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他们八个人在鸣风庄的玄关大厅处迎接冒着大雨赶来的所辖警局的几名警官。那些警官有的穿着制服,有的穿着便服,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年长,50左右,穿着便装的警官展示了一下黑色证件,自报家门。
“我是U警局刑事课的长森勇。”
这可以说是一位历经风霜的刑警吧。稀少、斑白的头发;四方脸;洼下去的长下巴;在下顎右侧有个大大的黑痣。怎么说呢,这颗黑痣看上去给他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增添了一点可爱之处。
“报警的莲见先生是哪位?”
“啊,是我。”
莲见皓一郎朝前走了一步,用和肥胖的身躯不相吻合的虚弱声音回答道。
“你是这家的主人?”
“不……不。哦,是的。我算是吧。”
“这个建筑可真怪呀。你报警说有人被杀了,是吧?”
“是的。今天早晨,我们发现有人死在房间里。”
“谁呀?”
“哎?”
“被杀人的叫什么名字?”
“美岛——是一个叫美岛夕海的女人。昨天和在座的其他人一起,来我这个别墅过夜的。”
“是你的朋友吗?”
“啊,是的。我们是初中兴趣小组的伙伴……”
长森麻利地询问着,但脸上的表情和声音都掩饰不住凝重感。他们没想到在这样的山村里会发生凶案,所以即便他作为有许多实践经验的一线刑警,也还是紧张的。同来的其他警员们,肯定也或多或少地带有相同的心理状态。
或许再过一会,县警察本部搜查一课的警员就会前来支援。在他们到达之前,首先要毫无差错地保存好现场,然后从相关人员那里了解一下事件的大致情况。这就是他们要做的最基本的工作。
作为报警者以及这个别墅的“名义上的主人”,莲见首先负责说明事情的原委。
他讲述事情的大致经过,从众人昨天聚集到这里,一直到今天早晨发现夕海的尸体为止。站在他身边,担心地看着莲见的凉子不时地进行适当补充。她似乎已经从尸体发现时的巨大冲击中恢复过来。
至于阿响,他变得老实起来,和刚才判若两人。他刚才宣称要“根据状况,临机应变地处置”。看上去,他正按照诺言行事。
即便他有时候应刑警的要求,会补充莲见的发言,但并不是很积极。当被问及姓名时,他只说自己是“明日香井”。其实,即便他说全名“明日香井响”,也没关系。在这种特殊场合下,这对双胞胎兄弟的同音异义的名字①也奇妙地发挥了作用。
①在日语中,“响”和“叶”的音读发音相同。
等进入更加细致的单独询问阶段,或许刑警会从别人嘴中得知——“他是警视厅的明日香井叶警官”,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不管怎样,他或许打算在那之前,保持缄默吧。
莲见和凉子夫妇负责带刑警们去事发现场。作为第一发现者之一的千种君惠也被要求同行,但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拒绝了。这时,阿响也没有做出主动带刑警去现场的举动。
长森带领部下前往C馆,剩下的六个人就留在A馆的大厅里,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员负责监视他们。当然,他们被正式告知——不能在房间里瞎转,没有许可,不能外出等等。六个人坐在沙发上。
桌子上还残留着昨晚的酒杯和酒瓶。深雪本来想收拾一下,沏点茶来,但想想还是作罢。因为腿上的伤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疼痛起来。
“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听到后藤的询问,深雪愁眉苦脸地摇摇头。
“后藤,你也还拖着腿吧。”
“我腿肿得厉害。”
说着,后藤显得痛苦地摩挲着右脚踝。他没有戴着昨天的有色眼镜,而是换成了时尚眼镜。
“等凉子回来,问她有没有热敷布。”
说着,深雪瞥了一下千种的表情。那个前护士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脸色苍白地耷拉着脑袋。
“好大的雨呀。”
后藤看着庭院,叹息一声。
“昨天还那么晴朗,今天却……”
“昨天从傍晚开始,就有浮云了,好像天就开始变了。——对了,后藤,你是骑摩托车来的吧?”
“我的摩托正在青柳画家的门前风吹雨淋呀。我那可怜的摩托。头盔也放在摩托车的把手上了。”
“这个案子,还是通知画家比较好。”
“这种事情,刑警会考虑的。”
后藤用一种不负责任地强调说道,然后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香烟。
“能借我火吗?我的打火机没有气了。”
“啊,给。”说着,五十岚递上打火机。
“谢谢,谢谢。”
后藤冲着天花板,吐了一口烟。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吧?”
后藤看着交叉手臂,默默无语的阿响。
“要根据搜查状况来定。”阿响冷冷地回答道。
“糟了。我,明天下午必须要赶回东京。总不会把我们扣在这里好几天吧?”
“这个……”
“能不能想想办法?明日香井。”
阿响怃然地耸耸肩,用指尖往上抵了一下墨镜的框架。
“这里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随口说完,他突然站了起来。
“你去哪?阿响。”
“厕所。”
他冲站在远处,监视着这里的警官打声招呼,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大厅。后藤目送着他的背影,压低声音问:
“深雪,我问这个有点不好,但你和丈夫是不是相处得不融洽呀?”
深雪吓了一跳。
“为,为什么?”
“昨天晚上,深雪,你一个人很快就去睡觉了。他后来就睡在那个娱乐室的沙发上。”
“那个……”
“我总觉得你们彼此疏远呀。难道是我的心理作用?”
深雪本来想回答“是你的心理作用”,但回过头想想,如果急忙否定后藤的说法,反倒会遭致怀疑。
“怎么说呢?夫妻之间,有很多事情。”
说完,深雪显得心事重重地用手托住腮帮子。