着,阿叶猛地挺起单薄的身板。虽然伤口处的疤痕还有点牵拽,但几乎没有疼痛。
“那时,我说不定正安睡着呢。文目嫂子照顾得体贴,和病房的床相比,家里的床睡上去,舒服得多。”
“你睡得倒安稳,但那天晚上我的确担心,就算上床,怎么也睡不着……甚至做了一个怪梦,梦见阿叶你非常痛苦。”
听到深雪如此充满感性的话,阿叶深受感动。
“哦——”
阿响发出恍然大悟般的声音。
“原来是那么回事。”
“哎?”
深雪觉得有点纳闷,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明白了?”
“也许吧。”
“没有好好说明的机会。”
“或许吧。”
两人相互点头,但阿叶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那天,楠等一他们来后,我到车上拿香烟,对吧?当时我没烟了,想起在车里的储物隔中还有一包抽剩下的烟。你记得吧?”
“是的。”
“当时,我看了一下里程表。”
阿响根本不管阿叶,继续冲深雪说。
“在前一天,就是我们到达鸣风庄的时候,我无意中看了一下里程表。看到并列着五个4——44444,所以我记住了那个数字。但是那天,里程表上的数字变多了,大概有十几公里吧。”
“啊……”
“当然有人驾车行驶了相应距离。而只有深雪你才有那辆车的钥匙。”
“所以,你后来才会——”
“对。考虑到当时的情况,我才试着在众人面前套话的。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地震后,我去房间时,你去了哪里’,对吗?当时,我已经知道你离开别墅,驾车外出了。我也明白——也正是因为你驾车外出,所以才没意识到地震。”
“是的。我当时以为车子爆胎了,心里很急。其实那时剧烈的颠簸,或许就是地震造成的。”
“尽管如此,在那个时间,你去什么地方了,去干什么了?腿上有伤,还硬撑着出去。我当时觉得还是有必要知道这些事情。”
“在众人面前,我无法回答的。”
说着,深雪难为情地挠挠头。
阿响瞥了阿叶一眼,说:“看来是为了他。”
“等一下。”阿叶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插话道,“到底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听下去你就知道了。”
阿响一本正经地说着,将手伸向床边的桌子,拿起放在那上面的一个中等大小的茶色信封。
“这是楠等一寄到我病房来的。今天早晨到的。他是个够意思的朋友。”
从已经开口的信封里,阿响拿出几张对折的纸,躺下来,在胸口处打开。
“这是美岛夕海的尸检结果以及各种鉴定的结果等,还有鸣风庄的示意图。——资料基本上齐全了,下面我们就在这里详细研讨一下那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